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正州南直隸下南江府西部,還有關于“顏七娘”的故事在流傳。
據說她本是大家閨秀,十四歲時就是遠近聞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但成婚當夜,倭寇襲城。
她的夫君本是城中守將,卻畏敵怯戰,丟棄了城池和家小倉皇而逃。
反倒是顏七娘身穿嫁衣,手持寶劍登上城頭,組織鄉勇打退了倭寇一次次的進攻,最終保住了家園。
而后,她便成了鄉里著名的女將軍,抗倭的首領。
數十戰無一敗績。
然而他曾經的夫君,卻勾結倭寇出賣了她,導致顏七娘和部下在海戰中,被十倍于己的倭寇圍攻,最終葬身海波之中。
但她的英魂不散,成了庇護南江府的神靈。
常有客商行船,于河中或是近海遭遇風浪,眼看就要船毀人亡,“顏七娘”便會自風浪中而起,以衣袖護住商船脫離險境。
又有百姓路遇猛虎,逃脫不得,即將被猛啖食之際,忽見紅影從天而降,猛虎哀嚎一聲便落荒而逃。
還有那書生進京趕考,在山中被土匪劫掠,要一刀殺了將尸體丟進山澗。
書生哀呼“吾命休矣!”
卻見一柄纏著紅綢的寶劍,矯若游龍一般,叮叮當當的將那群土匪殺得七零八落。
并一直懸在書生頭頂,護送書生走出荒山。
諸如此等的事件極多。
于是南江府民間各處,便立起了“七娘祠”。
香火旺盛。
初時只是出行之人來求平安。
漸漸地,又有病人來求藥。
又有婦人來求子……
竟然是有求必應!
只是忽然一夜之間邪祟滿地,這天下似乎發生了某些“扭轉”。
各種神明的寺廟宮觀,皆成了邪祟匯聚之處!
這“七娘祠”也不能幸免。
又漸漸有了些“顏七娘”害人的傳說開始流傳……
曾經的鄉里庇護神,成了本地最大的邪祟!
關于她的傳說就變得混亂起來,有好有壞,而且時間、地點錯亂,讓人難辨真假。
葛被兒的奶奶當年一直沒有孩子,便是在“七娘祠”中求子,才生下了葛被兒的父親。
因此奶奶從不信外面那些傳言,堅信“七奶奶”絕不會墮落,為禍鄉里。
葛被兒從小被奶奶帶大,奶奶將“顏七娘”的傳說,當做了故事一遍遍的講給他聽。
在葛被兒心中,“顏七娘”的形象便是無比的光輝偉岸。
等他長大一些懂事了,又喜歡上了那些俠義話本故事。
他家中有些資財,因而買了許多這一類的書。
偶然發現當年“顏七娘”的事跡,曾被許多說書先生變成了話本,他大感興趣,幾乎收集到了市面上所有相關的書籍。
他不斷地研究“顏七娘”的生平和她去世后的傳說。
“顏七娘”的形象在他心中,便越來越飽滿,而不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
等到他入門,便選了“神修”。
他堅信“顏七娘”是真實存在的。
而只有“神修”才有可能找到顏七娘。
他一直沒有娶妻生子。
不管是父母還是親朋,問起來他便說是自己醉心修煉,六流之前不想成家。
事實是,葛被兒覺得,這天下的女子都比不過顏七娘。
等到三十五歲,終于六流了。
他便開始尋找“顏七娘”。
五年之后他終于找到了。
但只有六流的他,無法收服“顏七娘”。
此時的“顏七娘”的確已經墮落成了可怕的邪祟!
但葛被兒沒有“嫌棄”,他覺得錯的是這個時代,而不是七娘。
又過了三年,他拼盡全力晉升了五流。
其實他晉升五流的時候,便有些根基不穩了。
乃是冒險一試,因為他等不及了。
七娘便是再努力的壓制自身的瘋狂,畢竟也已經詭變,作惡越來越多,葛被兒覺得自己不能再看著她墮落下去!
