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山,林晨從武道山下來,已經是過去了一天時間。
賈南燭依然是在后山等候。
至于趙蒼生,到底年歲已高,且已經知道林晨武道山留名成功,在賈南燭的勸說下也是去休息了。
氣血衰敗,對于武者來說極其殘酷。
尤其是到了晚年,精氣神可以說是一天不如一天。
趙蒼生的武道境界最高時候也才只是六品,到了這個歲數實力下滑的很快,加之去了趟北疆,人在悲痛之后,蒼老的更加的快。
“大梁武道學員典范,林晨,從今日起,放眼整個大梁,可以說是天下誰人不識君了。”
賈南燭笑吟吟看著自己弟子,林晨有些不好意思,謙虛道:“老師您太捧弟子了,弟子可配不上這句話。”
天下何人不識君!
自己離著這話差的還遠的很。
林晨心里很清楚,自己即便評為大梁武道學員典范,也只是在一個小圈子里引起轟動,自己身邊的親人朋友,包括鄱陽縣饒州府以及江南道會有些名氣,但放眼整個大梁,除去那些開竅境的少年,入品強者只怕不一定會關注此事。
入品強者,有時候閉關修煉動輒就是數個月的,出關之后也不會有人向他們提及此事。
“總是一個好的開始。”
賈南燭很滿意林晨能夠有這般認知,易地而處,若換做他這個年齡成為了大梁武道學員典范,只會認為自己之名已經傳遍整個大梁。
“武政部已經確定將你評選為大梁武道學員典范,江南道都沾了你的光,會有修煉資源傾斜,饒州府自不用說,而鄱陽縣可以說是最沾光的,按照慣例鄱陽縣未來三年武館的修煉資源都會翻上數倍,鄱陽縣將會迎來武道的興盛期。”
武館修煉資源的翻倍,除了可以讓鄱陽縣武館學員得到更多的修煉資源,境界突破加快,也會吸引其他縣的少年前來鄱陽縣學武。
雖然武政司規定,學員只能在戶籍所在地武館學武,可這規定并非死的,存在著變通之法。
而無論是為了武政部或者是林晨自身的顏面,武政司對其他縣的天才前來鄱陽縣,都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然堂堂武道學員典范所在的縣城,武道水平不能全府第一,這是打林晨也是打武政部的臉。
“從這方面來說,整個饒州府武者,尤其是未來三年踏入武館和武堂的少年,都得要承你這份情。”
林晨點點頭:“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弟子達不到兼濟天下的程度,但借著武政部的資源,為家鄉少年謀些好處,也是莫大榮耀。”
“至于你自己這邊,大梁的規矩對學員的培養直到特訓地結束,這一點不能更改,不然孔大人就是打自己的臉了,你要理解。”
聽到自家老師這話,林晨也是沒有猶豫便是答道:“弟子明白,實際上武政廳已經給了弟子諸多資源了,從弟子踏上特訓地后,境界突破這上面,武政廳是無限制供應資源,若沒有武政廳給弟子提供的資源,弟子也做不到這么快便突破到練臟。”
有水到渠成命格的發力,可也要資源跟得上。
總不能靠著水到渠成命格,憑空讓自己氣血瘋狂的增長,這不現實。
林晨不知道自己從開竅十五處后耗費掉的修煉資源總共價值多少,但絕對是一個恐怖的數字,按他估計應該是有數萬兩之多了。
一個開竅境,就耗費數萬銀兩,一般的權貴子弟都消耗不起。
“你能有這想法,老師很是欣慰,雖說武政部不會給予你個人更多的資源獎勵,但這段時間以來,你修煉所消耗的資源能夠花錢買到的便超過了五萬兩之數,而有些資源更是花錢都買不到。”
有些資源是武政部獨有的,外界根本買不到,除非用貢獻分去兌換。
賈南燭告知林晨這些,只是希望林晨能夠理解武政部,而不會因為武政部只是空給了一個頭銜而心生怨氣。
孔大人實則是提前已經把獎勵兌現給了林晨。
“當然,武政部也不是那么小氣的,整個臨湖村少年未來五年都將可以免費入武堂,而你林家也會得到一萬兩銀子的獎勵,你父母享受九品誥命官階。”
九品誥命?
