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隱人和隱人長老,幾乎全部聚集到澹月坊附近的超然府邸。
議事大殿內,李唯一和堯清玄并排坐在一起,快速覽閱新送上來的信息。隱二在旁邊,一份一份的抄錄左丘門庭送上來的名單賬冊。
拙老游走在超然府邸外圍,查看可有尾巴跟在隱人身后,必須杜絕一切隱患。
熬膳老人一直盯著外面的晷針,快步進入殿內:“午時四刻了,只剩十二長老和小長老沒到。”
十二長老,是看守九黎蟲谷的守門老人。
小長老,是三宮主的弟子星月奴。
李唯一抬起頭來:“昨天西境戰報傳進城,現在凌霄城各大府衙亂成一團,小長老很難脫身。暫時先不管他們兩個,把所有人,全部叫進來。”
包括拙老在內,隱人和隱人長老進入殿中。
加上李唯一和堯清玄,一共二十一人。
李唯一坐在長條形桌案的最上方,目光掃視眾人:“這段時間,大家一直處在極度危險之中,隱人長老和隱人死了三位,失蹤四位。今天,一切都結束了,諸位帶上你們的人,天黑前分批全部撤離凌霄城,返回黎州。”
“離開凌霄城,并不意味著安全。”
“明天,整個凌霄生境,應該都會爆發戰亂。其中府州最是危險,你們可以選擇從東境繞行。”
在場的隱門高手,皆是心智過人之輩,立即知道要發生什么事。
石九齋道:“所有人都走,誰留下來做最后的事?”
最后的事,自然是點燃戰火。
點燃戰火的方式是:將堯清玄掌握的,九黎族和左丘門庭查到的,邪教據點、潛伏人員、被收買者,投靠魔國的朝廷中人,潛藏的逝靈,濉宗是稻教成員等等信息,在同一時間,送到朝廷的各個府衙,逼朝廷動手。
李唯一想過只把消息送到其中一座府衙,以求足夠機密。
第一,只靠一座府衙,不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么多敵人收拾。
第二,只送一座府衙,萬一那座府衙早就被敵人控制了呢?
第三,凌霄城別的府衙若不知情,很可能會從中作梗,阻撓行動,各方掣肘,反而辦不成事。
將信息公開,是妥協之后的策略。
朝廷一旦開始全城搜捕、攻打、捉拿,城中的敵人只能立即動手。
否則等朝廷肅清城內,凌霄城將不再是千瘡百孔。他們再想破城,便難如登天。
往各個府衙送情報,看似只是一件小事,十分簡單。但實際情況,萬分復雜。
隱一道:“最后這一步,才最關鍵。首先,敵人遍布全城,決不能提前泄密,不能給他們反應的時間。我們全部走了,交給什么人送信,可以保證絕不會提前泄密?”
堯清玄道:“這么大的事,必須要有超然第一時間站出來,主持大局,朝廷內部才不會亂成一團,各大府衙才能迅速行動。所以小長老不到,誰能第一時間把信息,送到三宮主手中?現在凌霄城,是三宮主在主持大局。”
有隱人長老道:“要守住云天仙原,最重要的是,必須保證仙原大陣、護城大陣、九霄云外大陣、地底三十六條地脈羅網不被破壞,這件事必須趕在送情報的前面。神隱人,你是想明天一早就行動吧?太急了,我們還沒有準備好。”
李唯一道:“我們沒有準備好,敵人就更沒有準備好。我會留下來,做最后的部署,請諸位相信我。”
“憑什么是你留下來?我要借朝廷對付濉宗的機會,擊殺姚謙,所以留下來的那個人一定是我。”堯清玄目光堅定,指尖流動法氣,準備立即出手將李唯一制住,讓諸位隱人把他帶走。
李唯一瞥了一眼她的手指:“堯長老,我才是神隱人,按隱門的規矩,你也得聽我的。另外,堯長老可知我的后手是什么?我能解決的事,你解決不了!”
這時,隱二趕來稟告:“外面行來了一輛喜車。”
殿內所有目光,都落向李唯一。
李唯一起身,向外面走去:“能解決你們所有擔憂的人,來了!”
“嘩!”
拙老將超然府邸的大門打開,陣法光紗出現一道兩丈寬的裂縫。
喜車并不奢華。
異獸拉扯,車廂是紅色,綁有紅綢。
隱人全部走出,來到院中,立在各處。
駕車的人,戴著斗笠。他抬起頭來,看到站在里面迎接的人,竟然是李唯一,眼中頓時浮現難以置信的神色。
不是別人,是太史白。
再無別的任何人跟在車后。
太史白是受二叔太史青史的吩咐,送一位族女,前去訂婚。他心中是萬分不愿,覺得西境三州百姓正遭妖族凌虐,國難當頭,天下風雨飄搖,還訂什么婚?
太史白跳下車架,摘下斗笠,目光掃視院中的一尊尊武道高手,最后視線落到李唯一身上:“誰訂婚?你訂婚?”