五流之后,他拼盡全力將“顏七娘”收為自己的陰將。
這場大戰中,他受傷極重。
他舍不得傷了七娘,但七娘已是邪祟,對他可是下手不容情!
然后,葛被兒就開始在七娘面前裝“正人君子”。
裝了整整兩年,沒忍住……
找了個借口跟七娘商量:我吶,現在有個強敵打不贏。
需要你的幫助。
咱倆必須十分默契,才有機會殺敗對方。
若是輸了,那廝要殺我一家老小!
七娘羞羞答答的答應了。
于是雙修。
葛被兒那段時間當真是生活樂無邊。
結果“強敵”一來,戰斗之后七娘便發現,什么“打不過”,葛被兒輕而易舉就能拿捏對方……
但兩人心照不宣,仍舊是柔情蜜意。
雖然葛被兒知道這么做很危險,也一直小心控制,但次數多了……實在是太多了,終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就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路城隍瞪著一雙牛眼,抓著自己的胡須,聽完葛被兒的講述,也是咂了咂嘴。
他不能理解。
路城隍可謂是戎馬一生,到現在都沒顧上什么兒女情長。
就覺得,女人嘛,不都是一個樣子?
“咳!”他干咳一聲,你們這些麻煩事我也理不清,既然你們已經有了決定,本官就幫你們一把。
“來呀。”
路城隍一聲喊,旁邊典吏神像上,便也有一道虛影走下來。
“大人。”
路城隍一指葛被兒和顏七娘:“給他們把手續辦了。”
左典吏有些猶豫:“此事……有些不合規矩呀。”
許源暗中咧咧嘴。
這是要拿捏自己呢。
不過畢竟是自己把葛被兒帶來的,許源也不能就不管了:“這樣吧,那塊天外飛石,可以再借給你們一個月。”
路城隍咧開大嘴笑,言不由衷的道:“老弟多心了,我們絕無此意……”
許源一擺手:“城隍大人不要推辭了,咱們就這么說定了。”
路城隍便對著手下的典吏一瞪眼:“還不快去辦。”
左典吏便取了一份書憑出來,問了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
顏七娘的確三百多歲了……
左典吏寫完之后,將書憑在葛被兒和顏七娘面前展開,讓他們看清楚:“最后再問你們一次,可曾想好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兩人便一起搖頭:“絕無反悔,只求大人成全。”
左典吏便換了一支筆——這筆許源看的眼熟,也是一只勾銷筆!
左典吏有這筆在兩人頭上一勾。
便將兩人的魂魄勾出來,在書憑上各自留下了一個灰色的印記。
這便和陽間按手印一樣。
而后,左典吏對路城隍躬身道一聲:“下官回去一趟。”
這虛影往下一沉,消失不見。
等待了片刻,許源忽看到,葛被兒和顏七娘身上,同時涌出了一團暗銀色的光芒,好似泉水、又像血液。
光芒互相融合,然后又一分為二,各自沉回了兩人體內。
路城隍便撫掌大笑:“成了!”
不多時,左典吏的身影從地面下冒了出來,手中的勾銷筆一揮:
兩道虛幻的婚書分別落入了葛被兒和顏七娘的體內。
左典吏道:“這便辦妥了。”
但葛被兒的狀況卻并未好轉,許源疑惑看向路城隍。
路城隍抖了抖肩膀:“還得老哥我出下手。”
只見祂來到了兩人面前,背著手腆著肚子,繞著他倆正轉一圈、反轉一圈,仔細觀察了之后,才在顏七娘這一側停下,忽然一伸手,扯住了顏七娘的耳朵。
眾人吃驚,顏七娘下意識的揚起手來——那青白色的玉手,瞬間就變得一片青黑,五指上飛快伸出一尺多長的鬼爪!
