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作戰指揮室內。
屏幕上投影著何朔剛剛發回的、保存在大書庫內、有關“獸潮”的詳細記載，而在看完所有記錄之后，指揮室內的眾人也是統一地嘆了口氣。
有效信息太少了。
記錄獸潮的人顯然沒有真正抵近觀察，所有一切的描述，都是基于在極遠距離上的“瞭望”，以及戰前、戰后的零碎信息的拼湊。
而且在其中，還摻雜了大量宗教內容的渲染和扭曲，你甚至沒辦法分辨哪些內容是真的，哪些內容是基于宗教理論的二創。
真正總結下來，能算得上“有用”的信息就三條。
第一，怪物的總數量在一千以上，規模無比龐大。
第二，獸潮中有一級怪物存在，并且對整個獸潮有掌控力，甚至可能存在指揮關系。
第三，獸潮所過之處存在某種特殊影響，電子設備失效，無線電被屏蔽，大量武器也同時失效。
其實對于前兩者，陳劍完全能夠理解。
怪物本身就是具有智能的，能被組織起來，能發展出某些簡易的“戰術”并不奇怪。
讓他不太能理解的是第三條。
設備失效，武器失效？
這是什么概念級的武器？
電磁脈沖？
這世界上可沒有任何非核武器能產生電磁脈沖。
如果稍微降一級，更接近一點的，也就只有石墨炸彈。
但石墨炸彈只對裸露電網有用，對密閉的電路和電子元件，基本是不可能發生任何影響的。
這顯然與機械神教記載中所描述的“機魂失效”、電路失靈是不符的.
陳劍揉了揉有些發漲的眉心，隨后開口問道：
“伏羲，你覺得，這獸潮有可能是怎么回事？”
“概念級的武器，還是某種我們暫時沒辦法推測出的復合效果？”
話音落下，伏羲立刻回答道：
“根據目前知識庫中所存儲的信息，我認為，如果要實現‘近電磁脈沖效果’，還是存在許多種不常見、但較為合理的可能性的。”
“比如，納米級的高導電粉塵云，強磁場引發的電子脈沖，或者金屬粉塵云覆蓋后引起的電磁阻斷。”
“這些場景出現的條件相對苛刻，但在當前地球環境下，出現概率似乎并不低。”
“尤其是考慮到此前金陵遺跡內出現的‘二級怪物’以及與其共生的外部生態，我可以合理懷疑，獸潮的出現也會引起某些局部環境變化，從而帶來一系列的異常效果。”
“但，這樣的異常效果太過復雜、太過難以預測，我很難依據目前的推測，做出合理的應對計劃。”
“明白。”
陳劍微微點頭。
這件事情確實無法解決，哪怕強如伏羲，其實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當然，不是說它“沒辦法應對”，而是因為，可能出現的情況太多，概率分布又相當平均，它不可能針對每一種可能性，都去做出相應的準備。
那是對資源的極大浪費。
所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或許直到獸潮真正發生時，他們才能真正開始實施應對計劃。
“.那現在，情況就很清晰了。”
陳劍長舒一口氣，繼續開口說道：
“我們沒能力跟所謂的獸潮做對位對抗，所以戰略上，也只能回歸那一套老方法。”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不管獸潮多強，只要還在這個地球上，總歸，它是不可能強過核彈的。”
“所以，我們下階段的目標也很簡單。”
“盡可能收集、運回所有我們能夠找到的核武器，同時，找到核武器的解鎖方法。”
“這一點，伏羲也沒有辦法。”
“核武庫的管理是與強人工智能完全隔離的，想要找到那把鑰匙，我們只能親自去找。”
說到這里，陳劍停頓了片刻，而對面的雷杰則是見縫插針地問道：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去一趟帝都？”
“是的。”
陳劍緩緩點頭，繼續說道：
“現在的問題就在于，我們讓誰去，還有，怎么去。”
“金陵遺跡距離帝都整整900公里，我預計，哪怕是使用大型車隊全速前進，至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完成往返。”
“這個時間太長了，而現在011工事又是冷啟動和擴展的關鍵期。”
“至少，我們需要留下一個人在這里監管全局”
