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距離陳劍給“教皇”金城設立的最后的期限還有6小時。
他并不急于從對方那里得到答復，畢竟他也知道，他要求的三個條件不是那么輕易能夠做到的。
之所以要把時間卡得那么死，實際上還是為了給對方足夠的壓力。
如果他能拿出積極的態度來，稍稍往后拖延也沒關系。
但如果他想撒潑打滾耍無賴，接下來要跟他談的，就不是自己，而是戰顱了。
反正整個金陵城都在蜂窩網絡的覆蓋范圍之內，也在伏羲和戰顱的警戒范圍之內，哪怕對方最后打算撕破臉皮，朝著莊園里來幾發重炮，空中的無人機也足以在他們填裝完彈藥之前，把整個金陵城都殺個通透。
所以，雖然處于安全考慮，他沒辦法在談判開始、協議擬定之前自由地在金陵城內活動，但他表現得仍然相當淡定。
甚至于，他還見縫插針地安排了新的會面。
也就是跟江南商會代表的會面。
事實上，他們此前要來金陵，其中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找到江南商會，與他們達成合作，開通商路，以解決黃石城的物資問題。
但此前，他們的作戰行動過于密集，再加上接連發現新的重要線索，這個目標也被擱置了下來。
現在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個階段的重大行動，陳劍也終于重新啟動了這個任務，并在對方的代表到達之后，用超高的效率，開啟了與對方的談判。
在伏羲的指引下，陳劍向江南商會提供了一份清單。
清單內列明了包括食品、鋼鐵、稀有金屬、礦產、煤炭等等在內的一系列物資，要這些東西的主要目的，就是為工業化初級階段打基礎，提前儲備資源。
陳劍本以為這些東西很容易搞到，但他卻忽略了一個問題：
在這個獲得裝備靠挖墳、冶煉鋼鐵靠拆房的時代，哪怕是規模最大的江南商會，都不能理解他們要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除了食品、鋼鐵、硝石、煤礦還能看懂之外，其他的礦物名稱，對他們而言基本是天書。
什么硫鐵礦？
什么磷礦？
什么鋰礦？
什么稀土？
你們在說什么玩意兒？？
怎么有人會對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感興趣？
江南商會的代表滿腦門子問號，不得以，陳劍只能承諾后續再給他出具一套詳細的清單，說明每種東西的性狀特點，以便他們采購或者收集。
而在對方業務還不熟練，且還不能順暢完成資源收集任務之前，就還是以食品、鋼鐵、硝石、煤炭為主。
代表千恩萬謝地感謝了陳劍的寬容大度，就好像他不是在跟陳劍做生意，而是受到了多大的恩惠一樣。
陳劍對他的反應是好氣又好笑，卻又不好說什么。
娘希匹，你要真那么感激，價格上倒是讓一點啊！
嘴上說的那么好聽，一聊到價格，那真叫一個死皮賴臉寸步不讓。
磨蹭了近一個多小時，眼看實在是壓不下去價了，在向曾義幾人確認過行情之后，陳劍也終于松開，達成了初步的合作框架。
而在送走對方后，陳劍也是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他么的，跟這些商人談一場，簡直比打一場仗還累”
“要不怎么說商場如戰場呢？”
一旁的雷杰一邊在江南商會代表帶來的禮物里翻翻撿撿，一邊繼續開口說道：
“其實也正常，我們要的東西太奇怪了，體量又大，在這個世界的環境下，獲取沒有那么容易。”
“他不愿意降價是正常的，這又不是我們那個時候了，動輒就要去庫存去產能。”
“想要重建工業終究是沒那么容易啊對了，你想過沒有，我們到底要做到哪一步？”
聽到雷杰的話，陳劍略微沉默片刻，隨后回答道：
“按照伏羲的計算，依托011工事內的設備和資源，我們其實有幾個方向可以選。”
“第一個，是按照歷史上幾次工業革命的時間線，優先復原第一次工業革命后的所有重點技術。”
“包括什么蒸汽機技術啦、焦炭煉鋼啦、標準化零件啦等等。”
“在這套產業形成自循環之后，我們再向下推進，順次完成第二、第三次工業革命，直到開始向信息工業沖刺。”
“理論上說，這是最穩妥的方案。”
“但問題是，這套方案所需要的時間太長太長了，哪怕有人工智能加持，在產業工人不足、教育水平不夠的情況下，也得上百年才能走完全程。”
“而如果按第二套方案，跳過第一次工業革命，從第二次工業革命開始的話，雖然能縮短進程，但也短不到哪里去。”
“教育就是一個緊箍咒，會把產業發展進程牢牢鎖死。”
“所以，要想盡快恢復工業生產，其實我們只有一個選擇。”
“那就是，直接跳過所有前置條件，硬啃智能工業。”
“這樣一來，我們的著力點就可以限制在相對比較小的范圍內。”
“或者更精確點說，我們在短期內需要建造的工業設備，可以限制在比較少的數量內。”
“比如，我們不需要建立建什么大規模的礦場啦、化工廠啦之類的東西。”
“相反，需要什么，我們就建什么。”
“需要武器，我們就建軍械廠；需要載具，我們就建汽車流水線。”
“總而言之，就是盡可能利用有限的資源，尤其是智能設備、智能芯片資源，去解決緊要的問題。”
“如果過程中面臨資源不足、產業配套不足的困境，就通過繼續開啟災備工事、繼續挖墳來解決。”
“這與我們最初定下的大策略是相符的，也能適配這個世界的基本環境。”
“唯一的問題可能就在于這是一條擴張性的路線。”
“只要確定走這條路，戰斗，恐怕就停不下來了。”
“懂了。”
雷杰若有所思，隨后說道：
“這條路線的本質是把我們原來的那個超級大國濃縮成一個微型小國，再通過不斷的對外擴張去發展，沒錯吧？”
“沒錯。”
陳劍鄭重點頭，而雷杰則是立刻舉手道：
“那我支持這條路。”
“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在面對強大的外敵時，和平發展的路線是走不通的。”
“我們還是要敢亮劍啊——更何況，我們的劍也挺利的。”
“我也是這么想的。”
陳劍微微一笑，隨后說道：
“這條路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在最大程度上保持我們跟其他勢力的代差。”
“這一點，無論是在自身安全，還是在后續的‘統一’上，都是很有好處的。”
“而困難的點嘛，就在于冷啟動實在是太難了。”
“平衡是相當脆弱的，如果我們不能保持住擴張的勢頭，盡可能攫取稀缺的資源，發展一旦被打斷，那就是無力回天了。”
“所以我們需要一支強大的軍隊。”
雷杰眨了眨眼睛，突然說道：
“我怎么感覺這玩意兒有點熟悉呢？突然感覺有點刺眼”
“你可拉倒吧！”
陳劍哭笑不得地瞪了雷杰一眼，隨后說道：
“這是迫不得已的選擇，也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畢竟時間是有限的，011工事開啟之后，設備的壽命也是有限的。”
“在有限的壽命里，我們還是得盡量干點大事啊.”
“確實。”
雷杰不再多說，此刻，他也明白了陳劍的苦心。
他不是想當廢土上的太陽。
只不過，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有一些步子，是必須要邁出去的。
他低下頭繼續在禮物堆里嘗試找出點有用的東西，而就在這時，房間的大門突然被敲響。
幾人同時抬起頭，守在門邊的黃魚確認安全后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正是負責接待的機械神教的代表。
后者微微低頭，先是鞠了一躬，隨后語氣恭敬地說道：
“各位大人。”
“圣堂近衛旅第十五旅的旅長正在門外。”
“他說，他想要見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