但路城隍冷哼一聲,便將顏七娘定住動彈不得。
路城隍吹了一口氣。
這氣泛著斑斕的色彩。
從被他提著的七娘的耳朵中吹進去,鼓蕩著顏七娘的身軀,將某些東西,一路催到了顏七娘和葛被兒牽著的那只手上。
兩人體內的“婚書”閃爍光芒。
這些“東西”便穿過了兩只手,進入了葛被兒的體內。
葛被兒登時精神大振,
身上也泛起了那種斑斕的光芒……
許源瞧著這種光芒,隱隱覺得眼熟——仿佛深虛中,便有類似之光!
路城隍又是一吸,這口氣便回歸了祂的腹中。
顏七娘眼見著小情郎變得年輕,身體狀態回升,喜得再一次撲通跪下來:“多謝大人!”
葛被兒也跟著跪下:“大人對我夫妻恩同再造!”
路城隍對他們卻是不怎么在意,擺手道:“都是看我許老弟的面子。”
夫妻倆又去拜許源——許源嚇了一跳,趕緊扶住他倆。
你們一個五十多,一個三百多,來拜我一個不到二十的,要我折壽嗎?
“使不得。”許源又對兩人道:“我和城隍大人還有些事情商談,兩位前輩先回衙門吧。”
顏七娘面對城隍和陰差分外拘謹,葛被兒就帶著她先回去了。
夜間行走,對于已經恢復了五流實力的葛被兒來說,當然不成問題。
路城隍笑呵呵道:“老弟究竟有什么事?”
帶上葛被兒只是找了個由頭。
而且許源也的確曾許諾要幫忙,就順帶辦了。
有了葛被兒這個由頭,和路城隍的商談自然就順暢不少。
許源就如實的將濁間那些大邪祟的情況說了。
這反倒不能隱瞞。
否則路城隍會覺得:你跟那幾只邪祟,比跟老哥我親近。
路城隍又撓了撓胡子,反問道:“老弟你是什么想法,要幫那幾只不成器的東西出頭嗎?”
“絕非如此。”許源立刻否認:“一來它們給了些好處,我就來問一問。
二來……畢竟是在我占城的地頭上,我自己也想弄個明白。”
大家現在是合作關系。
而且截至目前合作的比較愉快。
路城隍有些猶豫,眼神一直往左典吏那邊瞟。
祂拿不定主意,想讓幕僚給些建議。
左典吏只好咳嗽一聲,道:“大人想說,下官又怎么攔得住?”
“哈哈哈!”路城隍大笑,便對許源道:“小西廟老集上賣的那些東西,大部分我們陰間都有,而且價格低上許多。
跟老弟借用天外飛石,便是為了方便他們行動。
但是老哥我手底下的這些弟兄,去那邊擺攤不是為了掙錢,而是在找一件東西。”
他停頓了一下,歉意道:“至于找什么,實在不能說。而且很可能只要我說出來,那東西就能察覺到。”
許源皺眉,就不好再追問了。
路城隍又保證道:“老弟盡管放心,這東西我們若是找到了,對陽間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又斟酌了一下,一咬牙湊近許源耳邊說道:“說不定,便能將占城濁間直接抹除掉!”
許源眼中精光一閃,嘴唇微動正要追問——路城隍已將按住他的肩膀,低聲道:“老弟,不可再說了,你我也不可再議論此事,否則便要泄露天機!”
許源緩緩點了下頭。
內心仍舊震撼。
將占城濁間直接抹去?!
這是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兩百年了,我皇明終于要出現一座沒有邪祟的城市了!
城中邪祟無法禁絕,便是因為陽間背后便是濁間,那些邪祟總有辦法鉆過來。
只是許源想不明白,這般重要的東西,為何會在老集上?
許源沒有再問那東西。
“路老哥,我該怎么給陰陽蚺那幾只回話?”
