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差距是真不大。
讓衛東打開臺愛克斯電腦，也是標準的蘋果圖形系統：“這玩意兒現在還很簡單，本質上就是個獨立的小程序，開機后顯示界面，用戶操作打開哪個程序，就關了這再啟動那個程序，關那個程序的時候又順便把這打開，設備只能承擔同時開一個程序，但這個程序做得很精致巧妙，一共才兩百多K，我們完全可以以此作為基礎開發自己的中文系統。”
一旦錯過這步，當市面幾百、幾千萬、上億臺電腦都用了國外系統后，再也難以跟整體生態抗衡。
這是后世誰都知道的現實。
市里面各位顯然還沒意識到這個自己的中文系統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很重要？”
讓衛東點頭：“現在還是電腦初級階段，只是用來打打字，做做圖，算算賬，未來整個銀行系統，整個稅務系統，都會連起來，每家公司的賬務都跟稅務局連接，每個人在家里上網都能交流打游戲，如果你說這電腦是外國的，系統是外國的，別人是不是對你啥都知道了？”
哪怕在讓衛東可見的四十年里沒發生這局面，但稅務系統內部一直都這么警告。
眾人果然聽得神色凝重，自力更生、自主生產研發先進科技的原則，大家很清楚。
但具體到電腦這玩意兒如果不能自主研發生產，會帶來什么后果。
還真是得聽讓衛東普及：“再比如說，如果我們各種設備……就譬如電梯上面帶的電腦芯片主板，被國外公司全面控制，哪怕我們能生產出最好的產品，卻唯獨沒有關鍵的芯片，國外隨時能卡我們的脖子，豈不是全國用電腦、用芯片的地方都會癱瘓？”
真是聽得倒吸口涼氣：“好像這個確實比汽車不能自主生產，帶來的后果更加嚴重。”
汽車確實是土法上馬不是不能用，只是效率低下，完全封閉也能靠自身滿足最低需求。
現在耗費大量資金在小轎車上，多少有點那啥。
讓衛東也不是抨擊：“我不是反對眼前偏重汽車工業，畢竟短期長期內汽車工業發展都能帶來巨大的社會效益、經濟效益，電腦這玩意兒估計也有不少買辦在鼓吹最好是買，畢竟投資大、見效慢，還一時半會兒看不到什么回報，所以我來請纓，用民營企業的力量把這事兒做好。”
這肯定立刻引來一片掌聲。
江州市要是能趁著這股科技之風成就電子產業，絕對各方面都受益，
無論什么電腦專家，計算機專家，其實這會兒都還不能那么清楚的知曉電腦到底能直接干嘛吧？
計算機這會兒就是個專人操作的打字機，連科研單位都還沒明晰這玩意兒到底要怎么改變社會變成電腦時代。
連國外的電腦專家們還致力于每秒運算多少次這些技術化的目標。
就像科研成果再高級，也有個轉化成市場應用的過程。
具體應用……可以說史蒂夫就是當前做得最好那個。
而讓衛東恰恰比史蒂夫更知道電腦要怎么應用，單憑一個稅務系統的聯網工程，就足以吊打目前所有電腦從業者的認知。
現在大家都確認這銷售天才，是真的懂電腦！
當然讓衛東介紹都是自己趁著出國考察，悉心學習，認真思考的結果：“只要開始出產品，就優先滿足江州市高校、中小學使用。”
市里面必然喜中帶憂：“能夠領先全國走在電腦時代前沿，市里面一定全力支持，哪怕現在教育經費緊缺也盡量保證支出。”
合格的資本家就是會在這種時候排憂解難：“不用不用，這是我們扎根在江州應該為這里做出的貢獻，會逐步以免費捐贈的方式配備電腦教學給教育部門，也盡可能協助江州大學等幾所本地高校，在計算機專業的人才培養上下功夫。”
這下教育部門都喜不自禁：“經開區中小學校規劃也展開了吧，爭取明年春季就能開始招生，明年先把小學運轉起來，江南區這邊是有準備的，現在可以把相關單位廠區的適齡少兒先就近入學，保證不要耽誤了孩子們的成長。”
地方關系的維護簡直順理成章。
但讓衛東哪里在乎的是這么點便利交換：“所以才感謝市里面各方支持，我們也希望能在兩三年內把這個為蘋果品牌配套代工，自家產品研發銷售的規模拉起來，目的都不是為了賺錢，我們會想方設法用其他產業收益來哺育電腦研發，降低成本，盡可能把這臺機器造價控制在三五百塊銷售，一方面抵御外國電腦的進入，一方面普及培育我們自己的電腦新人，只有熟悉電腦、喜愛電腦、擅長電腦的年輕人多起來，這個電腦時代的主動權才能掌握在我們手里。”
所以說市里面各位看他的眼神，怎么可能沒有變化。
如果說去年還只是把他當成經濟改革的小能手，商品經濟的探索選項。
現在已經精妙無比的沾上了高科技的邊。
