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張經理千方百計的勸著讓衛東跟秘書各拍幾張藝術照，保證以后大場面用得上。
其中還有讓衛東坐著，秘書在旁邊亭亭玉立的合影。
本來也想拉沈翠月參與，這姑娘連口罩都不摘，從眼神都看得出她十動然拒。
讓衛東估摸著是灰色人士不想被人留了大數據的底兒。
也沒勸。
不過他還是按照價格結了賬。
從以前點外賣吃燒烤就得到的經驗，手藝人的錢千萬不要白嫖。
不過章蘭芝拍的時候挺激動認真，對自己的形象非常高要求，細致到頭發絲怎么擺都要糾結，但出來表情又變嚴肅，緊抿嘴唇跟著。
默默看這倆對話。
讓衛東趁機思考過：“晚上你去跟他們兩位討論細節，先每人支付五百，搞個比較完整的文字步驟，怎么處理食材，怎么加入調味，我按照那位趙叔提到粵州的同行，馬上過去拜訪取經，回來爭取確定味道，我就再付一千，出貨補齊，以后每個月各兩千的工資，我過去取錢給你。”
具體討論的時候，沈翠月不在桌邊，她也不問去粵州干嘛，只接過地址跟現金說好。
讓衛東還得現買本列車時刻表翻，他就空手從商州回來：“臥槽，這里去粵州還沒直達？只有明天早上的車。”
沈翠月抱歉的看著他：“我還沒出去過呢。”
章蘭芝更沒經驗。
讓衛東干脆告別：“反正都得去火車站買票，晚上看回不回來吧，章同志你這回蓉都，還是回廠里自己拿主意，我這有前面兵站招待所的辦公室鑰匙，你可以去歇息，走的時候給經理就是。”
沒想到章秘書不接鑰匙：“我要跟你去粵州。”
讓衛東都笑了：“剛才吃飯前我跟你講的都沒進腦子啊，你跟著我算什么，之前在蓉都小董起碼能幫我理順高校和銷售工作，我不敢把銷售交給你啊，哪怕我跟老程簽了獨家協議，我也信不過你。”
口罩妹子眼睛亮了亮，主動走人：“我先回店里去了，你注意安全，我會把趙叔這邊的事安排好。”
又恰到好處的騰出空間。
讓衛東都覺得很舒服：“你看她，我做這個食品廠的事情，她可以幫我聯絡大廚，又不挑剔跟一幫打工老鄉住一起天天忙店里，更別提剛才說那點江湖經驗，怎么防著老金他們這類人，你能幫我做什么？”
可能從小到大都自視甚高的秘書咬緊嘴皮，不知道想什么，但高挑白皙又是一身軍裝，站在路邊很引人注意。
直男也覺得好看，但不會心軟：“別人可能覺得帶個女秘書很有面子，我不需要，我都是到處吃苦干事，你怕廠里批評就回蓉都歲月靜好吧，那里的風氣比較適合這樣。”
擺擺手就準備走掉。
秘書像逼急了的兔子：“我也能吃苦，我……我有介紹信，你要去找人得有手續！”
咦，看不出當時你吃撐了坐在旁邊，全都默默吸收了嘛。
讓衛東打的主意是過去用陽光日報的舊介紹信或者商州地委的調令介紹信去嘗試，實在不行點錢住進去吃飯問服務員之類。
但他其實還知道這種國內早期五星級酒店多半是涉外，不允許普通群眾去住，甚至連進去逛逛都不可能。
不然一堆穿著舊軍裝的鄉下人在酒店到處東張西望，不是讓外國人看了笑話么。
有些人可忌諱這了。
在滬海他跟狗蛋逛外灘那一帶的時候就見識過。
所以現在聽了馬上變臉：“你有什么介紹信，我看看。”
秘書打開肩頭挎著的黑色包，居然拿出一疊蓋著公章的空白介紹信！
這尼瑪約等于抗戰時期胖翻譯拿了一疊路條兒給八路啊。
之前紅光廠都沒給讓衛東空白介紹信，畢竟這玩意兒要是真拿去違法犯罪出了事，廠里要受牽連追責。
讓衛東伸手去拿，秘書還警惕的躲：“你別想拿了就自己跑，我要一起！”
讓衛東曉之以賬：“你看看，這起碼往返得一周左右，火車票、住宿費這么貴，多個人就要多上百塊甚至兩百塊……”
打死他都沒想到秘書居然說：“我有工資，我自己給！”
自己掏錢出差？
這是什么精神啊。
讓衛東很納悶：“你是圖什么呢，看起來不是這么強的事業心啊，難道，你想去吃粵東美食？”
章蘭芝竟然連忙說對對對：“我就是聽說粵州早茶很好吃，我想去試試看。”
得咧，這年代居然都有跨越幾千公里去吃早茶的小仙女。
讓衛東表示服氣。
走吧。
他其實一直有點怕去粵東鵬圳這樣的南方。
因為知道這會兒的牛逼大神們都在南下。
可以說是全國聰明人密度最高的區域，高手薈萃，殺得血流成河。