路城隍又去看左典吏,這種出主意的事情,就該你們這些幕僚來做,老爺我的腦子想不出點子來。
左典吏上前,跟許大人商議好了說辭。
第二天,許源去了白月館。
見了白狐,許源面色凝重:“事情不好辦,陰差們對邪祟成見極深。
而這位城隍大人既然在陽間扎了根,必然要做一些事情。”
白狐閱歷深厚,頓時聯想眾多。
有些計謀,反而騙不到那些單純的人。
中招的便是這些見多識廣、心思深重之人。
“城隍……想要針對占城濁間?”
白狐問道。
許源搖頭:“不知道,本官去問了一下,那位城隍大人什么也不肯透露,便將本官趕了出來。”
而后,許源連口茶也沒喝,就起身告辭了:“這次事情沒辦好,本官也無顏要什么好處,就這樣吧。”
許源跺了下腳,就走了。
白狐立刻便聯絡了陰陽蚺。
邪祟們如臨大敵。
集思廣益、思索對策。
但商量來、商量去,最后的結論還是一個:“白姑娘,還得麻煩你。”
白狐無奈,只好回了陽間占城,將兩只小狐貍喊來:“你們去請許源過來,就說十斤詭地衣,跟他買一個消息,請他來當面商議。”
邪祟們面對陰間是弱勢的。
起碼皇明的大地上,這些邪祟們面對陰間,暫時還是弱勢的。
陰陽蚺幾個商量了半天,還是不想跟陰差們開戰。
所以現在首先要搞清楚,那位路城隍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只能請許源去打聽。
兩只小狐貍已經輕車熟路——在衙門的正門前晃悠一下,讓老秦看見,然后自己溜到了后門去,不多時老秦便小心翼翼的將后門打開,對她們招招手,讓她們快些進去。
很快狐貍姐妹花帶回了許源的回話:“姑奶奶,那大惡人說了,先將詭地衣送過去,他說邪祟毫無信用,他要先拿錢再辦事。”
白狐氣的翻了個白眼。
但對于許源所謂“邪祟毫無信用”是非常認可的。
北方的五仙在詭異時代到來之后,也不可避免的融入了邪祟之流。
但它們又跟那些邪祟有著本質的不同。
白狐也很厭煩那些邪祟不可控、毫無信用。
比如這次幫忙聯絡許大人,白狐也是一樣先拿錢再做事。
果然去了濁間一說,斗面鬼首先暴怒,嚷嚷著要給許源一些教訓,讓他乖乖聽命做事!
其余幾位便一起端坐不動:“好呀,那就請你出手,快些教訓一下許源,我們等你的好消息。”
斗面鬼頓時泄了氣,嘟嘟囔囔的“大家的事情,憑什么我一個出手”,“我才不肯吃這個虧”之類。
絕不肯承認,它有些害怕,現在的許源,自己可能不是對手。
白狐在一邊看的不耐煩了:“行了!給不給吧,一句話的事情。快些決定,我還要回去做生意。”
幾個大邪祟都不說話。
都拿各種眼睛,去看陰陽蚺。
陰陽蚺就冷哼一聲:“看我做什么?休想讓我背這個黑鍋!”
之前這幾頭、就曾合起伙來指責自己,什么勾結許源、畏懼許源之類。
現在又想讓我首先提議給錢——將來若是出了什么問題,黑鍋還是我的。
當我傻呢?
白狐翻了個白眼,起身就要走。
終于有一只開口:“投票吧。”
這是個好主意。
因為是不記名投票。
大家都會想辦法抹掉自己的氣息,將來就找不到是誰投了贊成票、誰投了反對票。
很快,投票結果出來了,一致通過:給錢!
