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完整的軍用機場一般都具有小規模、但功能齊全的地下設施。
除了地下機庫、或者說飛機掩體之外，這些設施還包括彈藥庫、后勤維修保養車間、電力能源、通訊網絡系統機房、人員掩體、指揮控制中心等等不同的功能區。
不過，這些地下設施并不相互連通，尤其是在國內機場筑壘化建設改革開始之后，洞窟、坑道的地位進一步下降，逐漸退出了歷史舞臺。
但是，他們所在的這個空十師機場是個例外。
這個機場本身是轟炸機師駐地，又要保持核威懾能力，所以從設計建造之初，這里就逐步建設了規模極為龐大的地下設施。
這樣的地下設施保證了空10師成為三位一體核打擊力量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給數百年之后的陳劍小隊帶來了新的希望。
從已經扭曲變形的入口大門的縫隙里爬進內部后，陳劍嘖嘖感嘆道：
“.跳板式防爆加固艙門，小仰角跑道，電磁彈射導軌臥槽，這是什么地下航母？”
“這一整段通道都是應急起飛跑道，地面全部都是拒磁高韌鋼材——跟航母上用的一樣。”
“嘖，二十年的時間，我們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嗎？”
“.搞不好不是二十年之后發展出來的。”
何朔搖搖頭，接話說道：
“我們那時候又沒來過這個機場，鬼知道這機場地下是什么樣。”
“這玩意兒的保密等級跟大黑魚有一拼了，藏著點東西也正常。”
“倒也是。”
陳劍打亮戰術手電，帶著小隊幾人走向通道深處。
空氣逐漸變得渾濁，但因為地下設施并非全密封結構，倒是還能呼吸。
不過，也正是因此，整個地下設施的狀況有些不樂觀。
隨處可見的銹蝕痕跡預示著內部裝備的狀況，而等眾人走到通道盡頭，看到那架造型詭異的戰斗機之后，哪怕是對這件武器一無所知的圣血者們，也是忍不住惋惜地嘆了口氣。
“這東西也壞了.”
曾義上前摸了摸巨大的起落架，隨后問道：
“這也是戰斗機嗎？也是你說的空戰戰斗機？”
陳劍搖搖頭，回答道：
“是戰斗機沒錯，但是不是空優戰機，我還真不好說.”
一邊說著，他一邊繞到了戰機的尾部，指著發動機噴口對跟過來的雷杰幾人說道：
“三發機，不是我們熟悉的發動機型號，中間的那臺從噴口結構來看，有點像變循環發動機。”
“兩側的應該是雙模發動機？看這發動機艙的長度，跟我們那時代的那些飛機可是天差地別。”
“這玩意兒是什么型號？殲轟26？”
“拉倒吧，殲轟26的體型估計連這玩意兒的二分之一都不到，搞不好是轟20K。”
沈越插嘴道。
“.那很符合我軍設定了.不過說正經的，這是空天機？”
雷杰好奇問道。
“大概率是空天機，就是不知道這玩意兒是用來打什么的外星人？”
“鬼知道。”
雷杰一邊回答，一邊繞著這架不明型號的大型機轉了一圈，隨后，他略有些遺憾地說道：
“基本上沒有任何好東西剩下了，通道內的大氣環境甚至比外部更加惡劣，銹蝕和腐蝕也更嚴重。”
“保存最好的也就是座艙蓋的玻璃了，不過這玩意兒我們也沒什么用”
“誰說沒用的？”
陳劍神秘一笑，隨后說道：
“你忘了我們還欠李石東西嗎？”
聽到這話，一旁的李石懵懂地看向陳劍，不明所以地問道：
“啊？”
“什么東西？”
“.你的盾。”
陳劍指了指頭頂上那面巨大的座艙蓋，開口解釋道：
“這東西可不是普通的玻璃，甚至都不是正常意義上的玻璃。”
“正常來說，一架戰斗機的座艙蓋都是用聚合材料壓迭而成的，造價高得驚人，質量也是好的驚人。”
“按國標來換算，一面玻璃的強度比普通的鋼板還高。”
“而我們眼前這架飛機顯然是高超音速戰斗機，甚至有可能是空天機，那也就意味著，它這個透明座艙蓋的材料強度更高。”
“雖然硬扛導彈不太可能，但扛住機械神教那些落后武器，絕對綽綽有余了。”
“確實。”
雷杰深以為然地點頭，但隨機又有些好笑地說道：
“設計出這玩意的人恐怕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在未來某一天，有人會把它的座艙蓋拆下來當成盾牌用吧？”
