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
潛伏在城區邊緣的大樓內，透過窗口，陳劍觀察著遠處在迷霧中隱約可見的怪物。
PDA上，有關怪物的情報正在不斷更新。
高度20米以上
存在大量已知生物特征
未發現顯著攻擊器官
未發現進食或捕獵行為
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近距離小當量核爆沖擊
體表未見明顯傷痕
移動速度緩慢，低于10公里每小時
一邊不斷刷新著情報，陳劍一邊開口對身旁的季星問道：
“你確定這就是你們之前遇上的那頭怪物嗎？”
“這玩意兒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能團滅一支精銳圣血者小隊的樣子。”
“它的防御很高，不到三公里距離能硬抗一發兩萬噸戰術核彈。”
“但是.它的攻擊方式呢？”
“你確定是它攻擊了你們，而不是你們在幻覺作用下相互攻擊致死？”
“不是，絕對不是。”
季星搖頭道：
“這頭怪物的大部分身體應該是隱藏在地下的，我懷疑，它是某種類似于‘沙蟲’的生物。”
“地上的部分只是用于誘捕獵物的誘餌，真正的身軀則是與地形融合，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陷阱區。”
“我們當時見到它的時候，實際上已經來不及了。”
“我們進入陷阱太久了基本是在來不及反應的瞬間，就已經傷亡慘重。”
“當時我看到的畫面很模糊，但隱約還是能看出來，這頭怪物正在從地下發起攻擊。”
“這樣的判斷跟我們現在看到的情況是吻合的。”
“它的行動速度那么慢，大概率就是因為，它地下部分的身體過于龐大，對它形成了拖累”
“有道理。”
陳劍微微點頭，將智能目鏡切到了紅外望遠模式。
從這個視角，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這頭怪物身軀與地面的連接部分。
此前他并沒有注意，但現在季星一提，他再去仔細觀察，便立刻發現了端倪。
這頭怪物的身體與地面連接得相當緊密，怪物身體產生的熱信號甚至綿延到了地面上，形成了一片如同沼澤一般的高溫區。
如果僅僅是“匍匐”在地面上，是不可能造成這種發散式的高溫區的。
它在哪里，哪里的地面就留下一個與身體形狀匹配的熱痕跡，這樣才正常。
但很顯然，這與當前的情況并不匹配。
陳劍微微皺起眉頭，開口繼續說道：
“但如果它的身體與地面連接的話.它怎么移動呢？”
“通過身體組織的拉升？還是說，它移動的時候，地下部分的身體也在跟隨著移動？”
“不可能是后者。”
季星稍稍調整了臥姿，把爆彈槍端起舉到眼前，仔細瞄準后說道：
“距離6.2公里。”
“這個距離上，我們沒有任何裝備可以夠得到那頭怪物。”
“迫擊炮的最大射程只有5公里，根本打不到。”
“但如果繼續推進的話危險性太高了。”
“我很清楚地記得，當時我至少全速奔跑了10分鐘以上才脫離危險。”
“倒推一下，結合它的追擊速度，陷阱區域至少也在5公里左右。”
“我們已經在危險邊緣了，再往前走躲不過去的。”
陳劍本身也沒打算繼續向前推進。
在何朔那邊準備就緒、在微型反應堆送達之前，他不會去做任何危險嘗試。
或許可以用無人機試試？
陳劍略微沉吟片刻，緊接著開口道：
“飛一架無人機過去。”
“8.6mm口徑子彈肯定不可能給它造成實質性殺傷，但應該能達到騷擾效果。”