林晨一怔,有些疑惑問道:“我爹也有?”
在他記憶中,誥命這玩意好像是給妻子或者當娘的。
“當然有,這是對你父母培養了你這么一位優秀子女的嘉獎,另外你的于教習也會上升一階,享七品官階待遇。”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弟子謝過孔大人,謝過武政部!”
感謝孔大人在前,感謝武政部在后,這點人情世故林晨還是懂的。
一萬兩銀子,足以讓林家躋身鄱陽縣前十有錢的人家了。
不是說鄱陽縣其他家族就沒有過一萬兩銀子,一萬兩銀子對許多家族來說都有過,可這些家族同樣要開銷,要培養后代子弟,即便賺到了一萬兩銀子,也花掉了大半。
林晨現在更加確定自己沒讓家里去經商是對的,只要自己在武道上繼續前進,林家就能夠一步步向上,何須去經商與他人結怨搶利。
“好好休息幾天,你們村的那位老村長,準備開始擺流水席祭祖了,至于開竅圓滿突破練臟之事,無需著急。”
聽到自家老師這話,林晨搔了搔頭;“老師,弟子已經練臟了。”
賈南燭一怔,老眼緊緊盯著林晨打量,下一刻伸手握住林晨手臂,林晨便是感覺一股暖流順著自己手臂流向心臟,這股暖流流到心臟處,林晨心臟跳動了一下,隨之是渾身氣血跟著震動,其他四臟竟也有了反應。
“確實是練臟了,但你這練臟與其他人有些不一樣。”
賈南燭收回手,剛剛他勁道進入林晨體內,直奔林晨心臟而去,可以確定林晨心臟之強度已經達到了練臟境,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林晨其他四臟竟然也有了反應。
五臟共應!
這應當是達到練臟大成后才有的情況,而林晨才剛剛踏入練臟境。
“我再看看!”
賈南燭再次輸入勁道入林晨其他四臟,這一次林晨感受到了微微刺痛感。
“其他四臟強度上明顯不如心臟,也確實是只練臟了一處。”
“老師,會不會與弟子修煉的練臟功法有關?”
聽到林晨這般問,賈南燭沉吟片刻:“你指的是你從武道山得來的九轉真血練臟法?”
“嗯。”
“很有可能,既然連孔大人都叫你不要透露此功法,足以說明此法來歷極其神秘,與他人練臟不同也就可以理解了,但這意味著以往練臟境的一些經驗,對你怕是沒有太多幫助。”
一門神秘強大的功法,對武者實力提升有幫助,可壞處也很明顯,沒有可參考的經驗,后續修煉之路只能是一步步去摸索。
“三門功法圓滿,極限武道之路,獨有的氣血運轉方式,且又修煉特殊的練臟功法……”賈南燭神情也是變得嚴肅:“老師會好好研究,看看能不能琢磨出一些門道來。”
“辛苦老師了。”
“我是你老師,這本就是我該當做的事情,何來辛苦一說。”賈南燭拍拍林晨肩膀:“不過眼下還是要慶祝一下的,臨湖村的村民可是等你許久了,老夫生性不喜熱鬧,就不去了。”
“可……”
“沒什么可是的,老夫這年齡已經過了喜歡熱鬧的年紀。”
“那弟子晚些時候再來見老師。”
“去吧。”
賈南燭含笑看著林晨離去,他要是去了,那就是搶了自己弟子的風頭了。
這個舞臺是屬于自己弟子的,而不是自己這種老家伙。
出了后山,林晨才發現老師說的有些低調了,何止是擺了流水席,整個祠堂門前都已經擺滿了,足足有百桌之多。
臨湖村的村民,都沒那么多人。
趙藏湖看到林晨現身,也是立刻走來:“別看擺的桌子多,今日可是有許多貴人要來,縣尊還有武政所的蘇大人都要來,加上你在武館的那些師兄弟,這就得要幾十桌了,加上鎮上還有周圍幾個村子的客人,一百桌可不算多。”
林晨:……
“我聽你老師說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得離開鄱陽縣了,趁著這次機會,把城里的貴人們都邀請來一遍,以后咱們村遇到事情,也好解決不是。”
“您老是要把我的剩余價值給榨干啊。”
林晨有些無奈,老村長真是個精明老頭啊。
“我明白了,到時候酒席上,我一定說一句,還望這些貴人們能夠照顧我臨湖村一二。”
趙藏湖聽到林晨這么上道的話,也是嘿嘿一笑:“那自然是最好的,我已經跟你哥說好了,過個年就讓他開始接手村子里的事情,村長這位置就是給他留的。”
“你老原來不是說給顧飛留的嗎?”