“那不就是我嗎？”
沈越好笑地說道：
“我一個政委難道還能離開人？隊伍在哪我就在哪咯。”
“何朔要留在金陵，金陵城里的事情還沒有徹底安定，他也需要實時監控機械神教的動態。”
“能動的只有那你和雷杰.你倆帶上一部分主力過去吧，正好，也讓他們鍛煉鍛煉。”
“你自己都說了，那我就不白費口水了。”
陳劍果斷拍板，隨后說道：
“這一趟行程，就由我、雷杰兩人帶隊，季星、謝柳、李石三人，另外帶領一支10人華夏軍小隊，一起前往帝都。”
“載具方面，我計劃使用一輛30A坦克，一輛猛士防雷反伏擊車，一輛貓車，4輛無人貨車。”
“武器裝備方面，我們要攜帶包括無人機、無人作戰機器人在內的一系列裝備。”
“具體數量和配置，由伏羲推演后決定。”
“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將在5天內到達帝都，并在30天內返回。”
“之所以回程時間預留25天，是因為我計劃在這一趟行程中把我們的資源點全部探開。”
“這些資源點包括但不限于礦山、倉庫、工廠等設施，目的是打開通路，獲取設施內存儲的大量金屬原材料。”
“一旦完成對資源點周邊危險因素的清理，建立穩定通路，后續我們就可以通過各個大型商會、以及機械神教的力量得到源源不斷的原材料補充。”
“這對011工事后續的發展相當重要，優先級也相對較高。”
“所以，我計劃在這個任務上投入更多時間。”
“當然，如果情況緊急，我們也可以盡快返回。”
“需不需要支援、什么時候需要支援，這一個度，就有沈越你自己來把握。”
“明白。”
沈越沉穩點頭。
當上政委之后，僅僅幾天的時間，他的狀態便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
雖然在私底下還是一副嘻嘻哈哈的做派，但在其他原住民、尤其是華夏軍面前，他卻已經漸漸養成了一種威嚴。
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陳劍向他投去了一個滿意的眼神，隨后，他開口說道：
“那就先這樣定吧，任務代號就叫.”
“北伐！”
“散會！”
一小時后，011基地外圍。
車隊已經準備就緒，陳劍一個一個檢查過去，一邊核對清單，一邊念念叨叨地記錄著裝備情況。
“武器，全了。”
“彈藥，夠了。”
“備件.差不多吧。”
“油料.補給基站”
“占地方最大的就是基站了，50個，也不知道夠不夠用”
聽到他的話，一旁的雷杰回答道：
“50個應該夠了，按照伏羲的計算，現在的電磁環境下，一個微型基站的覆蓋范圍應該能達到20到30公里。”
“按我們行進路線的總長來算，剛好能覆蓋整條路線。”
“數量上是足夠的，我更擔心的，反而是基站自持能力的問題。”
“沒有電纜，沒有發電機，純靠幾塊太陽能板供電，哪怕是在最優情況下，也沒辦法保證全時通訊。”
“不過好在無線電還能用，什么時候需要網絡，我們就什么時候啟動基站好了。”
“總體來看，應該是能應付后續的使用需求的。”
“是啊，湊合著先用吧。”
陳劍嘆了口氣，略有些感慨地說道：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這幾天在金陵附近習慣了全網絡覆蓋，等后面出了金陵，恐怕還會有點不適應。”
“那有什么辦法。”
雷杰攤了攤手，隨后說道：
“誰叫你那時候不努把力呢？你可是伏羲項目的負責人，要是你再發發狠，把量子通訊設備的技術再往前推一推，咱們現在不就不用那么麻煩了？”
“.這個鍋應該你來背吧，雷教授？”
陳劍哭笑不得地說道：
“我又不是什么技術人員，我就是個打雜的而已。”
“要背鍋，也是你們這幫搞技術的背吧？”
“我也不負責量子通訊這一塊啊”
雷杰無奈攤手，轉而問道：
“先不聊這個——你這次帶的武器和彈藥明顯是超規格的，怎么，對花都有想法？”
“是的。”
陳劍毫不避諱地回答道：
“反正要經過花都，如果一路順利，我打算直接在路過時對花都組織一次斬首行動。”
“這個勢力就是廢土上的毒瘤，如果任由他們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毒品會開始向外擴散。”