“你說他要是知道的話，會是個什么心情？”
“不知道。”
陳劍搖頭回答道：
“不過如果是我的話，我應該還挺高興的。”
“畢竟人類文明都走到這一步了，本來應該沒用的東西居然還能物盡其用，也算是發揮余熱了。”
“.也是。不過還是希望能找點更有用的東西吧。”
確定這架可能是空天戰機的飛行器上已經不可能拆出更多有用配件之后，小隊走出通道繼續向地下深處前進。
在跑道的盡頭是一扇用于隔絕火焰和燃料燃燒后有毒氣體的隔離門，如果關閉，這條地下跑道便會立刻與真正的地下機庫分離開來。
不過陳劍幾人的運氣很好，這道隔離門正處于開啟狀態。
穿過門后，真正的“機庫”暴露在眾人面前。
但，現在的機庫與其說是機庫，倒更像是飛機墳場。
潮濕的空氣中，大量苔蘚密密麻麻地覆蓋在停靠的機體上，喜暗的潮蟲穿行其中，時不時能看見體型巨大的昆蟲在地面上快速爬過，隨后又鉆進飛機殘骸的縫隙中。
那些曾經翱翔在九天之上的龐然大物被深埋在了此處，淪為了腐朽的“雕塑”。
陳劍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他甚至感覺自己所處的是一處古墓。
只不過，這里埋葬的東西，本來就沒有生命。
而很顯然，在進入機庫之后，其他人的狀態也沒比他要好多少。
季星腳步緩慢地跟在陳劍背后，當那些黑暗中的陰影一個個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這里給我的感覺很熟悉.”
季星停下了腳步，語氣有些驚慌的說道：
“這里的味道不，味道完全不一樣，但這里的氛圍”
“我幾乎能感受到它的生命。”
“很危險！”
“我們應該先停下！”
季星的話說完，陳劍幾人立刻轉頭看向了她。
“怎么個熟悉法？”
陳劍開口問道：
“你見過這樣的地方？在哪里？”
“不，我沒見過。”
季星搖搖頭，回答道：
“我只是遠遠地感受過。”
“山城，山城的氛圍，跟這里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
“同樣的死氣沉沉，同樣的壓抑，還有同樣的不可名狀的神秘。”
“只不過，這里至少還有點正常的、腐朽的氣味。”
“而山城.是嶄新的。”
“那里就算有死氣，也是嶄新的死氣。”
“就好像，生命從來沒有在那里出現過一樣。”
“什么意思？你這種感覺是從哪來的？？”
“我不知道。”
季星嘆了口氣，隨后說道：
“這只是一種感覺，我要是知道這種感覺是從哪里來的，就不會被擋在山城之外了。”
“.也是。”
陳劍無奈點頭。
此刻的他眉頭緊皺，因為他已經敏銳地意識到，季星這短短的幾句話里蘊藏著巨量的信息。
但似乎，對方根本沒有真正抓住這些信息的本質，而自己這個“被轉述者”，也很難從中發現多少蛛絲馬跡。
或許，要讓信息變得清晰，只能是讓季星先去理解那些所謂的“大災變”之前的造物。
這是個長期工作。
于是，陳劍暫時略過了這個話題，而是帶著幾人繼續向機庫內深入。
在對整個機庫完成探索后，他們找到了機庫側面的人員掩體、維修保養車間和通訊機房。
但毫無例外的，這里的設備也已經全部腐朽損壞，他們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第一層基本就這些東西了。”
雷杰開口說道：
“理論上說，彈藥庫都在第二層，通過升降機與第一層連通。”
“升降機就在左側，要不要直接下去看看？”
“下。”
陳劍果斷回答。
隨后，小隊一行8人直奔升降梯而去，掛好繩索后，陳劍一馬當先地索降到了下一層。
熱成像儀打開，視線掃過，陳劍沒發現任何異常。
緊接著，其他小隊成員也一個一個降下。
但在落地的瞬間，季星卻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你們真的沒有感覺到異常嗎？”
“我快到極限了，如果繼續往前.我不確定我還能不能撐得住。”
“有那么夸張？”
