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
林宇兩人已經離開了城市中心的公園，他們獵殺到了足夠的獵物，靠這些尸體，他們至少能堅持半個月以上。
但他們仍然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為了避免獵物尸體散發出的血腥味引來山城中那些他們完全摸不清底細的山城人，兩人將所有獵物全部儲存到了遠離燈光區的大樓地下室里，隨后又小心地將地下室封閉，徹底與外界隔絕。
他們升起了幾天以來的第一堆篝火，用于熏烤食物，延長保存時間。
坐在火堆前，林宇盡可能往嘴里塞著新鮮的血肉。
他們的燃料不足以將所有鹿肉全部熏成肉干，那很顯然，想要避免浪費，最好的辦法就只有一個。
吃下去。
林宇感到自己的胃部已經幾乎被食物完全塞滿，每咽下去一口，胃壁的肌肉都在劇烈抽搐。
“嘔”
林宇丟掉手里堪稱鮮活、甚至還在跳動的鹿肉，開口對一旁的斥候說道：
“吃不下了.”
“這些肉新鮮得有點過分了。”
“都已經死掉那么久了，居然還在跳動。”
“它不會在我肚子里活過來吧？？”
“應該.不會。”
斥候同樣放下了肉，艱難回答道。
“應該不會？”
林宇喘著粗氣。
他只是打了場獵、吃了點東西而已，但此時的狀態卻如同經歷了一場大戰。
“肯定不會。”
斥候鄭重說道：
“這確實是一頭特殊的鹿，但也特殊得有限。”
“就像你我一樣——你總不會覺得，我們被殺死之后，還能靠一塊肉復活吧？”
“那也說不準我也沒死過。”
林宇嘆了口氣道：
“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行，但誰知道這頭鹿行不行？”
“你忘了嗎？那個被我們殺死的山城人，他的同伴從他的腦袋里取走了什么東西，還把他的尸體帶走了。”
“這里的人很顯然掌握了某種特殊的技術.”
“跟圣血大殿一樣，但或許更強大的技術。”
“還是說，其實圣血大殿的技術，原本就來自于山城？”
“不可能。”
斥候搖頭道：
“我們的技術來自于帝都，這是很清晰的。”
“山城應該只是學習和發展了這種技術而已。”
“但現在，他們顯然已經.超越我們了。”
“沒錯。”
林宇沉重點頭。
“那些山城人跟我們一樣強大——但卻比我們要正常。”
“我們干掉那個，他沒有兩心三肺，對吧？”
“應該沒有。”
斥候仔細回憶，片刻之后再次搖頭道：
“一定沒有，他的內臟和骨骼結構跟常人沒有區別，否則一刀砍下去的時候，我就應該發現異常了。”
“那就很可怕了。”
林宇站起身，在已經臟亂不堪的衣服上擦干凈沾滿鮮血的手。
比正常人要強大得多的個體，但卻在身體結構上與常人沒有任何差異？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很有可能，他們已經掌握了能穩定繁衍的方法。
這么一來.
這些山城人，與真正的人類，其實已經在本質上不屬于一個種族了。
他們跟人類的差異，與圣血者跟人類的差異是不一樣的。
哪怕在個體力量上遠遠超過常人，但由于“不能生育”的特點，圣血者從始至終都只是將自己視作人類中的“特殊者”，與那些身體天然強壯、又或者聰明過人的個體沒有區別。
可這些山城人呢？
一旦擁有了生育的能力，他們便也有了與人類的本質隔閡。
或許，這就是他們封閉起來，不與其他人類接觸的原因？
或許，他們之所以沒有主動對人類發起攻擊，也僅僅是因為“威脅不足”吧？
這就是為什么兩次獸潮針對的都是當時的最強力量。
因為只有這些力量，才能真正威脅到他們的生存.
