就在西平侯府與永清伯府之間的是非恩怨被人們茶余飯后熱議時,前往東南查袁成海的官員回京了。
調查的結果,袁成海是遭小人陷害。
袁成海本就不把這次調查當回事,但事情有了定論就更踏實了,得到消息后放聲大笑。
一些與袁成海走得近的人叫嚷著要擺宴,慶賀他洗去污名,更多原本觀望的也湊了上來。
“聽說永清伯府近來挺熱鬧,去,給永清伯也下一張帖子。”袁成海吩咐下去。
這京城就是比南邊熱鬧,新鮮事一茬接一茬的。永清伯府幾個女眷,居然把西平侯府告上了公堂,還告贏了。
聽說受害的小姑娘是被秋六姑娘救下的,救下的方式讓他很難相信是真的。等見到永清伯,定要好好問一問。
酒宴定在晚上的豐味樓,袁成海先回家換了一身衣裳。
他是習慣了軟玉溫香的,袁宅中兩朵解語花,一朵帶刺的花,三處院子輪流去,每一處的香爐整日吞吐香霧,把他的衣裳染上淡香。
“老爺要出門啊?”慧娘替袁成海整理著衣領。
“嗯,晚上吃酒。”
慧娘跟了袁成海多年,一瞧就知道他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嗎?”
袁成海大笑:“哈哈哈,算不上。之前南邊來的刁民污我名聲,令京中人頗多誤解,現在去調查的人回來了。”
“那恭喜老爺了,老爺等等。”慧娘捧來一個小熏爐,塞入袁成海寬大的衣袖中。
“這是干什么?”袁成海不解。
慧娘笑盈盈道:“多熏一會兒,到時候老爺一揮袖啊,就是滿袖暗香。”
“瞎講究。”袁成海數落一句,并沒有拒絕。
京中人對香尤為喜愛,多點風雅氣沒什么不好。
任憑衣袖熏香的時候,袁成海享受閉起眼睛:“說起來,秋六姑娘制香確實有一手。”
“是。”慧娘應付一聲,并不想就這個話題多聊。
還惦記著秋六姑娘呢,真是死性不改。
“秋六姑娘給你們的香快用完了吧?”
“還能用好一陣子呢。”
袁成海不滿看慧娘一眼。
怎么突然不懂事了呢,早知道去麗娘那里了。
過了一會兒,慧娘把小熏爐取出:“好了。”
袁成海舉袖聞了聞,呵呵笑了:“確實不錯,還是慧娘你蕙質蘭心。”
慧娘把袁成海送到院門口:“老爺不要喝太多,早些回來。”
“知道了,啰嗦。”袁成海頭也不回,大步走了。
慧娘望著袁成海的背影,默默出神。
她也是被這個男人強搶的,哭過鬧過恨過,終究抵不過時間的消磨與現實的無奈,把下半生的安穩系在這個男人身上了。
只望年老色衰之時,他多少念些舊情,讓她能安度晚年。
慧娘回到屋中,抱出藏好的妝奩,一遍遍清點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金銀,直到心情重新平靜,才放回原處。
豐味樓坐落于繁華之處,打扮利落的伙計們站在門口迎接客人。
“雅室?貴客實在不好意思,咱們樓上兩個最大的雅室已經被訂下了。”
來人詫異:“那兩個大雅室一般不會同時訂出去吧?”
“是大人們為了慶賀袁大人洗脫污名,聚一聚。”伙計解釋道。
袁宅管事特意交待過,有人問就多宣揚此事。
“原來如此。”來人一聽轉身走了,出去后才和同伴小聲嘀咕,“果然那袁大人沒事啊。”
“這還用說嘛,人家在東南一手遮天,土皇帝——”
“噓,快別說了,當心被人聽了去。”
“哎,你這貨郎,險些撞到我了,怎么走路的!”正小聲聊著袁成海的那人腳下一停,不滿盯著路過的年輕貨郎。
年輕貨郎忙賠不是:“對不住對不住,小子一時沒扶穩擔子。”
見他認錯態度良好,那人擺擺手,與同伴漸漸走遠。
年輕貨郎抬頭看看豐味樓氣派的招牌,挑著貨物走街串巷,經過一處茶攤時放下擔子喝茶歇腳。
這個時候攤子上恰好沒人,陶大提著茶壺走過來,一邊斟茶一邊問:“有情況?”
年輕貨郎正是陳三。
陳三一口氣把茶喝光,咬牙道:“路過一家酒樓,聽見往外走的人議論朝廷派去東南調查袁賊的官員回來了,說袁賊是被污蔑的!”
被他拍在桌上的粗瓷碗發出咚的一聲響,陶大皺眉提醒:“動作輕點兒。”
陳三抬眼看著袁大:“這狗賊怎么就逍遙法外呢,真是官官相護——”
陶大打斷他的話:“這不是早就知道的,現在氣這個沒用。”
陳三用力一抹嘴,仿佛剛剛喝下的不是粗茶,而是烈酒:“那狗賊今晚會去豐味樓吃酒,不如——”
“住嘴!”陶大面上一派平靜,語氣格外兇狠,“你小子別犯渾,等鵲兄弟的消息行事!”
“可鵲兄弟好久沒動靜了,誰知道是出事了,還是不想干了。”
陶大往擺在陳三面前的空碗續茶:“你個腦袋被驢踢的,咱們要能成事,會死得只剩下咱們四個?我告訴你,你要敢壞了事,我擰下你的腦袋當尿壺!”
陳三被罵得一臉悻悻:“我就是說說。”
覺得機會難得忍不住心動,但也明白成功的希望渺茫,這不就來問問老大的意思。
“只是說說?”陶大不放心問。
陳三端起茶碗:“我什么時候私自行動過,不讓干就不干唄。倒讓我瞧瞧鵲兄弟有多大本事,該不會讓我們等到猴年馬月去吧?”
“我看鵲兄弟是個靠譜的,不會讓我們等太久,不信打賭。”陶大這么說,還是怕陳三一時沖動。
“行,賭什么?”
“我贏了,你就給鵲兄弟磕頭道謝。”
陳三咕咚咕咚又喝光一碗茶,挑眉問:“那要是我贏了呢?”
陶大深深看陳三一眼,平靜道:“你贏了,咱們一起死唄。”
袁賊不死,他們有何面目活著?
“娘的!”陳三一捶桌子,放下幾枚銅板離去。
很快就到了黃昏,豐味樓前熱鬧不凡,一個個身著錦服的人踱步而入。
路過的年輕貨郎目送袁成海被簇擁著走進酒樓,往上提了提擔子,大步走過。
“針頭線腦,木梳頭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