“后末世時代，這種東西的殺傷力太強了。”
“悲觀一點的話.人類文明直接被摧毀也不是不可能。”
“確實。”
雷杰深以為然地點頭。
他們這四個人都是見過真正的“毒國”的，相比起國內嚴打下干凈的環境，一個被毒品控制的國度究竟是什么樣子，他們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
也正因此，他們才會始終對花都保持著極高的敵意，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考慮過任何和談的可能。
原因很簡單，就像陳劍所說的一樣，毒品這種東西，在末世環境下實在是太容易泛濫了。
絕望的人想要從中獲得安慰，虛弱的人想要從中獲得力量，而對于所有人來說，它還有一個共同的作用。
那就是，逃避現實。
當神經被徹底麻醉時，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
或許在短時間內，它能帶來相當極端的“收益”，可長期下來，使用毒品積攢的所有債務，都將被迫一次還清。
所以，就到此為止吧。
雷杰略微思索片刻，隨后問道：
“你打算怎么做？”
“一旦頭目被清理、設施被摧毀，那里的居民必然會失控。”
“金陵之戰俘虜的那些花都戰俘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脫離毒品后，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勞動能力、作戰能力。”
“如果我們不管，那些居民一定會死。”
“但如果我們管的話.這必然是一筆極大的資源投入。”
“你打算，怎么安置他們？”
“不安置。”
陳劍搖頭回答道：
“雖然在這個環境下，接觸毒品大概率并不是他們的錯。”
“但是，末世本就是一個適者生存的環境，他們能活就活，活不下去就死吧。”
“我們不可能對他們負責，冤有頭債有主，他們要找，也應該去找花都那些高層。”
“確實。”
雷杰輕輕嘆了口氣，沉默幾秒后，突然又開口問道：
“如果。”
“我是說如果，花都愿意用禁毒來做交換，換取跟我們之間的和平呢？”
話音落下，陳劍毫不猶豫地反問道：
“老緬當初也是這么說的，你看他們干成了嗎？”
“一個強大的、有規則的現代政權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覺得那些花都人能做到？”
“那倒是不一定。”
雷杰嘖嘖道：
“我認為，他們真的有可能做得到。”
“因為現代政權不能隨便殺人，但花都可以。”
“而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點。”
“這兩天，我看到了伏羲發回來的有關花都戰俘的消息。”
“我個人認為，這些戰俘里，有深度成癮性的戰俘比例太高了。”
“理論上說，就算是一個完全被毒品控制的勢力，因為個體差異，對毒品也會產生耐受度、興趣方面的差異。”
“這一點，你也是見過的。”
“但是花都這一支隊伍很不一樣，哪怕是打剩下的相對比較軟弱的士兵，也具有深度成癮表現，沒一個例外。”
“我在想有沒有可能，這本來就是一次清理行動？”
他的話說完，陳劍愣了。
思索片刻后，他開口問道：
“你的意思是，消耗行動？”
“沒錯。”
雷杰點點頭，繼續說道：
“他們要消耗掉已經徹底腐化的一部分居民，然后重新用毒品培養一批新的、忠誠的居民。”
“這符合他們的政權管理方式，如果代入他們的視角，搞不好我也會這么干。”
“有道理，但沒證據。”
陳劍扶了扶額頭，正打算說些什么，可也就在這時，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伏羲的聲音。
“首長，西北側9公里處，金陵長江大橋方向，發現有人正在渡河。”
“無人機正在保持監視。”
“從對方衣著、武器、紋身樣式判斷，對方有可能是花都人。”
“啊？”
陳劍、雷杰兩人對視一眼，眼神中寫滿驚訝。
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