“顧飛這小子心思都不在村子里,整天往城里跑都見不到人,做事也不穩重,讓他當村長,咱們村都得被他給敗光了。”
林晨嘿嘿一笑,沒接話,趙藏湖還要說下去,身后傳來幽怨聲音:“村長,在你眼中我就是這么不靠譜的人啊,前幾日你還說讓我在武館好好練武,還說我是咱們村除了林晨之外最有出息的。”
趙藏湖回頭,看到顧飛那幽怨眼神,老臉難得一紅,隨即便是瞪大眼睛倒打一耙:“你走路就走路,能不能帶點聲音,我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是不是要把我嚇出什么好歹。”
“不是……我……”
“什么不是,以后注意點,我去招待客人了。林晨別忘了一會去祠堂祭祖。”
林晨:……
看著老村長急匆匆逃走的身影,林晨看向顧飛:“在螳螂武館待的如何?”
“武館的師兄們對我都很好,教習也很照顧我。”顧飛說著壓低了聲音:“剛剛我們武館的教習也來了,他告訴我一個好消息,年底可以給我一個開竅丹的名額。”
以顧飛一年多才練氣成功,是不滿足開竅丹名額的,林晨知道螳螂武館是看在自己面子上,才給顧飛這么一個名額。
不過也不存在顧飛占用了其他人的開竅丹名額,自己成為大梁武道學員典范,上面撥給鄱陽縣武道修煉資源將會翻上數倍,開竅丹自然也比以往多,別說是給顧飛一個開竅丹名額,自己即便要十個,也不算過分。
“這是好事,但不要對外宣傳。”
“我明白的,武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給我一枚開竅丹的名額。”顧飛點頭應下。
林晨和顧飛沒聊多久,何汝云和蘇凌川便是聯袂而來,跟隨著兩人一同前來的還有鄱陽縣的大半權貴,林晨也就沒得空閑了,代替老村長接待這些人。
武政部給封的誥命還有武政廳安排的牌坊,這些沒有那么快弄好,最快也要數天的流程,到那個時候蘇凌川等人還要再來一趟。
隨著林晨安排好蘇凌川等人入座,很快武館那邊也是來人了,仿佛是掐準了時間。
八大武館的館主全部來了,而這一次哪怕是與林晨不熟的幾家武館也都有弟子一同前來,至于熟悉的更是一個都沒落下。
這一場酒席,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直到華燈初上,眾人才各自離去。
送走了蘇大人等人,林晨準備回家告知自家爹娘關于朝堂給家里的獎勵,只是離著家里還有十丈距離,林晨停下了腳步,看向左邊陰影處:“出來吧。”
黑暗中走出的少年身形單薄如細竹,粗麻短衫下露出一截曬成麥色的細瘦手腕,補丁摞補丁的褲腳還沾著湖岸的泥漿。
許是待在黑暗中久了,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膚肉眼可見被蚊蟲叮咬的包。
“林……林公子。”
少年聲音有些結巴,面對林晨的眼神只感覺整個腦子都有些發懵,原本在嘴邊說了上百遍的話語,一下子堵住了。
下一刻少年噗通跪在了青石板上,右手緊緊攥著一張宣紙,嶙峋的肩胛骨在薄衫下支棱著:“我……我想要練武。“
林晨驀然,就這么盯著少年,半響后道:“你是想拜我為師?”
