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老程走馬上任帶領平京汽車制造廠，兼任合資廠副總的重擔。
讓衛東能給予的最大其實是大學生。
在這個年代恐怕是連一機部甚至經委空降個廠長來，都得不到的離譜。
拿到調令，讓衛東就從已經畢業的高校員工中挑了二十來人給老程。
都是農機院、鋼院、地質學院、礦院的機械工程等相關專業學生，尤其平汽附近的工業大學是主力。
然后從外圍兼職銷售中希望報名的還有上百人在待命。
這部分先跟隨老程進廠做廠長助理團隊，兼國產化小組。
讓衛東拿出來的思路，跟那位國產化共同體的官方行政手段截然不同。
甚至都不完全是后世的認知，開始加入他這一世的經歷看法了。
“我也在這廠里呆了大半個月，基本了解這家合資廠的具體情況，就是典型的兩口子湊合過日子，還各懷鬼胎！”
兩三百銷售公司成員、各校銷售骨干、兼職大學生，全都擠在衛生巾廠院子里，聽讓衛東給這二十多人開會。
這句話一出，肯定都有點嘩然，老程表情都開始抽抽，你這怎么形容來著。
好歹也是國家寄予厚望的車企合資第一單。
可搞了五六年才出了這一年的貨，可見有多拉胯。
讓衛東不怕說：“合資廠就是個生意，別摻雜太多這呀那的，外方來是想賺錢，我們希望學到技術，提高汽車工業水平，但前提都是要把生意穩穩做下去，而不是相互使絆子、相互猜忌遏制，這能搞好個屁。”
還直接詳解：“外方從結婚開始就防著中方是要學了技術卷款跑路，所以除了總裝圖，車型全套圖紙和相關資料都跟擠牙膏似的一點點給……”
周圍大學生里還真有馬上義憤填膺要喊口號打倒帝國主義的。
洋鬼子真壞。
讓衛東哭笑不得：“平汽也沒干好事兒，切諾基生產上糊弄，主要從人家車上技術移植到國產的212越野車上，據說這一年搞了百余項技術革新……發動機功率由原來的75馬力提高到85馬力，首次在國內采用子午線輪胎，有了四速變速箱，前進檔之間采用了同步器，改善了換檔性能，車身面漆也由單調的草綠，發展為白、紅、藍等多種顏色，這特么是合資的目的嗎，吹這些成果我都覺得臉紅！”
就滿滿的那種不講科學的瞎幾把整，還洋洋得意的耍小聰明。
尤啟立那種求廷杖的算計，也是這風格的變種。
成系統的搞不定，那就局部的搞點小發明小創新，也算贏麻了。
“可212再怎么革新都只是個茅草棚土房子，切諾基是城市suv精裝修電梯房，我們要學的是現代汽車工業，而不是搞幾根鋼筋到土墻里就自豪的說我們這土房子脫胎換骨了，這是部分人急功近利的想給自己臉上刷金，不是徹徹底底把這款車吃透，能夠完全自主生產同款車，然后逐漸發展到能夠設計出類似的車型，完全具有自我知識產權的同檔次車輛，這個周期應該在五年甚至十年，而不是兒戲的這么三天兩頭報喜……”
大學生的辨別能力還是強不少，聽得懂老大的諷刺，都安靜專注下來。
看讓衛東強調：“現代汽車工業，廠里的生產線是硬件，要用你們的專業知識去學透為什么要這么做流水線，我們鉆研那邊那臺全自動衛生巾機器，了一年時間，到東瀛實地學習過后到現在都沒完全搞定，所以差距大就不要自卑的亢奮，國家這么多外匯，不就是給大家請老師嗎，能來學，就是你一輩子的收益。”
大學生們確實明白這種學習能給自己人生帶來的翻天覆地變化。
都在頻頻點頭。
讓衛東就不談什么做貢獻：“然后廠里的規章制度是軟件，更值得揣摩為什么要這般設定，這關系到你們未來會不會成為優秀的管理人才，不會就學，踏踏實實的跟外國專家從頭學，沒準兒你們就是改開后第一代先進工廠的管理人才，實打實的金飯碗。”
還馬上指出了金燦燦的方向：“有人提出各方牽頭搞技術攻關，搞配套廠家，我說沒用的，再多錢吃大鍋飯的國營單位都沒這動力，這玩意兒得交給市場。”
就那么指著大院外：“起碼我知道北方在冀城，南方在江浙，多的是汽車零部件生產在萌芽，你們要做的不是自己去揣摩生產某個部件，而是去市場上找！找到能夠保質保量完成類似配件的廠家，哪怕現在還是小作坊，這些真正的零部件生產廠才會為了獲得訂單去拼命改進提升，久而久之，你們也就成了汽車配件供應商，聽明白我的思路了嗎？”
這真是他在江浙各地考察感受的結果，改開的萌芽發育最好還真就是這傳統的魚米之鄉、富庶之地，有經商、開廠的傳統。
有了機會就立刻操練起來。
好比他接觸過的有色金屬廠，南慕容的襯衫廠，不管是國營、大集體、小集體、還是私營規模。
已經走在了全國前列，蓬勃發展很快。
相比之下，北方同類廠家更愛吹牛逼，膽子更大。
所以讓衛東的思路就是徹底發動市場：“在廠里把自己變成汽車專家，發動機行家，噴漆高手，然后去揣摩怎么才能搞定某個環節，最后你可以獨立出去搞廠、搞車間，沒準兒你就是未來的座椅大王、彈簧大王，不光為切諾基服務，可能要為全國的汽車工業供貨！”
