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嬋面紗下,一雙烏黑發亮的秀目,注視李唯一,寒氣襲去,能凍結凡人血液。
“五枚上品血晶,隨手便能拿出,閣下看來是身攜巨富。亡者幽境不比生境,這里沒有規矩,誰拳頭硬,誰就是規則。”
“我盯上你了!離開逝靈市場后,小心點。”
語調幽幽,威脅意味很濃。
她有這個底氣,身體的內在,是一尊強大的逝靈。因受制于楊青嬋弱小的肉身,所以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
鳳血樹葉,對她的意義不言而喻。
李唯一今非昔比,豈會將她的威脅放在心上,侃笑一聲:“姑娘乃萬里挑一的純仙體,身材曼妙,肌膚如玉,容顏想來傾國傾城,又身攜五枚上品血晶。你也小心點!”
“有如此口氣,看來不是一般人。”
楊青嬋眸中溢出冷笑,釋放一道強大氣息回應后,飄然而去,殘影一般進入人群,快速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上。
楊青溪欠了他好大一筆錢,也不知在哪發了橫財,她妹妹五枚上品血晶都隨手拿出,讓李唯一忍不住動了討債的心思。
楊青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楊青溪的魂仆。
抱在懷中的玉兒,抬起頭,眼睛眨巴,好奇問道:“師父,身材曼妙是什么意思?”
李唯一立即反思起來,決定在小孩子面前,以后要謹言慎行。
站在攤位對面的年輕貨主,瞥了一眼楊青嬋的背影,又看向站在李唯一身后的黃遼,意有所指的提醒:“閣下帶著一個純仙體孩子,本身就引人矚目,最好謹慎一些。亡者幽境中,逝靈很危險,人同樣危險。”
黃遼臉色凝重:“李兄弟,剛才那看似純仙體的女子,內在絕對是一尊逝靈,修為極強,不該得罪她的。她剛才釋放出來的氣息,很可怕。”
“已經得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李唯一對年輕貨主很有好感,但看得出來,對方是因為他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所以,才好言提醒。
并不是關心他的安危。
這位年輕貨主,很不簡單,施展斂氣訣后,身上的生命氣息幾乎完全收斂,李唯一最開始都看走眼。
無疑是說明對方修為高深莫測。
偏偏他還極其年輕。
道種境武修就能延緩衰老,維持巔峰的生命機能,很難從外貌去判斷一個人的真實年齡。但,見的道種境武修多了,心中對這些武道高手的年齡,自然有一個大概的判斷。
按理說,如此年紀,如此修為,在凌霄生境絕不可能是無名之輩。
年輕貨主的攤位上,貨物很少,但品質都極高。
有千年精藥、百字器,還有陰尸道果。
五片鳳血樹葉,最多只能讓李唯一的筋皮,從長生體的兩成強度,修煉到三成。
于是,李唯一道:“據我所知,鳳血樹位于舊榆州州城,被一尊叫做赤風君的逝靈巨頭占據。千年來,那里已演變成一座數百萬尸煞聚集的骸府,人類根本無法靠近。”
“鳳血樹葉,對尸骸逝靈修煉肉身,大有幫助,很少外流。”
“人類武修想要獲取,只能高價購買。或者,等陰煞颶風過境,將樹葉吹出舊榆州州城,在運氣極好的情況下,才能撿到一兩片。”
“兄臺是否方便告知,是如何得到五片之多?我可花錢,購買消息。”
年輕貨主道:“你是剛從凌霄生境過來的?”
“沒錯。”李唯一道。
年輕貨主道:“我們換消息吧!你告訴我凌霄生境現在的戰事情況,我告訴你獲取鳳血樹葉的辦法。”
“這倒是我占便宜了!”
李唯一隨即將自己了解到的,關于凌霄生境戰事的確切消息,一一講述。
“稻教既然大敗,看來飛鳳沒有進入凌霄生境。”
年輕貨主暗暗自語,隨即看向李唯一:“蘭大人帶走了大批逝靈強者,征戰凌霄生境,榆州州城骸府自然空虛。五片鳳血樹葉,是我趁機潛入城內,獲取到的,就這么簡單。你有膽,也可去闖。”
“多謝。”
李唯一將他攤位上的三株千年精藥一并買走。
他目前身上的千年精藥,只夠將七只鳳翅蛾皇喂到道種境第五境,必須大量購買。
亡者幽境,地域廣闊,無邊無際,神奇秘境繁多,能生長出不少千年精藥。
大多數千年精藥,對逝靈而言,用處不大,所以它們會拿到逝靈市場上賣,換取魂晶、血晶、法器。
價格比凌霄生境的商會,還要便宜一些。
二人離開攤位,走在遍地逝靈的街道上,黃遼感嘆:“此人真是夠傲。”
“敢闖骸府,還能全身而退,修為實力可見一斑。有傲的本錢!”李唯一剛才詢問年輕貨主的名字,對方只回了一句“姓柳”。
李唯一從來不討厭冷傲的人。
冷傲但有一顆有原則,有良善的心,且有傲氣的實力。這樣的人,李唯一很有結交的興趣,只可惜對方很冷淡。
李唯一繼續在逝靈市場上尋找鳳血樹葉,和掃貨千年精藥。
鳳血樹葉沒有再找到千年精藥倒是買了二十多株,花費巨大,看得黃遼暗暗咋舌。
逝靈市場很大,各種逝靈和煞妖聚集,并非都是陰腐氣息濃厚的尸鬼、骨族。還有一些,花妖、液妖、水域妖族、影族、石獸人、無面人……讓李唯一大開眼界。
此地距離東海也就兩千里,已經算是水域妖族的勢力范圍。
近海的陸地,妖與人,妖與逝靈,往往并存。
黃遼道:“其實,修煉長生體,鳳血樹皮的效果,還在鳳血樹葉之上。”
李唯一在市場上四處尋望,笑道:“鳳血樹葉都極其難得,樹皮自然更難獲取。總不能,學那柳姓小哥,直接去闖舊榆州州城吧?太危險!”