詭地衣在陽間異常珍貴,但是在濁間遍地都是。
情況和鬼皮紙類似。
詭地衣其實是邪祟在濁間死了,鮮血澆灌大地,生長出來的一種東西。
外形和陽間的“地衣”類似。
到了陽間,只要處理一下,便是一種珍貴的“料子”。
丹修和匠修都能用得到。
活人進不來濁間,就只有一些人勾結了邪祟,從濁間偷運出去,因而對于陽間來說,就是“產量極低”。
十斤詭地衣,若是運到北都去,一斤價值也在五千兩左右。
白狐帶著十斤詭地衣回來,立刻就讓兩只小狐貍給許源送去。
許源這才跟著兩只小狐貍過來。
白狐說了濁間那幾頭的要求:“還請許大人再辛苦一趟,設法弄清楚城隍大人那邊真實的態度。”
許源收錢辦事倒是很干脆:“好,本官再去試試。”
而后等了一晚,才再次造訪白月館,仍舊是面色凝重:“打聽清楚了。”
說之前,許大人先訴苦:“為了給你們搞清楚這件事情,本官險些跟城隍大人鬧翻了,承受了巨大的風險。”
這話白狐是一個字也不信,但還不能戳穿他、還要哄著他:“大人辛苦了,小女子一定跟那幾位如實轉述,爭取再給大人加些辛苦費。”
許源點點頭,道:“城隍大人的態度很堅決,要將占城濁間的邪祟們一掃而空!”
“啊?”白狐傻眼:“如此不留余地?”
“路城隍行伍出身,當年便是尊上身邊的大將,性情十分剛烈。”
白狐趕緊打發走許源,又去了濁間。
把情況一說,仍舊是斗面鬼,氣的七竅冒出滾滾黑煙,一蹦三十丈高,怒不可遏:“他要戰、那便戰!”
“真當我們是軟柿子不成!”
其他幾頭沒有理會它。
但也沒有拿言語擠兌它了——形勢嚴峻,大家都沒那個心情。
斗面鬼自己叫囂了一陣,也覺得無趣,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陰陽蚺試探道:“不如讓許源斡旋一下?路城隍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
大家藏在占城濁間,乃是為了城中數十萬生人,所產生的大量紅塵俗氣。
只要俗氣不絕,大家每年都能提升。
為此大家聯手也趕走了許多來占城濁間搶地盤的大邪祟。
若是開戰,它們全面處于劣勢。
“先試試看看。”眾邪祟很快達成了一致。
能不開戰當然最好。
就連剛才跳的最高的斗面鬼,這會兒也不吭聲了。
白狐又帶著十斤詭地衣回來。
程序已經很熟練了,兩只小狐貍帶著詭地衣,先到衙門口晃悠一圈,然后從后門進去,將許源請回了白月館。
許源坦言:“十斤詭地衣不夠。想要我幫忙勸和,得一百斤。”
白狐就兩頭跑,又去了濁間。
大邪祟們也顧不上斤斤計較了,反正詭地衣這種東西,在濁間就是地上長出來的。
就算是都挖完了也不妨事,宰殺幾只小邪祟,鮮血澆灌自己就能長出來。
許源得了一百斤詭地衣,就又等了一夜,然后帶著詭地衣回到了白月館,把東西原封不動的退給了白狐:“事情太難辦,我沒這個本事,錢退給你們。”
邪祟們得到消息徹底炸毛了。
它們不知該怎么辦了。
七嘴八舌說了一通,也沒有拿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來。
白狐一直在一旁看著,等它們漸漸安靜下來,才開口道:“你們這群蠢貨,許源這是在坐地起價!”
