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組織起300人。
這個目標本來應該是不可能實現的。
但如果,前提是武器管夠,糧食管夠呢?
那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不需要兩天,只需要3小時。
當何朔在漢水城廣場的“圣象殘骸”下擺出成堆的75式步槍和子彈時,漢水城的民眾也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熱情。
雖然大部分人都只是為了白嫖一件武器,但那又能怎么樣呢?
制造成本低到只需要3克黃金、哪怕因為大量制造導致金屬價格略微上漲、卻仍然不超過3.5克黃金的步槍,就算免費送給他們又如何?
何朔的策略很簡單。
管你是誰,槍反正是來了就有。
但是,如果你想要拿到能夠搭配步槍使用的子彈,就必須加入“遠征軍”,并參加之后的戰斗。
這個條件篩選掉了一大批人,可即便如此,仍然超過500人報名參加遠征軍。
他們并不是什么信仰堅定的“高尚者”,他們中大部分只不過是膽子稍大的投機者。
參加遠征軍的目的不是為了去打仗,而是為了在拿到槍和子彈之后找機會跑路。
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的算盤打錯了。
在確定人員名單后的第一時間,何朔就對所有戰斗人員進行了建檔和編組。
緊接著,他用了一個最簡單粗暴,但也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保持住了人員穩定。
連坐。
300人被切分成了30個班組,每一個班組由一名護教軍老兵擔任班長,對全班進行管控和約束。
一旦出現一人逃跑,整個班組都將面臨嚴厲的刑罰。
而如果出現成班組非戰時逃跑的情況,留在漢水城內的執法隊將會把刑罰施加到所有人的家人頭上。
殘忍,無情。
規則制定、命令下達之后,何朔在李現心里的形象,瞬間從一個高高在上的謀士,變成了殺人不見血的暴君。
而那些已經加入了“遠征軍”的士兵們,則陷入了無盡的悔恨中。
他們有的懊悔自己為什么要貪小便宜,但更多的,則是懊悔自己輕信了有關“華夏軍是仁義之師”的“謠言”。
但此刻,無論再說什么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人員確定之后,何朔立刻組織遠征軍開始訓練。
他對訓練度的要求很低,不需要這些人學會復雜的戰術動作,或者是精密的掩護、配合、攻擊流程。
這支遠征軍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熟悉手里的75式步槍,學會瞄準、開槍和換彈。
這一套動作,他們掌握得越熟練越好。
至于其他的?
在建立起足夠的火力支撐之后,何朔攜帶的無人作戰集群,會彌補上這支隊伍在戰術層面的不足。
看著漢水城空地上跟隨著老兵訓練的遠征軍,李現的臉上浮現出憂慮的神情。
他走上前一步靠近了同樣站在高處觀看的何朔,開口問道:
“你真的認為,這樣一支隊伍會形成足夠的戰斗力,來幫助你們對抗數百頭怪物組成的獸潮嗎?”
“錯了。”
何朔搖了搖頭。
“他們不需要對抗獸潮,他們要做的,只是把獸潮擋在我們預設的防線上而已。”
“.你覺得這很簡單?”
李現愕然看向何朔。
“以我們以往的經驗,要以固定防線擋住一頭四級怪物的進攻都不容易。”
“我們必須依靠優先發現、優先攻擊的原則,才能在有限傷亡的前提下殺死一頭四級怪物。”
“而如果是怪物主動進攻,我們甚至連基本的還手之力都沒有。”
“現在,你們要面對的是數百頭怪物的同時進攻。”
“你們也只有300人。”
“你的意思是,每一個人,都要對上一頭4級或以上的怪物,并且還要取勝?”
“想想都覺得這根本不可能,更何況是真要打?”
“他們跟你們不一樣,跟華夏軍也不一樣,他們沒有那么好的裝備,也沒有那么強的戰斗力.”
“等等。”
何朔抬手打斷了李現。
“沒有那么好的裝備是事實。”
“但沒有那么強的戰斗力,卻不一定。”
“你看看他們,僅僅是幾個小時的訓練,他們已經變得跟剛剛拿起槍時完全不一樣了,不是嗎?”