“不是訂婚,是成親。”李唯一微笑。
太史白不能忍:“成親?和我太史家族的族女成親?左丘紅婷怎么辦?姜寧怎么辦?李唯一,你……哎呀,你和二叔到底在謀劃什么?”
李唯一意識到,禪海觀霧最信任的超然,應該是太史公。
“隱二,立即擺上菜和酒,既是我的喜酒,也給兄弟們餞行。”
李唯一從石九齋的手中,接過一份整理完畢的情報,遞給太史白:“這就是你二叔派遣你過來的原因!把這東西帶回去,明天的行動能不能成功,全靠你太史家族和城防營。”
太史白接了過去,快速查看,越翻越快,越看越心驚,臉色煞白到極點,最后雙手都發顫了起來:“濉宗楊神境是邪教天下殿的副殿主?”
堯清玄和拙老注視那輛喜車,他們是長生境武修,魂靈和感知強大,在車內察覺到非同尋常的氣息。
太史白死死盯著李唯一:“凌霄城內,怎么會潛藏有這么多邪教成員和逝靈高手?”
對于投靠魔國的朝廷中人,太史家族其實比九黎族和左丘門庭更了解。所以,太史白更驚異的是邪教和逝靈。
李唯一重重拍他肩膀:“明天將是一場生死之戰,很可能,決定朝廷的存亡,人族的生滅。太史大人派遣你過來,是讓你和我商議合作事宜,敲定具體方案,雙方配合。”
太史白終究不是一般人,很快鎮定下來。
半個時辰后。
太史白已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心沉重得就像鉛塊一般,恨不得插一雙翅膀,立即飛回太史家族。
今晚,注定將是不眠夜。
李唯一拉住急切想走的太史白:“今日一別,不知還有沒有相見之日,怎么都該喝一杯我的喜酒再走吧?”
“這不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嗎?你真要娶太史家族的族女?”太史白道。
李唯一走向喜車,傳音問道:“禪霧,州牧官袍和官印,取出沒有?”
“內帑一共有一百四十六套,給九黎隱門留了六套。”
一只纖纖玉手,掀開車簾。
手完美無瑕到極點手指細長,柔而無骨,似仙玉雕琢。只憑這只手,便比許多純仙體女子的容顏,都更動人心弦。
在所有目光的注視下,禪海觀霧一襲紅衣,戴著面紗,從車中走出。
黎菱與之一體,使用了易容訣。
明明沒有任何氣場,但對上她的目光,在場的武道高手,都有一種魂靈遭受攻擊的感覺,情不自禁的低下頭。
等他們反應過來,個個倒吸涼氣,意識到這位神隱人夫人,恐怕是一尊非同小可的人物。
真的是神隱人夫人?
沒有人信。
太史白滿腹疑問,可以肯定,太史家族的族女中,絕不會有如此驚艷絕世的一位。
她到底是誰?
禪海觀霧將六套州牧官袍和官印取出,遞給李唯一。
李唯一有一種收嫁妝的奇怪感覺,將其中一套,送給了太史白。
太史白肯定不會離開凌霄城,擁有州牧官袍,保命的能力,可以提升一大截。
李唯一可以看著太史白上戰場,可以拿出最好的鎧甲和戰兵去支持他。但對姜寧,李唯一只想不惜一切手段,將她帶離戰場。
前者的浪漫,是無條件的支持。
后者的浪漫,是無條件的保護。
同樣的情況,男人之間的交情,和男女之間的交情,始終不一樣。
李唯一將另外兩套,給了拙老和堯清玄。
他們是長生境武修,能發揮出州牧官袍和官印的力量。
要知道,在千年前,有資格獲得這身寶物的人,至少得是大長生。得是超然,才能完全發揮出州牧官袍和官印的威能。
剩下的三套,不好分。
自古不患寡,患不均。
三人心懷疑惑,皆釋放法氣,催動官袍和官印。
下一瞬。
三人齊齊驚駭,眼神皆釋放精芒,死死盯向站在李唯一身旁的那位紅衣女子。
太史白道:“這怎么可能,州牧官袍和官印,已經沉寂千年。我沒有修煉龍醒訣,為什么可以催動?官袍的空間力量、速度、龍魂之力,我都可以運用?”
“憑借這身行頭尋常的超然想要殺我,恐怕也沒那么容易。”做為大長生,拙老如此說道,看向禪海觀霧已是充滿敬意。
禪海觀霧走到堯清玄面前:“鬼旗給我!憑借州牧官袍的空間力量,稻祖也無法跨越遙遠距離,引動你體內的死亡靈火。”
堯清玄取出鬼旗,遞過去。對方的氣場太強,讓她一度懷疑是霧天子歸來。
“好了,走吧!酒已經準備好,喝一杯喜酒,敬我們黎州再相逢。這一戰,所有人都要活著。”李唯一拉上太史白,向內堂走去。
禪海觀霧則不疾不徐的跟在后方。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