一語驚醒夢中人。
邪祟們又開始破口大罵許源不厚道。
白狐也不插嘴,就在一邊聽著。
這些暴躁的邪祟口嗨發泄完,白狐又一次開口:“你們要是不愿意,我就先回去了。”
“先別走。”邪祟們一起開口。
而后便是各種扭扭捏捏,想答應又不想背鍋。
磨蹭了快一個時辰,最后終于是所有邪祟都同意,給了白狐一個授權,讓她去跟許源先談一談。
白狐又帶著一百斤詭地衣回來。
再讓兩只小狐貍,帶著一百斤詭地衣去請許源。
狐貍姐妹花身子柔弱,各自扛著一只五十斤的大包袱,累的氣喘吁吁、香汗淋淋……
終于,許源又坐在了白月館中。
兩人反復拉扯了許久,反復試探,白狐終于摸清了許源的底線:每個月三十斤詭地衣。
成不成不敢保證。
你們答應這個價格,我就去勸說路城隍。
談下來,以后你們按月付錢。
談不下來分文不取。
白狐又跑了一趟濁間。
先不提許源的要求,先把自己來往奔波的好處拿到了手。
然后才說了許源的價碼。
這些大邪祟們自然又是一陣“暴怒”,痛罵許源狼子野心、獅子大開口。
白狐這次終于忍耐不住了,砰的一聲在濁間中,化作了一只六丈大小的三尾狐貍,尖叫著喊道:“吵吵吵!吵能解決問題嗎?
你們要真有本事,去跟路城隍拼命啊!”
“要是沒那個勇氣,這已經是我能給你們爭取到的最好的條件了,別啰嗦、趕快答應!”
“再鬧姑奶奶我就不管了!”
白狐從占城濁間歸來,命兩只小狐貍去告訴許源:“它們答應了。”
許源暗中一笑,不怕你們不答應。
這一次真真是空手套白狼,虛空造敵,每個月白得三十斤詭地衣。
自己和韋士奇大人的商號,又多了一種珍貴商品。
許源默默感受,商法毫無動靜。
許大人不滿:“這也不算生意?!過分了啊……”
許源故意拖了好幾天,才去白月館,露出一副疲憊的樣子,對白狐說道:“搞定了。”
“本官這次真是使勁了渾身解數,送給路城隍兩件珍貴的祥物,才終于勸住了祂……”
白狐暗中直翻白眼,臉上卻是洋溢著笑容:“多虧了大人呢。”
許源又道:“陰差們還要在老集中擺幾天攤子,不過你叫它們放心,路城隍會約束他們不得生事。
而且它們現在賣的便宜,但最多三個月,就會回歸正常價格。”
白狐茫然:“它們還要在老集上擺攤?”
許源道:“城隍大人也要面子的。陰差們既然去了,總不能就這么退回來吧?傳出去旁人還以為路城隍怕了邪祟們。
所以既然去了,就不能撤回來。
不過以后也只是做些生意,城隍大人也要銀錢在陰司中上下打點呀。”
白狐問道:“可……我們怎么確定你說的都是真的?若是城隍大人仍舊想要征討濁間,到時候豈不是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許源斜睨道:“你若不信,本官今晚帶你去見一見路城隍,讓祂親口承諾你。”
“這……倒是不必了。”畢竟是邪祟,白狐心虛不敢去見路城隍。
許源又道:“本官的信譽你還信不過?”
白狐覺得許源也沒什么信譽可言。
但白狐她自己也沒什么信譽呀。
白狐去了濁間,跟大邪祟們言說道:“許源已經勸住了路城隍。”
“為了確認真假,我可是冒著巨大的風險,親自跟著許源去了一趟城隍廟,請那位路城隍親口對我承諾,不會對濁間開戰!”
大邪祟們齊齊長舒一口氣。
又都夸贊白狐“勞苦功高”。
白狐趁機又討要了一些好處。
至于說許源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最好是真話,大家以后相安無事。
若是許源撒了謊,對于白狐來說也無所謂。
反正她又不住在濁間。
出了事死的也是這些大邪祟。
白狐在陽江,有充足的時間可以逃走。
到時候這些大邪祟,都被城隍大人弄死,也不會有誰去找白狐尋仇。
占城濁間,大邪祟們大肆慶祝,一場“大危機”消弭于無形。
許源的“商法”終于晉升了五流。
因為第一批糧食終于從羅城裝船,啟航運往北都。
曹先生和藍先生都勸殿下,這次一起回去。
但殿下不為所動,就是不肯走。
而慕容尊龍的案子也終于發了!