“.是。”
李現嘆了口氣。
“但這還不夠。”
“確實不夠。”
何朔笑了笑。
“所以我需要一場祭旗儀式。”
“祭旗??”
李現愣了。
沉默片刻之后,他恍然明白了何朔的意思。
“你是說,你要讓這支隊伍,在正式出征之前,先去打一場仗?”
“沒錯。”
何朔點點頭。
“我要他們所有人都有直面怪物的經歷。”
“并且,我要他們中有一些人在這場戰斗中死去。”
“不可能,這是不可控的!”
李現立刻皺起了眉頭。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怪物能殺死一個人,就能殺死一群人。”
“如果你盲目放任怪物沖入你的隊伍中,那帶來的不可能是有限的傷亡,而是全面的崩潰!”
“誰說我要這么干了?”
何朔攤了攤手。
“我會指揮他們在見到怪物后的第一時間就集火干掉那頭怪物。”
“我不會給怪物任何機會。”
“那”
李現突然語塞。
要在第一時間干掉怪物,但要有人在這場戰斗中死去。
所以,唯一的辦法是
自己人殺自己人。
連坐規則。
殺掉逃兵,懲罰班組。
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李現的背后突然涌起一陣寒意。
他意識到,眼前的男人雖然不屑于使用類似于宗教、洗腦的控制手段,但他運用規則、利用人性的能力,已經遠遠超過自己所能想象的極限了。
是自己太弱,還是他太強?
或許兩者都有.
而此時,何朔已經邁開了步子,走向了練兵場的方向。
他身穿著這些遠征軍們只在機械神教的經文、傳教畫中見過的神秘鎧甲,手里握著威力巨大的武器。
空中的無人機發出低低的嗡鳴聲,身后的機器人踏著整齊的步伐,而他的身側,則跟著一名神情肅穆、甚至帶著幾分儀仗隊一般威嚴的圣血者。
當他的腳步停下時,他下達了不可抗拒的命令。
在惶恐、畏懼、絕望交織的情緒中,這支隊伍被迅速組織起來,向城外開去。
他們的目標是仍然活躍在漢水城外的那頭怪物。
李現知道,這是一場不可能有懸念的戰斗。
但,誰會在這場戰斗中死去,卻不得而知
幾小時后,011基地內。
陳劍剛剛收到來自何朔的報告。
他沒有向任何人公開這份報告,而是直接找到了雷杰,進入了作戰指揮室內私下討論。
所有通訊全部被切斷,就連伏羲的權限也被禁止。
陳劍面色凝重,他安靜地等待雷杰看完報告,隨后問道:
“你怎么想?”
雷杰放下手里的紙質文件,略微沉默片刻,隨后說道:
“目前來看,確實有危險的傾向。”
“但是,這也算是一種.不得以而為之的方法。”
“我暫時沒看到失控的可能性。”
“并且,從作戰過程和最終的懲罰結果來看,何朔是有意規避了無意義的人員傷亡的,在最后處罰時,也表現得相當克制。”
“說實話,對一支組織度相當于中古時期的軍隊來說,‘執行軍法’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的不可理解。”
“甚至可以說,這是一種常見的手段。”
“哪怕是護教軍自己,也時常會采用這種手段來維持對軍隊的掌控。”
“之所以我們會覺得何朔這套手段格外兇狠,是因為他在某種程度上利用了我們建立起來的威望.”
“不是利用我們的威望。”
陳劍打斷雷杰,隨后說道:
“他利用的是威望被破壞后的落差。”
“他主動對我們的外在形象進行了破壞,并且利用了這種破壞所造成的后果。”
“這才是我真正擔心的點.這不能說是欺詐,這已經可以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背叛了。”
“我擔心他是不是在走極端。”
“如果任由這種趨勢發展下去,搞不好,我們會漸漸失去對漢水城的控制。”
“因為那座城是建立在一套截然不同的規則之上的,按照那套規則發展,它注定要跟我們分道揚鑣。”
“所以你打算怎么辦?”
