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來自九江城的炮聲響起時,蚌湖防線的戰斗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
這些遠征軍不再是孤軍奮戰,他們獲得了本來最不可能獲得的、來自“敵人”的幫助。
一輪炮擊結束后,數量眾多的護教軍也開始從后方加入戰場。
他們的作戰意志和戰斗力當然遠遠不能跟華夏軍相比,甚至可以說,就連這支臨時組建起來的遠征軍都不如。
但,他們確確實實來了。
手里拿著各種“落后”的武器,他們試探性地匯入了遠征軍的防線,并開始用自己的武器向遠處的怪物射擊。
在最開始,他們發揮出的作用相當有限。
但很快,何朔便為他們送來了早就準備好的武器。
除了75式步槍,還有大量提前收購的“劣質的”或者“陳舊的”火箭筒。
他們可不會嫌棄這些華夏軍看不上的武器。
因為這已經比他們手里的東西,要好上太多了。
蚌湖防線上的火力密度瞬間上升了一個等級,而與此同時,那些沉重的大炮、以及原本歸屬于圣堂近衛旅、但在至圣軍改編后滯留于九江的兩門“巨炮”,也被推到了戰場上。
這些大炮補充了遠征軍緊缺的重型火力,當怪物靠得足夠近時,操炮技術的高低,也不再是影響炮兵戰斗力的關鍵因素了。
裝彈,瞄準,開炮。
就那么簡單。
兩輪炮擊后,已經身處湖中的數頭怪物中有兩頭被炮彈命中,在湖面上炸成了一堆碎肉和血水。
而另外幾頭,則被密集的子彈壓制得動彈不得,最后由遠征軍所攜帶的無人作戰集群精準收割。
但這當然還不是結束。
一輪又一輪的攻勢如同潮水般從未停歇,可半小時后,隨著011基地起飛的轟炸機到來,這一股指向北方的獸潮,終于停下了瘋狂進攻的腳步。
何朔要的僵持態勢終于到來。
而此時,他也終于能松一口氣了。
“.所以,你早就已經料到了九江城會參戰?這就是你要把防線設在蚌湖的原因?”
李現看向何朔的眼神里帶著幾分不可置信,而何朔則是搖了搖頭,回答道: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蚌湖防線是有其天然優勢的,你也看到了,依靠豐富且復雜的水系作為屏障,我們的防守壓力本來就已經大大降低。”
“事實上,就算九江城內的護教軍不來,我們也能扛得過半個小時。”
“只不過,我們必須要犧牲第一列的遠征軍,把他們當做填線步兵使用罷了。”
“還好,我不需要做到這一步。”
“九江城的指揮官,比我預想的要更理智一些。”
“.明白了。”
李現長舒了一口氣。
“所以,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
“獸潮已經被擋住了,我們的任務完成了,對嗎?”
“沒有。”
何朔再次搖頭。
“沒有?!獸潮已經在我們這條防線上吃了大虧,它們為什么不放棄向北進攻,轉而向東北方向,直接進攻金陵?”
話音落下,何朔詫異地看了李現一眼。
“你瘋了嗎?”
“你忘記我們在這里布防的目的是什么了?”
“我們本來就沒打算在這里消滅它們。”
“我們的目的是對獸潮完成切割,阻止來自多個方向的獸潮合流,創造出各個擊破的時間差。”
“如果獸潮真的轉向東北,那不是正中我們的下懷?”
“如果獸潮背后的指揮官具有基本的智能,那它一定不會這么干。”
“它一定會繼續嘗試向北進攻。”
“我們的戰斗,才剛剛開始。”
“.剛剛開始嗎?”
李現的視線轉向遠處的防線。
在那里,遠征軍、護教軍已經緊密地合作在了一起。
在之前的戰斗中,他們沒有一人死于怪物。
唯一的傷者,也只是因為自己的愚蠢用自己的武器誤傷了自己。
情況似乎樂觀到了極點。
但李現知道,這條防線的脆弱,實際上遠超那些一線士兵們的想象。
對這條防線來說,勝負的概率不是從0到100。
而是0,或者一百。
要么,他們能順利守下來,傷亡會低到宛如奇跡的程度。
要么,當防線被突破的瞬間,他們所有人,都會死。
纖細的防線,如同懸崖上纖細的繩索。
哪怕是一陣強風,也有可能將它吹斷。
而攀附在繩索上的這數百人,他們所能依靠的力量,除了他們自己,就只有遠在數十公里之外的,那一柄“重錘”了
與此同時,北山尾防線。
十數頭怪物的尸體橫陳在寬廣的平原上,穿插連五班的作戰任務已經順利完成。
但此刻,所有站著的人臉上,卻看不到任何振奮、欣喜的表情。
原因很簡單。
有兩名兄弟,死在了剛才的戰斗中。
哪怕他們已經占盡了裝備的優勢,哪怕他們坐擁強大無比的火力,哪怕他們已經把所有收集到的信息利用到了極限,但終究,有一件事情是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
那就是,對于人類來說,怪物的黑箱狀態。
沒有人能通過簡單的觀察完全地、準確地判明怪物的特性,也沒有人能在怪物發起進攻之前,就預料到它們的攻擊方式。
而只要沒辦法做到這一點,無論這支小隊多么謹慎,他們總是不可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
意外就發生在最后兩頭怪物身上。
當五班利用臂盾近防系統和火箭筒、無后坐力炮清理掉其余所有怪物后,這兩頭怪物突然在猝不及防之間,從數百米外向他們發起了攻擊。
數以千計的骨刺從空中密集墜落,如同密集的箭雨,籠罩了小隊所在的區域。
依托著無人機的監視偵察,眾人提前掌握了箭雨到來的信息。
可區區幾秒鐘的提前量,卻不足以讓他們所有人都迅速找到合適的掩體。
他們迫不得已選擇了就近的遮蔽物,驚險地躲過了來自怪物的第一輪攻擊。
可緊接著,接踵而至的遠程攻擊,卻讓他們陷入了絕境。
被拋飛的巨石狠狠砸落在地,將已經被鎖定了位置的眾人逼得無路可退。
試圖反擊的班長沖到近處,冒著巨大的風險將兩發火箭彈塞進了怪物的嘴里,而他付出的代價則是,被帶毒的骨刺擦傷了身體。
他的外傷不重。
但神經毒素卻在極短時間內讓他失去了自主呼吸的能力。
全身肌肉麻痹,心臟停跳。
臨死之前,他甚至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出口。
他的最后一個動作,是拼盡全力地轉動眼球,看向了趕到身邊試圖對他施救的余錢。
緊接著,僅僅數秒之后,他便猝然閉上了眼睛。
死亡發生在一瞬間。
它來得如此沉重,卻又如此輕飄。
余錢的手掌上還殘留著班長后頸處的溫度,可他卻沒有時間為這名戰士和同志悲傷。
他端起了班長掉落在地的狙擊榴。
隨后,他站起身,語氣沉重地開口說道:
“班長已經陣亡。”
“從現在開始,我接替指揮。”
“現在聽我命令。”
“所有人行動起來,攜帶戰友遺體返回猛士車。”
“任務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