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確實大。
哪怕在計劃經濟時代也有大量的公文、信函、文件打印需求。
之前幾十年的中文打字機，都是那種兩三千個鉛字模的字盤式，拼命睜大了眼去密密麻麻中找到對應字按壓到紙面上。
全靠熟能生巧才不會把眼看瞎。
章蘭芝以前在西山廠就干這個活兒，所以她看人有點喜歡悄悄瞇眼。
屬于是把那種精致小巧的英文打字機思路翻版過來。
可人家只有26個字母，我們常用字就上千個，所以一度確實有拋棄漢字改用字母的呼聲。
認為在這個環節上就限制了科技發展。
哪怕后來有位出國的國學大師發明了個更精巧方便的中文打字機，還是這個路數。
直到現在國內在七十年代的個人電腦基礎上才琢磨出漢字打印。
老黃算是第一個在花旗DOS系統上做出漢字處理軟件來，但同時還有很多人都在按照各種方向發展。
讓衛東是基于未來方向，理所當然的認定一臺顯示器、機箱、鍵盤鼠標的電腦形式是未來，起碼是接下來二三十年的絕對正確方向。
可實際上八十年代，連史蒂夫他們這種電腦巨頭都面臨很多路線選擇。
他最暢銷起步的蘋果二型電腦，不就是個方臺子把主機板和鍵盤整合在一起，臺上正好放個小電視或者小顯示器。
本質上八十年代中期之前，個人電腦的主要功能也就是打字。
所以喜歡鉆牛角尖的東瀛人，就按照打字這個思路去精益求精的發展。
以為這就是個一勞永逸的創新。
把打印機和這種電腦整合到一起，不用占據巨大成本的顯示器，只用個小小的液晶顯示條。
沒錯，就是后來計算器用的那種灰色液晶顯示條。
能顯示正在打的這行字就夠了。
老式打印機還沒顯示屏呢。
這家平京公司也是走的這條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打字上，從83年就開始研究點陣漢字。
之前國內的打印機肯定都是進口貨，只能打英文字符。
這家公司循著東瀛人用針式打印機的路線，依靠針點可以繡花般用點組成漢字的原理，搞出了專打漢字的這種集成化電腦打字機。
他們取名字叫中文文字處理機。
其實也就是把原本日文打印機換了中文字庫，先賣了兩年的“換字庫”改裝機，把技術搞成熟了后開始自己設計攢機，主體還是在東瀛產，幾乎所有零部件也是進口。
但售價能在幾千元，比一臺IBM電腦加一臺打印機的兩萬元左右天價已經便宜了許多。
這兩年賣得極好！
愛克斯電腦的確獲得了一機部、四機部、五機部的一致認可，教育系統、銀行金融系統也開始全面采購培訓。
但擋不住全國上下這么多省，這么多機關單位和不同的機關系統。
又沒說什么最高單位要求必須采購愛克斯電腦。
信息蔽塞的時代，沒準兒換個機關單位就根本不知道這事兒。
譬如統計局這種必須經常跟各種文稿打交道的單位，就恰恰成了這種打字機的最大用戶。
已經賣了幾千臺！
好幾千塊一臺呢，這不是浪費是什么？
這玩意兒比起愛克斯電腦3199元的公務版，擴展性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一點點升級可能都沒有。
更別提其他功能了。
這個思路上倒是蠻符合某些不應該摸魚翻牌掃雷的單位。
自家公務版就是標準的愛克斯電腦主機、鍵盤、鼠標，金陵廠的打印機，滬海真空電子廠的顯示器全套組合。
一直供不應求。
看小說、打游戲、打字、表格、PPT啥都不缺。
現在讓衛東有種被偷家的錯愕感。
從來不用電腦的吳生云都聽懂了，試著開口：“我們……好像從來沒有成立過愛克斯電腦的銷售公司？”
讓衛東才啊？
忘了！
真的忘了！
因為有東升貿易這個銷售巨無霸，愛克斯電腦從生產出來就分發給各公司銷售，或者按照各公司對銷售電腦的需求發貨。
加上讓衛東刻意保持沒有發力大量推銷。
不愿在這個大家都手頭比較緊的時候，催著各種家庭買個半成品。
結果就完全沒人主導愛克斯電腦的銷售，連專門的銷售主管都沒有。
純粹是計劃經濟那種銷售模式，生產車間只管出貨，各地銷售公司自行選擇銷售。
因為利潤不算很大，甚至銷售得就不怎么積極。
抬眼正準備叫吳生云去挑選人手來組建，就看見旁邊何玉柱眼里升騰的火焰，就是那種難以掩飾的熊熊火焰，心頭燒起希望的那種狂熱野心勁兒。