“哪怕只是讓它動起來也是好的。”
“拿到的信息越多，后續的行動展開就越容易。”
“明白！”
季星聞言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操作河豚無人機起飛。
在空曠的環境下，無人機信號范圍也相應提升，飛行數分鐘后，攜帶著半個基數彈藥的河豚無人機順利飛抵那頭一級怪物上空。
500米高度向下俯視，這頭怪物的身形越發猙獰可怖。
被沖擊波撕碎、又被光輻射灼燒的血肉皸裂地覆蓋在扭曲的骨骼上，如同干癟的木偶上被人硬生生地貼上了血肉。
扁平的身軀塌伏于地面，如同一只癱軟的蠕蟲。
但很顯然，它并非蠕蟲一類的生物。
那些僵硬的骨骼框架，根本就不可能讓它擁有“蠕動”的能力。
所以，它到底是怎么動起來的？
此時，無人機的高度已經進一步降低。
季星看向陳劍，而后者則是打出了一個肯定的手勢。
一瞬間，河豚無人機上的8.6mm口徑機槍猛烈開火。
煙霧彌漫，火光閃過之處，彈雨已經鋪天蓋地地落下。
子彈鉆入怪物體內，與骨骼碰撞爆發出一簇簇火花，但那頭怪物卻像是毫無知覺一般，仍舊是匍匐在原地一動不動。
“什么情況？”
陳劍明顯注意到怪物的血肉已經被撕開，哪怕它的神經傳導速度再慢，這時候也應該有所反應了吧？
怎么的，這地面的部分真的只是誘餌？！
連痛覺都沒有的那種？？
陳劍眉頭緊皺，略微思索片刻后，他再一次下達了命令。
“降低高度。”
“這頭怪物的身體像是.中空結構的。”
“找個角度看看，能不能看到它的內部構造！”
季星小心地操縱無人機下降高度，但也就在這時，下方的怪物突然動了起來。
伴隨著巨大的噪聲，地面上扁平的血肉開始緩緩移動。
無人機迅速躲避，躲開了怪物行進的路線。
圖傳畫面流轉到陳劍的智能目鏡上，他死死盯著畫面，卻根本就看不到，這頭怪物是怎么動起來的。
沒有明顯的足部，沒有肌肉的收縮。
它就好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著在向前移動。
這讓陳劍更加確定了季星的說法。
這頭所謂的怪物絕不止地上這一點！
這個念頭在他腦子里閃過一瞬。
下一秒。
“嗡——”
伴隨著刺耳的蜂鳴聲，無人機驟然失聯。
陳劍的肌肉瞬間緊繃。
“你看到了嗎？？”
他轉向季星。
“看到了。”
季星深吸一口氣，指向遠處怪物的方向。
而那里，已經是一片塵土飛揚的景象。
煙塵綿延數公里，將一整片區域完全覆蓋。
這樣的景象.
才算是真正符合陳劍對“一級怪物”的判斷！
它不可能只是一頭怪物。
它也不是影響了周邊的環境。
它也許.就是環境本身！
“跟我之前遇到它的時候一模一樣。”
季星繼續說道：
“尖刺！”
“現在可以確定了那些尖刺，是從地里長出來的！”
一小時后，陳劍帶領季星返回了山城內的出發陣地。
他們抵達時，余錢已經帶領小隊完成了對周邊環境的二次清理，通過分散的警戒哨，按照陳劍的要求建立起了預警體系。
局域網搭建已經完成，通過布設在各處的有線攝像頭，出發陣地的臨時指揮部實現了對周邊區域的實時監控。
但這樣的監控很難持續太長時間，因為他們的儲備電源已經不多了。
“最多能堅持12個小時。”
檢查完設備的陳劍略微皺眉，隨后開口對著無線電問道：
“何朔，你那邊的情況怎么樣？”
無線電波跨過數百公里的距離將陳劍的詢問傳達到了何朔那邊，而片刻之后，陳劍的耳機里傳來了斷斷續續的槍聲。
“砰砰砰砰——”
“我還需要.”