想到這里，林宇緩緩吐出一口氣。
“我們得抓住山城被核彈癱瘓的時間完成探索。”
他開口對斥候說道：
“按照上次核彈爆炸后的經驗，這座城市應該會在6到7小時后開始復蘇。”
“我們還有3小時的時間——我們必須在那些無人機械出來之前找到這座城市真正的核心區。”
“如果有機會，我們要嘗試進入地下。”
“時間不多了，走吧。”
林宇的話說完，斥候立刻站了起來。
兩人沒有多余的廢話，而是沿著大樓的樓梯一路向上，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此時，他們距離第一次核爆時最先亮起燈光的核心區還有相當一段距離，但林宇并不打算冒險走過去。
因為在第二次核爆發生時，他清楚地看到，有數名山城人就是從距離這里不遠處的一個入口進入地下的。
那是一個鑲嵌在巖壁上的幽深隧洞，距離他們不到800米。
跨過一段空軌，林宇帶著斥候落在了隧洞外圍的街道上。
無人機械留下的維修痕跡在街道上清晰可見，斥候走到路邊，伸手觸摸一個形似路燈的裝置，隨后開口問道：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我們一路走過來，到處都能看到這樣的裝置。”
“甚至在建筑內部，都有這樣的裝置分布。”
“它顯然不是什么通訊設備，但似乎對這座城市的運轉相當重要。”
“它們是第一個被修復的.這里有一個還沒修完。”
“我們要不要拆一個帶走看看？”
“就算拆下來，難道你就能搞懂它的原理嗎？”
林宇視線掃了一眼斥候指向的裝置，拳頭大小的、被拆開的裝置內部是復雜的原件，別說理解了，他甚至連見都沒見過。
這些東西跟無線電裝置里那些元件有著本質的區別，它不存在任何裸露的線纜，明明是依靠電力驅動的，但林宇卻完全不明白電力要怎么在這件裝置內流動。
“別管了。”
林宇繼續開口說道：
“準備進入隧洞。”
“小心，保持警惕。”
斥候把視線從那件奇怪的裝備上移開，隨即緊跟在林宇背后，朝著不遠處的隧洞走去。
距離隧洞越來越近，癱瘓的無人機械也越來越多。
很顯然，這些機械全部都是在防空警報響起之后、核爆發生之前便已經開始向地下撤離、但最終能及時撤回、被沖擊波波及后損毀在這里的。
“山城就是靠這些無人機械運轉的.”
看著那些形態各異的機械，斥候低聲說道：
“第一輪核爆沒有對這座城市的修復能力造成太大影響，至少我們沒有在地面上發現大規模損毀的無人機械。”
“但第二輪核爆就完全不同了。”
“這里只是一小部分.整片燈光區，來不及撤離的無人機械應該是占多數的。”
“山城的自我修復能力應該已經大大降低了。”
“或許我們不是只剩3個小時，而是更長。”
“不對。”
斥候的話說完，林宇搖頭道：
“修復能力下降并不意味著山城人的反應時間延長——你忘了嗎？第一輪核爆過后，這里的人很快就重新控制了怪物。”
“機器做不到的事情，血肉之軀是能做到的。”
“所以，我們的敵人很可能已經做好準備了。”
“保持警惕。”
“一旦發現任何異常，立刻返回！”
斥候深吸一口氣，收回了略有些雜亂的心思。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遠處的隧洞入口，腳步漸漸放慢了幾分。
此時，太陽已經高高升起。
哪怕有濃霧遮蔽，這座城市也已經被陽光照亮。
但，不遠處的隧洞內卻還是一片黑暗，就好像有某種看不見的屏障，在洞口處將陽光過濾掉了一般。
“霧氣。”
林宇低聲說道：
“隧洞內的霧氣比外面更濃，那里像是霧氣的來源。”
“這整座城的霧氣，都是從地下空間蔓延而來的。”
“你能分辨出霧氣是否有毒嗎？”
“分辨不出。”
斥候搖頭道：
“只是很正常的水蒸氣的味道——但里面摻雜著那種特殊的氣味。”
“我也聞到了。”
林宇沉聲說道：
“里面視野很差。”
“我走前面，如果有任何意外，我會幫你擋住。”
“還是那句話，盡可能活下去。”
“我有種預感，華夏軍的支援快要到了。”
“我們至少有一個人，要活到他們到來之后！”
斥候順從地落在了林宇身后，兩人壓慢腳步走進隧洞，而也就在他們的身體越過洞口的一瞬間，一種強烈的不安突然襲來。
危險的直覺涌上心頭，林宇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向四周觀望，可濃重的霧氣卻遮蔽了他的視線，他所能看到的，也只有周邊不到五米的距離。
不對勁！
“撤！”
林宇大喊著發出警告。
下一秒。
身邊的霧氣涌動，一股氣流推開霧氣，向著林宇直沖而來！
他胸口的衣物在氣流抵達之前就已經開始了燃燒，這一瞬間，林宇立刻意識到，襲擊他的，就是自己曾經見過的山城人。
并且使用的，還是他們曾經見過的武器！
強烈的灼燒感讓他的肌肉本能收縮，在他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他的身體便已經提前做出了動作。