再看看林望復，這位是外籍華人，他的主力也在聲卡，甚至還要幫讓衛東掩護制造半導體芯片。
所以就笑著問研究生：“怎么樣，你有沒有興趣來試著帶領這個愛克斯電腦的銷售公司？”
何玉柱毫不猶豫的點頭，他這會兒還是縣統計局選送到鵬大的委培研究生呢，這種一般都是儲備干部了。
可能恰恰就是回去工作了這么段，讓他斷然決然的就選擇下海。
一個眼神吳生云立刻換了笑臉，親熱的帶著何玉柱先到樓上樓下到處認識下。
林望復才放松下來開口：“我故意沒給他看那個花旗版本，這兩三個月有上千名大學生到工業園區來來去去，唯有他讓我覺得應該帶來給你看看。”
讓衛東也把這位聲卡大佬當自己的戰友：“要不你帶著到海外歷練一段兒，雖然很多內地人向往跑出去就不回來，我覺得他不會。”
就有這種感覺。
林望復搖頭：“南洋也經歷過這么一段，拼命朝著歐美跑，但除了沒本事跑的，真正越過這階段的人會留下來改變這一切，你是，他也是，所以我才帶著來見你，他做的東西還很幼稚，卻似乎有你的影子，所以應該跟著你打磨。”
也許是同類能嗅到的那種大佬的味道？
假大佬癱坐在藤椅上懶散：“你呢，在鵬圳呆了好幾個月，感覺怎么樣？”
林望復的眼里也開始亮起來：“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沒有什么限制，到處都充滿了創業激情，我還抽空回了趟祖籍閩建，那邊也是一片熱烈的改變氣氛，對我很友好，也很好奇！”
讓衛東中肯客觀：“還是有很多陰暗、危險，我在費率賓那次之前，國內兩年多也遇見過半路打劫，持槍攔截，甚至用炸藥報復我，但總體是個充滿積極向上，渴望改善生活的努力地方，有空的話在江州停留些日子，十二月底我們有個汽車展銷會的大場面，見識下這片土地的熱烈。”
林望復說好，但又開玩笑：“你這不是在策反我吧？我聽說有這種紅色影響力！”
讓衛東哈哈大笑：“沒有沒有，我所有一切都是坦誠的，我的基本盤是做產品銷售，但汽車是工業化國家的核心，電腦則是這個時代的必然通行證，我只是在盡可能的做好這些生意，僅此而已。”
林望復才是充滿了好奇。
對整棟電子大廈的同行都沒有去接觸，卻要跟著讓衛東下班去接太太。
頓時把之前還各種標榜坦誠的讓衛東窘了下：“這個事情我要跟你說清楚，我跟秦小姐結婚的主要目的是拿到HK身份，因為我在國內做碼頭、做集裝箱，還有電腦、汽車甚至房地產的生意規模太大，我也擔心被猜忌，所以拿個HK身份方便工作，我太太其實是我這邊公司的總經理。”
林望復表情很精彩：“我說在東南亞各處怎么都是你跟我住，不過面對秦小姐你還能保持君子姿態，挺讓人佩服的。”
讓衛東頓時覺得這個評價高極了！
歡快的開車過去，沿途解說并不怎么漂亮整潔的市區都很自豪，尤其是拐個彎兒先去看了看那座鹽業公會的老宅子，琢磨著要怎么偷師搞成旅游酒店。
林望復都說他能感受到讓衛東對這里的熱愛。
讓衛東又解釋自己的家鄉其實在長江往下的兩三百公里外，準確的說是到那里再往貧瘠山區走個幾十公里。
可能在商州生活了四十年，又把江州當做直轄市的天然家鄉感。
甚至最后還從好吃街走，介紹這里是民國起就各種名家美食集中的地方，遠遠的給伙伴指了指自己爹媽忙碌的店鋪。
結果林望復說起自己爹媽也是在新坡加開小飯館。
倆人就更說得投機了。
連董雪晴帶著兒子下樓上車，都感覺到這個新伙伴對自家肯定很重要。
其實讓衛東也說不清什么情緒，本來是從照顧孕婦天天接送，現在生完了，出月子了還是保持天天接送。
可能是男人那種習慣了節奏，就下意識保持的本能吧。
本來讓衛東和董雪晴都說在樓頂餐廳，或者對面的皇后餐廳吃個飯迎接坡仔。
林望復卻說吳生云這些日子在碼頭跟他打交道，多次提起公司廠里的美食街是老大的最愛，更是把每天和部下打球當成快樂。
其實在碼頭工業區早就體會過讓衛東對籃球熱愛的坡仔，就說還是跟你們回去廠里吃飯打球，這些日子他在工業區都天天跟著基建兵、技術工人打球，身體感覺好多了。
結果在美食街就接到電話，說酒店大亨要來江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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