以前只是發展制造生產力，現在……哪怕科技是第一生產力的論斷還沒出，但已經是毋庸置疑的方向。
反而少了很多詢問和催促，只提出市里面會新成立個計算機辦公室，隨時接收這邊的信息傳遞，從市里面協助牽線各方面來協助。
無論是江州的高校、教育系統，還是本該分管這部分的科委。
但都明白現在行政部門、主管部門這時候對這種民營企業的研發開拓只有限制作用，放開手讓民營企業在這方面做突破。
再很認真的觀看了目前囤積在四樓的十萬片6502芯片。
讓衛東也在這里稍微點了下：“在東京，這種芯片要買到手大約二十多美元一片，而通過史蒂夫我們最終以九美元的批發價從廠家直接拿貨，占用資金當然就是出口的牛仔褲收益了，之前跟有些想大發一筆電腦橫財的能人在滬海碰撞了下，這些外匯也被凍結過，所以為了方便未來的芯片采購，我們會試著做些海外資金儲備，不至于成為這些貪得無厭的口中肥肉。”
江州各位肯定聽出來其中兇險。
有點面面相覷：“能詳細的講解下來龍去脈嗎？”
讓衛東看他們不推諉裝聾，才把找上門的頤指氣使給描述了：“……總有些能人異士可以搞定各種環節，把緊俏的產品賣出高價，這塊兒的利潤我就不用說了，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如果不是為了電子計算機產業的未來，我根本不用趟這渾水，但人活一世，總要有所為有所不為，如果未來我在這上面要是出什么問題，還請各位能幫著把這么多辛勤工作的員工照料好。”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讓衛東提出的都不是要什么拉兄弟一把，趨利避害保存性命。
而是只在乎別傷害到這么多人。
這時候就知道幾大產業上萬員工，在市里面現在各處投資項目，是給讓衛東的巨大資金鏈壓力，也是份沉甸甸的砝碼。
這個逼裝的非常圓滿了，一時間市里面想說點什么義正言辭的話居然都沒能開了口。
因為改開帶來的巨大變革，確實也帶來了相當多的紅利。
試問又有誰最能搶到先手呢。
這個不言而喻的現實，按說跟官方打交道應該是心照不宣，又不是誰發話就能杜絕的事兒。
有些人選擇攀附，尋求更高的保護傘。
讓衛東卻坦坦蕩蕩的擺出來。
按說二十來歲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人脈通天，不應該是意氣風發到目中無人了么。
讓衛東沉穩到平靜如水：“我實際上沒什么領導關系，都是跟著您幾位到平京開會才見過點人，回頭也從未聯絡走動過，我只專注于做銷售帶動更多人改變命運，幫著商州、江州乃至更多地方改善民生，我很清楚會遇見各種各樣只看見這產業或者財富想掠奪的人，但這不會影響我回報這個年代的心，只是方式方法會盡量更穩妥更合理些，各位也別啥都把我推到最前面，有時候我都覺得合作良好的伙伴，比賺錢的項目都難尋，且行且珍重。”
終于有人深深點頭：“你的壓力和挑戰，我確實能想象到，這份超乎年紀的長遠目光，淡定態度就更值得信任了，只要你能秉公經營，江州會堅定的跟你站在一起，抵制各種歪風邪氣。”
其他人也紛紛表態，讓衛東也不計較這承諾有多大的含金量，笑著邀請順便下樓參觀。
計算機生產車間，樓下就是擴展的新牛仔褲廠區，要加大到每個月朝東瀛跟北美有十五萬條牛仔褲出品。
現在是江州縫紉機廠在協助改進工業縫紉機的生產配備。
自然是把規模迅速提高。
隔壁是容納數百名文員、生產管理、建設運籌管理的大辦公區。
再下樓才是人聲鼎沸的美食街。
足球場那么大的場地，就算有些沒輪班的職工，也到點來吃飯，那叫一個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但很明顯，無論是兩邊的食鋪、餐館，還是沿著最長柜臺排隊的食堂周圍。
看見讓衛東陪著些官員模樣的走進來，哪怕不認識這些人是誰，四面八方都是發自內心的熱忱和熟稔：“衛東！今天涼拌肉不錯，嘗嘗不？”
“這邊這邊，讓總今天吃點我們的雞雜！”
“東哥好，這邊有空位子……”
在他們的眼里，還真就只有讓老板，而沒有父母官。
如果沒點定力，當個企業家真可能心態迷失到真以為自己是盤踞一方的主公了。
改開這幾年，這種狂妄下場的家伙也不算少。
但讓衛東心里很清楚，自己按照這種軌跡發展下去，跟那幫買辦，必有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