一個縱躍，林宇倒飛出洞口。
而在他身旁，斥候則已經抽出了刀躲避到洞口側面嚴陣以待。
下一秒，兩個黑影從洞口沖出。
刀光閃爍，斥候的刀鋒向更靠近他的那個目標揮斬而去！
“砰！”
巨大的碰撞聲響起。
但不是金屬的碰撞聲！
而是鋼鐵撞擊在柔軟鎧甲上發出的悶響！
這一刀沒有切下，那名山城人的柔性鎧甲硬生生地擋住了這一擊！
斥候臉色大變，但還沒等他收刀后撤，身前的山城人已經做出了反應。
勢大力沉的一腳直接踹在了他的胸口，斥候整個人倒飛而出。
他的身體劃出一道拋物線重重落地，想要爬起來，卻又踉蹌倒地。
肋骨斷了。
不僅如此，塌陷的胸腔壓迫了正在持續泵血的心臟，血液流通受阻，他的全身已經失去了力氣。
“打不過！撤！”
斥候拼命大喊。
下一秒。
“砰！”
槍聲響起，一發子彈正面命中了他的頭顱。
四分五裂。
死亡來得猝不及防，另一側的林宇目眥欲裂。
僅僅幾秒鐘之前，自己這名同伴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可幾秒鐘之后，他已然成了一具甚至連搶救的價值都沒有的尸體！
巨大的無力感幾乎將林宇淹沒，但此刻，他卻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悲傷。
因為那兩名山城人的槍口，已經指向了他的方向！
林宇咬牙提速，卻發現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繼續向外，空間更加開闊。
在這兩個動作極快、反應極度敏捷的山城人面前，自己根本不可能逃脫遠程武器的打擊。
只有一條路可走。
回到隧洞里！
斥候的死不是沒有意義的，他引開了山城人的視線，在兩名山城人中間，暴露出了一條可以突破的路徑。
能過去嗎？
林宇猛地轉身。
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看誰更快！
身形電射而出，槍聲在林宇身后響起。
“砰！”
“砰砰砰——”
熾熱的子彈在他身邊擦過，距離他最近的一顆子彈甚至已經劃破了他的肩膀！
但他終究是穿過了兩名山城人組成的薄弱防線，突破到了隧洞內部。
過來了！
他們的速度也沒有快到哪里去！
只不過是跟自己不相上下而已！
林宇信心大增，他不斷向隧洞內部深入。
他的想法很簡單。
這條隧洞不可能是筆直的、空曠的。
它總會有轉折，總會有地形變化。
只要自己能利用好地形，說不定就能在恰當的時機將兩名山城人反殺！
計劃就那么簡單！
林宇一路向前，身后的腳步聲同樣也在逼近。
腎上腺素飆升到了極限，林宇的視線都變得清晰了幾分。
狂奔出十數秒后，陽光已經徹底消失。
但前方不遠處，已經有了些微的燈光。
而燈光下，則是一片影影綽綽的黑影。
掩體。
就是那里。
林宇張大嘴猛地吸了一口氣。
反擊的時間快要到了。
他再一次提速，向著燈光的方向沖去。
不到百米的距離一掠而過，林宇已經到達了黑影前方。
但，在看清那些高地錯落的黑影之后，他卻驟然停下了腳步。
完了。
這不是什么掩體。
這是人。
山城人！
林宇汗毛倒豎。
他幾乎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
可很快他卻發現，這些人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他們仿佛已經陷入了休眠。
這他媽什么情況？！
管他呢！
林宇沒有絲毫猶豫，伸手便抓起了一個山城人手里的步槍。
這只是一把簡單且普通的步槍。
或許只不過是口徑大些。
拉栓、上膛，一氣呵成。
林宇瞄準隧洞出口的方向，在追擊而來的兩名山城人身形顯現的瞬間，他扣下了扳機。
“砰！”
“砰砰砰！”
連續四發子彈射出，一名敵人應聲倒地。
緊接著，林宇調轉槍口，硬頂著那種奇怪武器的灼燒，對準另一人扣下了扳機。
“砰砰砰砰——”
子彈的沖擊力將第二名敵人的頭顱打得向后扭轉了近90度，他仰面倒在地上，手里的武器也隨之掉落。
但林宇沒有掉以輕心。
他只是端著槍冷靜地走上前去，對準顯然還沒有死去的敵人補槍。
“砰砰砰砰——”
直到子彈穿透了兩人的柔性鎧甲、直到鮮血從鎧甲的縫隙中涌出，林宇才終于停了下來。
劫后余生。
林宇劇烈地喘息著，身體如同虛脫一般癱軟地跪倒在了地上。
只是兩個人而已。
但卻讓他狼狽到了極點。
這些山城人.
絕對是強大的對手！
身后那些
也必須處理掉！
林宇立刻起身，可也就在他回頭的一瞬間，輕微的碰撞聲突然響起。
他朝著影影綽綽的人影處看去。
而原本正在“休眠”的山城人中有兩個，也在此時
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