“砰砰砰砰砰——”
“注意隱蔽！”
“投出手雷壓制！”
“我還需要1小時！”
何朔明顯喘了一口大氣。
“這里的怪物快要清理完了！”
“一小時后結束戰斗！”
“但我不能保證反應堆拆卸到底需要多久時間！我不是專業的！”
“讓雷杰自己飛過來！我會給他清理出降落場地！”
刺耳得槍聲吵的陳劍的耳膜直跳，他快速切換頻道，緊接著開始呼叫雷杰。
“雷杰！”
“何朔那邊差不多了，你什么時候能到？”
“一小時。”
雷杰的聲音中同樣夾雜著刺耳的螺旋槳轟鳴聲。
“我馬上起飛，我會在隱水洞上空盤旋等待。”
“你讓他快點！”
“明白！”
陳劍切掉了雷杰的通訊，而緊接著，伏羲的聲音也見縫插針地傳了過來。
“圖像已經接受完畢，備件正在制造中。”
“預計1小時24分后完成，可完成兩套激光發射設備修復。”
“雷杰首長已經安排好后續運輸工作，這批備件將在反應堆送到后20分鐘內由2號運輸機完成投送。”
又是一個好消息。
計劃進行得相當順利，按照目前的進度，最多12個小時之后，自己需要的所有設備就能全部送達。
而到那時
己方小隊在面對外圍的一級怪物時，也不至于沒有一點有效殺傷手段了。
陳劍常數了一口氣，接過季星遞來的水壺猛灌了一口。
而在低頭的瞬間，他卻注意到，隊伍里的郭旭三人，正在面朝著金陵的方向祈禱。
陳劍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靜靜地看著幾人，等到他們重新起身之后，才略帶調侃地問道：
“在來到山城之前，你們是不是把山城當做祈禱的方向？”
聽到陳劍的話，郭旭愣了一愣。
隨后，他看向陳劍，語氣鄭重地搖頭道：
“不是的。”
“我們一直是向圣堂的方向祈禱。”
“那這不是很矛盾嗎？”
陳劍攤了攤手。
“你們認為山城是至圣三一的居所，但你們卻不向它所在的方向祈禱，反而向由信徒建立的所謂‘圣堂’祈禱。”
“你知不知道有個詞叫‘倒反天罡’？”
“這個詞用來形容你們真的太合適了。”
陳劍一點都沒有放過動搖幾人信仰的機會，他知道這大概率是沒用的，但偶爾，他也想過過嘴癮。
而在他說完之后，郭旭的反應卻是出乎了陳劍的意料。
他非但沒有惱怒，反而是露出了一絲微笑。
“其實你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來質疑我們的信仰。”
“你知道，我是一個禁軍。”
“相比起其他護教軍，我對至圣三一的教條更加了解。”
“甚至于，我也知道在我們所執行的教條中，有諸多不合理之處。”
“比如，你所說的‘向圣堂方向祈禱’，就是其中之一。”
“但這并不重要。”
“形式的錯誤并不能證明信仰的錯誤，我們并不會因此而去質疑至圣三一的神圣性。”
“它不在金陵，不在圣堂，或許也不在山城，不在我們腳下。”
“但，它是無處不在的。”
陳劍無言以對。
他還真不擅長這種純粹意識形態的辯論，等回到011基地之后，應該讓何朔、或者讓沈越來好好跟他辯一辯。
而在注意到他的表情之后，對面的郭旭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當然，我們也不會否認你們的正確性。”
“華夏軍真的很強，你們對于機械、對于電力、火藥技術的運用已經超越我們太多了。”
“事實上，你們超過我們的還遠不止這一點。”
“僅僅從這次行動來看，哪怕拋去那些裝備的加持，我們也達不到你們一星半點的水平。”
“就在剛剛的一分鐘之內，你調動了三股力量，完成了所有需要完成的準備工作。”
“甚至于，你還親自參與了偵察，鞏固了一線的防守。”
“說真的，我很佩服你。”
“我也很感激你能帶我參加這次的行動——我們學到了很多。”
郭旭的眼神里寫滿了真誠，而在他的話說完之后，陳劍的心里則是涌上了一種“釋然”的情緒。
上套了。
此時的郭旭大概還覺得自己是個信仰堅定、但又能夠取長補短的“維新派”吧？
但他絕對不可能想到，當自己開始承認華夏軍先進性時，信仰的崩解，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
陳劍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隨后開口說道：
“無論如何，希望這次的合作能夠加深我們雙方的理解。”
“我們共同的敵人是這個末世，是那些怪物。”
“而現在，還多了一個山城。”
“這一點，你應該已經接受了吧？”
“.我接受。”
郭旭長出了一口氣。
“山城已經失去圣城的地位了。”
“這個泥塑被打破了，我承認這一點。”
“那就好。”
陳劍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后，他開口說道：
“那就做好準備吧。”
“我們很快就要對第一頭一級怪物發起攻擊。”
“而根據現在的情報來看”
“這頭怪物，不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