“沒……沒有。”
少年慌忙搖頭,他根本就沒想過要拜林公子為師,林公子是什么人,自己怎么配拜林公子為師。
“起來吧。”
聽到少年不是要拜自己為師,林晨面色稍緩一些,不是他多心,若是少年想要拜自己為師,難免背后有人指點。
以為自己出身寒微,看到眼前少年的打扮,會動憐憫之心。
“你叫什么?”
“蘇……蘇童,我爹是蓮花鄉的……我娘叫……”
“你手上拿著的是什么?”
看著少年語無倫次樣子,林晨打斷了少年的話。
“這是林公子您的那篇文章,我……我已經能夠背下來,余幼時家貧,一家三代薄田五畝,漁船一艘,堂兄弟四人,吾排于最小。至束發習武之年,家中有大堂哥已在武堂習武數年,家中銀錢已是捉襟見肘……”
蘇童背誦文章之時,沒有了先前的驚慌,整個人也是平靜下來,極其流利,顯然是熟讀背誦了此文。
簡舍漏月處,自有星光。
寒門鐵骨聲,可震乾坤。
“我原本沒有肖想過學武,是看了林公子您寫的這篇文章。”
說到最后,少年沒了先前的膽怯,望向林晨的眼睛亮的驚人,仿佛祠堂里那些長明燈芯,在潮濕的葉風里執著地迸著火星。
“你是家中獨子?”
“我……我還有個妹妹,我爹已經離世了,還有母親,只是母親生病,常年臥床……”
說到最后,蘇童的聲音又再次變弱,林公子雖然家境貧寒,可至少還能吃飽,可自己家……
“你可知道學武多耗費銀錢?即便武堂不收你學費,你家中娘親還有妹妹又該如何?”
林晨看著蘇童,雖然蘇童身體瘦弱,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模樣,可林晨知道這少年應當也是十四歲了,家中這種情況,只怕是早早就扛起了養家的重擔。
“我……知道林公子您當初入武堂,還去……去外面魚鋪賣魚,我也可以的,我可以在練武之外多干些活。”
林晨嘴角抽搐了一下,連自己在魚鋪賣過魚都知道,這蘇童確實是對自己的過往極其了解。
“臨湖村少年可免費入武堂,若你家中長輩同意,可到臨湖村來,跟隨村中少年一同打磨身體,等明年入靠河鎮武堂。”
“謝謝林公子!”
蘇童一怔,隨即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就要再次跪下,林晨一掌拍出,掌風將少年給托起。
“不必如此。”林晨擺手:“今日天色已晚,你去找村長,就在村中住下,明日再回城去。”
“不……不用,我今天可以回去的。”
蘇童連忙擺手,林晨眼睛微微瞇著:“你來找我,沒有告知家里長輩?”
“沒……沒有。”
蘇童如實回答,他不知道林公子會不會幫自己,所以沒敢告訴家里人,也是在城里聽說今天臨湖村白流擺流水席,這才偷摸出城過來。
村子里誰也不會在意多一個小孩,他便一直躲著,餓了就吃從城里帶來的饅頭。
“那確實是要回去,去找村長,讓村長找一個叫顧飛的送你回城去,免得家里長輩著急。”
林晨對這蘇童高看了一眼,沒和長輩商量,自己獨自一人來,這份膽氣不錯,也恰恰說明少年確實是有一顆堅定的學武之心。
“我……”
蘇童還想推辭,但林晨已經轉身:“記得,貧寒時候欠些許人情不算什么,日后加倍補償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