大學生們這才開始恍然驚嘆。
原來老大的思路是這樣。
靠那些在國營廠混了幾十年的老師傅，掌握了一堆過時技能的工人、技師，來指望他們改變觀念，從根本上改變汽車制造產業，來推動零部件國產化，有點癡人說夢。
索性干脆從沒被荼毒的大學生里面抽調人手，一張白紙好作畫。
然后用他們去帶動外面的零配件生產廠家。
老程聽得都是滿臉臥槽，怪不得你才是能搞定人民相機、人民電腦的那個天選之子，老子就跟定你了。
合資廠里其實大部分活兒都是生產212，讓衛東給老程下的要求是就別管什么升級了，學習國外產線提高效率，趁著這幾年還能供不應求，拼命生產212，整個東升貿易銷售團隊從現在就開始做212銷售商。
年底在江州召開的全國銷售大會，就將拿出十輛212來獎勵給全國各地的優秀銷售人員！
現場的大學生們還是忍不住驚呼了。
哪怕212是最簡陋的茅草棚土房子，那也是車。
全國現在實際上就兩款官方小車能買。
滬海牌轎車和平京212吉普。
其他車型都是剛雨后春筍的野路子車，沒審批手續，沒許可證，處于野生狀態。
包括江安面包車等，都屬于工具車、小貨車。
不是“行政用車”。
這倆價格都在兩萬多一輛。
已經是萬元戶的地位了，關鍵還難以買到。
去年上面還下文，開始執行嚴格的“控購審批”制度。
所有機關、事業單位、國有企業、集體企業等單位要買車，必須省級審批。
就是想剎住公款買車，尤其是買進口車的鋪張浪費、外匯短缺。
通常縣長才有資格配212，地級市以上領導輪到滬海牌轎車的資格。
就這種申請，都得等兩三年才能提貨！
因為都得財政撥款，跟福利分房那樣要輪著來。
我們公司銷售員這是比縣長還牛逼了嗎？
讓衛東肯定確認這個政策：“私人、民營公司購買是不受控購限制的，尤其還優先保障生產、國防、科研等關鍵領域用車，我們這都是全國各地電腦銷售、維護用車嘛。”
年輕人們簡直激動得鬼哭狼嚎。
這時辦公室里的沈翠月終于打岔：“來了，趕緊趕緊……”
眾人才趕緊擠開點間隙，可以看到搬辦公室門口的彩電上已經出現了切諾基的鏡頭。
與之伴隨的還有秦羽燁演唱的伴奏曲。
如果說之前這首歌還是小范圍的在夜市演唱，這次終于全面正式的展現給了全國觀眾。
想想吧，這可是連個“燕舞、燕舞……”唱兩句就能成為經典的空白時代。
這首318國道道歌、中國辭職協會會歌、中石化全球戰略合作歌曲、川藏環線線歌、泡面界代言歌曲、詩和遠方總序曲、中國戶外裝備聯合會啟蒙曲、越野輪胎終身推廣金曲，從此登上了自己的歷史地位。
穿著一身牛仔服的秦羽燁，踏著長靴，英姿颯爽的在彩霞滿天夕陽下，瀟灑的散開長發“唱著歌”走過自己的戶外伙伴。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間的繁華，年少的心總有些期望，如今你四海為家……嘀哩嘀哩，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
僅僅就這么三十秒，剪輯出來的開頭直接到副歌，猛的就把意境拉滿了。
看著牛仔少女爬上紅色切諾基，朝著遼闊草原的遠方落日絕塵而去，還有啥說的？
別說，連歌曲這年代都從來沒有這樣鼓吹行走四方的！
除了平京人都呵呵，這不是夜市上那hk姑娘唱的歌嗎？
全國的觀眾都在心之神往的問，這是什么歌？
好聽！
仿佛內心有什么東西被勾起來了。
站了幾百人圍觀的院子里也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直勾勾的看著電視上的越野車背影，那種天蒼蒼野茫茫的遼闊場景，說走就走的瀟灑。
大學生們就知道那是種向往！
對自由的無限憧憬！
越有文化，越有奇思妙想的人，都會對刻板嚴苛的重復生活感到窒息絕望。
這首歌，這條釋放出來的就是前所未有的沖破桎梏，追求夢想感。
當然也一起看著四五輛目前切諾基擁有的黑、藍、白、綠色和幾輛不同顏色的212跟野狗似的跟著追上去。
畫面淡出“jeep”標記滑入，但不是很顯眼，最后的“平京.吉普車”才作為最清晰的收尾。
然后才齊聲叫好！
壓根兒就不是為了賣車，完全是在樹立這個品牌地位。
就像再過四十年，無數國民都還是把吉普車當做所有suv的統稱，甚至都不認識jeep這個洋名兒。
差不多就是從這個212合資經歷開始的。
這個至尊地位居然最后都能被平汽玩脫了，也是無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