尤啟立迄今都還沒咋去那邊摻和過，讓衛東覺得自己還是跟這條線比較簡單點，起碼在他猥瑣發育的初期不要去那邊。
就有點慫。
結果有秘書帶介紹信的優勢立刻顯現出來。
江州火車站已經擠滿了人，第一次去浙州滬海就見識過的民工潮，其實已經在火車站廣場人山人海。
烏泱泱的席地而坐，看了就會讓人納悶怎么不去候車室。
不過等候車了才會發現人更多。
而且全都是去粵東的。
這也是讓衛東不想擠這邊的原因。光是排隊買票都好長好長隊伍，很多人堆積在廣場露宿好幾天就是因為買不到票。
但沒想到穿軍裝的章蘭芝可以走軍人通道，即到即買！
真香！
最美妙的是讓衛東站旁邊就順口問了句有臥鋪嗎，里面回應有介紹信就行。
那必須馬上拉著章蘭芝悄悄簽了張！
軍人軍工廠的身份疊加真的無敵。
這時候讓老板居然有點諂媚。
上回他從滬海回來的臥鋪，都是買的黃牛票。
明顯也是第一次買臥鋪票的章蘭芝拼命裝著習以為常的樣子，但還是很興奮。
就像她剛上讓衛東的大卡車那次。
兩人離開售票口的時候，還被一長串黃牛纏著想沾光買票。
這時候讓衛東還僅僅意識到秘書有加敏捷，加舒適的光環特效。
等兩人上車后才發現，還特么加社交。
因為和擠得前胸貼后背嘈雜無比的硬座車廂相比，臥鋪車廂寬松舒適，相鄰必然都是持介紹信才能買票的階層。
不是各單位出差銷售，就是開會的干部，科研的知識分子。
還有大學老師。
讓衛東習慣性買了兩張最便宜的上鋪，準備上車就睡覺。
可章蘭芝罕見的扯住他衣服，要坐在車窗邊拍張照。
她包里帶了愛克斯相機。
你咋這么矯情呢，直男東皺眉嫌棄但還是執行了。
的確有點磨蹭，各種撐著下巴憧憬未來，靠在車窗陷入沉思的造型。
帽子戴不戴都有糾結。
戲多得很。
要不是膠片機得拍完沖洗，讓衛東覺得每拍一張肯定都會被挑剔審視修圖。
現在也啰里啰嗦拍了七八張才收工。
可差不多也到出發停靠的第二站，章蘭芝又欣喜的拉他指外面，西山廠那片光儀設備三線廠就是藏在這個站臺背后。
她沒說話，文雅有神的大眼睛都在表達情緒。
讓衛東懶得分辨是什么復雜成分，好好好的爬上鋪睡覺，研究列車時刻表怎么轉車都比在這矯情有意思。
結果下鋪有位男士就被靜靜靠在車窗邊的女軍人吸引，接班坐到對面熱情搭訕交流。
雖然章蘭芝很冷漠的不想搭理，讓衛東還是聽見對方主動介紹是鄂昌大學的老師，知道鄂昌大學嗎，鄂昌是全國大學生最多的城市，鄂昌大學也是鄂昌最好的大學……
讓衛東被這個冷知識驚住了，不應該是平京、滬海嗎？
而且八十年代才多少大學生，怎么會最多在鄂昌。
要是有手機，讓衛東肯定發消息給秘書，要求施展美人計多套點話了。
因為他探頭看了看，覺得人家老師肯定沒興趣和他廢話。
姑且聽著吧，但等聽著單方面展示羽毛的同時，傳來列車員“瓜子生、盒飯盒飯……”他再探頭，果然發現秘書又開始坐立不安了。
有點納悶，你都自費出差了，還不會買盒飯？
結果忍受了幾分鐘，按捺不住的秘書終于爬梯探頭，輕輕拉讓衛東褲腿：“你不吃飯嗎？餓了。”
讓衛東煩死了：“你看，我要是自己出差，可以從早睡到晚，最多吃個盒飯，你咋不吃盒飯。”
秘書居然說：“菜好臟……”
瑪德，你就是個三線工廠打字員，哪有這么講究。
但看她掛那嘟嘴委屈，還不由自主的調整站姿，那坐在車窗邊的大學老師眼都看直了。
讓衛東還是算了算了，臥鋪都是托人家的福。
只好帶著她去餐車。
就像上次帶狗蛋吃列車盒飯，這會兒還是那種鋁飯盒吃了要回收的樣式。
現在餐車居然也跟飯館似的現炒，還不太貴。
起碼沒皇后餐廳貴。
魚香肉絲兩元，回鍋肉一塊八，菜單上甚至還有干燒魚翅！
讓衛東看秘書又在扭來扭去，甚至想點葡萄酒，只好說這去粵東還怕沒魚翅吃嗎，那才正宗，火車上吃飽就行了。
章蘭芝才跟蛇精變的一樣安生點。
但吃得又眉飛色舞，還要拍照！
尤其得突出在火車上的環境特點。
讓衛東要不是蹭她介紹信和軍服的邊，血壓都升爆了。
但還是趁機提出你能不能跟人多聊幾句，哪個大學經濟條件最好，哪個大學有攝影社之類，這才方便我們去賣相機呀。
端著小碗米飯的秘書其實蠻敬業，哦哦哦的讓我再吃兩口去好好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