雷杰開口問道:
“把何朔召回來,放棄剛剛建立的第二根據地?”
“還是說,直接派新人過去接手他的工作,用‘正確的方法’去組織戰斗?”
“坦率地說,這兩種方案都不可能執行得下去。”
“只有按照他已經選擇的路線繼續往下走,我們才能拿到最好的結果。”
“要不然,你還有什么辦法能在短時間內組織起一支有一定戰斗力、和相對組織度的隊伍?”
“.我知道不能。”
陳劍長嘆了一口氣。
“但這的確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你必須要承認這一點。”
“尤其是你說的最后一句話。”
“只有按照他選定的方向走下去,我們才能拿到最好的結果。”
“你知道這句話有多危險嗎?”
“這句話幾乎包含了一切分裂的前兆,如果不加以遏制我們的路線分歧,恐怕很快就要擺上臺面了。”
話說到這一步,雷杰也沒再辯駁。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開口道:
“我相信何朔。”
“無論他做了什么,我相信他不會變質。”
“我投票,要給他一次機會。”
“.好。那就給他一次機會。”
陳劍緩緩點頭,雷杰愕然看向他,緊接著問道:
“不把沈越拉進來投票嗎?”
“沒有必要。”
陳劍搖搖頭。
“西南方向的戰斗馬上就要打響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操心。”
“一線的作戰指揮官不應該被這種事情分散精力,一切等戰斗結束后再說吧。”
“另外.”
“你相信何朔,我也相信你。”
“沒必要搞什么投票了,一票通過吧。”
“可以。”
雷杰鄭重點頭。
“那就專注于作戰計劃吧。”
“36小時。”
“我們還有最后36小時。”
“36小時之后,錘砧戰術就要啟動。”
“北邊的情況相當惡劣,機械神教已經開始向金陵城以北方向部署重兵。”
“但是他們要面對的,同樣是一股由上百頭怪物組成的獸潮。”
“能不能扛得住不是問題——他們肯定是扛不住的。”
“關鍵問題在于,他們到底能扛多久。”
“我們現在的預計是10天。”
“那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8天之內全殲西南方向這股獸潮,然后迅速組織兵力,清空北部的壓力。”
“時間很緊,任務很重。”
“我們所有人,都必須行動起來了。”
“我知道。”
陳劍站起身。
“那就不用多說了。”
“動起來吧。”
在結束與雷杰的談話一小時后,陳劍在011基地內下達了全面動員令。
所有力量全部被組織起來,包括有生命的,和沒有生命的。
蟻群機器人轉入24小時不間斷運轉狀態,伏羲不再考慮設備工況、磨損、折舊等一切因素,不遺余力地在基地內組織生產和建設工作。
民兵預備隊徹底脫產,日夜不停地進行著高強度訓練。
商人們通過各種途徑、利用自己掌握的一切資源向011基地輸送物資,而這些物資又迅速被分發到每一個居民手上,作為高強度勞動的營養補充。
雷杰帶領著他的華夏軍空軍飛行員,一個架次接著一個架次地起飛,一邊通過轟炸遏制南方、東南方獸潮的合流勢頭,一邊向遠在黃山城的穿插連投送作戰所需的補給和物資。
而同時,他還抽出了足夠多的時間,配合伏羲繼續推進DF26導彈的最后組裝工作,完善這枚終極武器的發射條件。
36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當DF26被吊出011基地主通道,在預先搭建好的發射架上起豎待發時,這個基地里的所有人同時意識到,最后決戰的號角,已經吹響。
這注定不會是一場輕松的戰斗。
但好在與機械神教不同,他們已經做好了一切力所能及的準備。
當陳劍再次接收到來自何朔的消息,確認他所帶領的隊伍已經抵達蚌湖一線,并完成了防線構筑時,陳劍果斷下達了進攻命令。
黃山城里,沈越帶領的穿插連如同下山猛虎一般躍過層巒疊嶂的黃山山脈,撲向了鄱陽湖區。
當第一聲槍聲在鄱陽湖畔響起時。
錘砧戰術中的這一柄重錘,也已經狠狠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