黃遼道:“真正的好東西,不會擺在攤位上,需要熟人帶路,才能接觸到。黃某在湟江邊城待了數十年,自認還是有些門路,我知道一個地方,能買到鳳血樹皮和更多的千年精藥。”
李唯一眼珠輕輕轉動,溢出笑意:“黃掌柜怎么不早說?”
黃遼苦笑連連:“我之前也不知道李兄弟你有如此財富實力,那些隱秘的地方,只有大客戶才能進入。”
逝靈市場的東南角,有一座掛著四盞鬼火燈籠的大宅院。
周圍靜謐,大門緊閉,貼滿符紙。
宅院圍墻的各個方位,插有十八桿陰幡,組成一座防御大陣。
黎松澗,是九黎族蒼黎部族族長的長子,隱君“黎松谷”和甲首“黎松林”的大哥,今年已經八十七歲高齡,但看上去也就五十歲上下。
他穿一身灰白布袍,面容威嚴,與另一位中年男子在燈光明亮的主廳內,密議著什么。
多年來,黎松澗一直在尨山山脈幫稻教,種植仁稻。
李唯一進九黎族祖境,取七只鳳翅蛾皇時,遇到的就是他。他當時押送一支八十三輛車的車隊,車上坐著的,都是稻人孩童。
九黎族祖境的泥土中,蘊含靈土,可以種出天資較高的稻人。
過去數十年,黎松澗長期往來黎州和湟江邊城,將稻人和秘密打撈的異界棺,送到這邊。
自從黎松谷以長輩身份在丘州州城,為李唯一和左丘紅婷主持訂婚儀式,暴露圣靈念師修為也幾乎等于暴露隱君身份后,黎松澗就警惕起來。
一個月前,九黎族征招軍隊討伐稻教,黎松澗生出強烈危機感,果斷離開蒼黎部族,暫時住到湟江邊城,靜觀局勢變化。
半個月前,他收到稻教空虛神子的法令,在湟江邊城準備船艦、車馬、魂駒,越多越好。
坐在他旁邊的中年男子,乃天一門副門主,黎州最頂尖層次的強者,霍定南。
霍定南,今年剛好百歲,不僅是副門主,更是天一商會的會長,麾下人才濟濟,高手如云,掌握海量資源。
稻教將他派遣過來,協助黎松澗,一起負責接應事宜。
黎松澗手捧冒著熱氣的茶杯:“聽說,棺山那位禁忌隕落在了凌霄城,就連兩位稻祖,都栽在渡厄觀仙師和左丘門庭儒道老祖手中。逃去島上就能活命?”
霍定南道:“怎么,你想回黎州?九黎隱門太強大了,不僅有蒼螟老祖坐鎮,還有多位長生境巨頭,掌握恐怖的情報系統。據說,凌霄城之戰,神教都在他們手中吃了大虧。你憑什么覺得,他們沒有查出你的底細?之前沒有動你,很可能是不想打草驚蛇。”
黎松澗眼神變得陰沉。
霍定南低聲又道:“以我看,登島是假,是為了騙左丘門庭和九黎族。撤往傳說中的稻州,才是真。”
黎松澗聽說過“稻州”的傳聞。
傳說,是三大苦主之一的老農,使用了某種非凡手段,在亡者幽境深處,驅趕黑暗,開辟出了一小片生境。
數十年來,他送到湟江邊城的稻人孩童和異界棺,很可能就是轉運去了那里。
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堯清風尚在院中,便欣喜道:“黎兄,大魚,這次黃遼送來了一條大魚!”
主廳右側的側堂中,黎松澗的發妻楊氏,與楊青溪,透過窗欞,投過去好奇的神色。
楊氏,名叫楊琳,出身濉宗。
是楊青溪的姑姑。
黎松澗眉頭皺起:“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在搞這些事。左丘門庭和九黎族大軍,隨時可能打到這邊來。”
堯清風走進主廳,向黎松澗和霍定南拱手行禮:“我們是九黎族族人,怕什么?反正棺山禁忌已死,稻教大敗,我們等于是恢復自由身。”
“徐佛肚在你體內種的死亡靈火,已經解了?”黎松澗沉聲道。
堯清風訕訕道:“人,很快就會送過來,現在想阻止,也已來不及。”
黎松澗無奈的一嘆,重重放下茶盞,問道:“這次又是什么人?”
堯清風道:“一個年輕人,修為很高,保守估計修煉出了道蓮,帶著一個純仙體小女孩,身上掛有界袋,精通布陣。”
“確定是年輕人?你們千萬別惹到不能惹的老家伙頭上。”霍定南道。
堯清風含笑擺手:“放心,黃遼閱人無數,年齡肯定不會看走眼。”
只要是年輕一代的武修,再強能強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