陳劍愕然看向季星，而后者慌亂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在作假。
“我沒在開玩笑！”
季星語氣嚴肅地說道：
“我知道你們很難相信我，但我可以用我的一切來發誓，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這個地下世界很危險，我不知道危險具體來自哪里，但它就在那里！”
“繼續往前，我們很可能會死！這就是我的直覺！”
話音落下，眾人瞬間沉默下去。
繼續往前，很可能會死？
陳劍怎么都看不出來這個地下工事里有什么能對他們這支小隊造成生命威脅的東西存在。
怪物？
無人機已經將整片區域全部巡視完畢，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熱信號，白光圖像中也沒發現任何活動物體。
輻射或者毒氣？
這里的空氣只是相對渾濁，可卻絕對不致命。
甚至連維生都沒有報警。
除了這兩項，還有什么？
未知的敵人？
可陳劍真的不覺得，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任何敵人能直接威脅到他的小隊。
想到這里，他轉向季星開口問道：
“你感覺到威脅，但又不知道威脅來自哪里。”
“那我們就不考慮這個問題了——我只想問問，那種受到威脅的感覺，跟你以往戰斗中的感覺一樣嗎？”
“絕對不一樣！”
季星搖搖頭，仔細思索片刻后，回答道：
“鬼魂。”
“這是唯一的相似的東西。”
“在我長大之前我曾經也害怕鬼魂、惡魔之類的東西，現在我的感覺，就像小時候看完圣血大殿罪罰錄里的故事之后又被迫待在黑暗的密室里一樣。”
“我知道鬼魂不存在，就像我也知道，在你們身邊，‘死亡’這件事情也會變得很遙遠一樣。”
“但是，我就是怕，毫無理由地怕！”
“我只能解釋到這種程度了如果你要求繼續前進，我會聽從你的命令。”
“但我現在說的東西不是在危言聳聽，更不是想要勸你們離開。”
“我只是在預警。”
“我明白。”
陳劍鄭重點頭，隨即下令道：
“所有人戒備，武器打開保險。”
“何朔，再飛一次無人機，把所有空間都完成建模。”
“我們不要以身犯險，所有人原地留守，確認安全之后再逐一清理。”
“明白！”
一聲令下，小隊幾人原本顯得有些激進的搜索策略瞬間變得謹慎起來。
陳劍也不再去追求速度，而是盡最大可能保證安全。
是的，季星的說法很荒誕。
什么怪力亂神、什么鬼魂、什么直覺.
如果在自己那個世界，搞不好會被當成封建迷信教育一番。
但仔細想想，這個世界上的那么多巨型怪物，難道就不荒誕了嗎？
所以，不管再怎么懷疑，陳劍卻還是選擇謹慎對待。
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
而在轉變策略之后，季星的情緒也終于稍稍舒緩了一些。
她跟在眾人身后完成了對第二層的搜索，隨后又索降到了第三層，也就是這個地下工事的最后一層。
這一層的規模同樣不小，但實際上，它只有一個功能。
核武庫。
準確的說，是空射核導彈倉庫。
“就是這里了。”
雷杰長舒一口氣。
“獨立環境維持系統，獨立能源，獨立安全裝置.這就是核武庫。”
“它的門應該是已經被打開了。”
“在大災變發生的瞬間，發射核彈的命令應該已經得到了通過。”
“但隨后，全球的信息得到了統一，所以這些核彈，并沒有真正被打出去。”
“這就是為什么那架空天機會出現在跑道盡頭，但卻沒有掛載武器。”
“它在等待掛載核彈，但最后.卻沒有必要了。”
雷杰的話說完，陳劍幾人沉重地嘆了口氣。
停頓片刻后，陳劍開口說道：
“進去吧。”
“這里的核輻射數值很低，幾百年了，恐怕還有能用的核彈不多了。”
“但至少，我們可以進去看看。”
“只要找到一兩發，那我們就賺大了。”
“明白。”
得到回復后，陳劍抬腳便向那間“獨立倉庫”走去。
而也就在這時，他身后的季星突然拉了他一把，隨后語氣驚恐地說道：
“別進去！”
“幽靈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