山河司、運河衙門震動!
運河衙門直接派出“西南路河務總監”王鐘和,帶著一營精銳河道兵,來羅城調查“真相”。
山河司這邊被嚴令不得插手!
隋無寒被氣得在總署里大罵宋韋明。
王鐘和到了羅城,先把谷堯拿下了。
案情說復雜也復雜,說不復雜……反正嫌疑人就是那么幾個。
許源不可避免的被牽扯進來。
但許源雖然有嫌疑,卻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向他。
而且關鍵的一點是:慕容酉和賈遠都被許源種下了“疑心病”。
他倆咬死了說是宋韋明處心積慮,暗算我家公子!
王鐘和在這個案子上,首先調查的是宋韋明和谷通真。
很快就查清楚了兩人在案發前的一切行動軌跡。
而王鐘和麾下的一位巡檢,在宋韋明住的客棧房間中,發現了一封書信。
這封信落在了靠墻的一張桌子的縫隙中。
推測是當時宋韋明走得急,遺落在了這里。
書信乃是模仿了慕容尊龍的筆跡寫成,內容盡是對運河龍王冕下的詆毀!
運河衙門眾人勃然大怒,對于他們來說,這簡直就是褻瀆!
若非這是重要的證物,當場就被燒成了灰燼。
但是這封信為什么會出現在宋韋明所住的客房中?
賈遠和慕容酉知道后,立刻便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慕容酉思路清晰而敏銳,在公堂上對王鐘和聲嘶力竭的喊道:“大人,這就是宋韋明偽造的!”
“他做下這等大逆不道的行徑,陷害我家公子,就是為了謀害我家公子,然后讓他宋家,晉升化龍世家啊!”
王鐘和跟其他人立刻就反應過來!
原本這案子如果說是宋韋明謀害慕容尊龍,大家想不明白的是:宋韋明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現在似乎合理了。
可王鐘和也不是傻子,這樣重要的一封信,就這么遺落在客棧里?
因此也沒有武斷的下結論,案子仍舊繼續查辦。
另外一邊,谷堯被大刑伺候,拷問谷通真的下落。
谷通真是真正的關鍵人物。
只要能找到谷通真,案子的一切疑問都會迎刃而解。
可是不管怎么拷打,谷堯就是不招。
谷堯也是六流法修,被打的皮開肉綻,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
他是真的冤枉,因為他是真招不出來。
這種情況還不存在“屈打成招”的情況,就算谷堯受不住,也不是喊幾句“招了”認罪就能了事。
于是案子查到了這里,又卡住了。
王鐘和查不下去,就開始擴大范圍。
首當其中便是許源!
北都,韋士奇大人今日在早朝上,跟首輔大人因為秦省布政使的人選,暗中交鋒一番。
雙方都有自己的人選,人選可以說是“各有優勢”。
不管你是不是有優勢,只要有人在朝堂上幫你說話,你就有這個優勢。
地方上的那些官員,為何時常因為一封彈劾就被罷了官?
便是因為朝廷上沒人幫他說話了。
皇明的天子想要做的舒服,就得當裁判,而不是選手。
高高坐在龍椅上,裁判朝臣和宦官的爭斗。
裁判文官中各黨之間的爭斗。
不管什么時候,天子淡淡的吩咐一句:廷議吧,那就是比賽開始了。
你們在規矩范圍內出手。
朕來判定你們誰輸誰贏。
今日韋士奇小勝一手。
首輔大人的人選,早年間曾包庇鄉黨縱容惡奴傷人。
這案子忽然翻出來,首輔大人的人選十分被動。
但也未曾徹底擊敗對方。
只被陛下判了一個“稍后再議”。
韋士奇坐著馬車返回宅邸的途中,都在考慮陛下這個“稍后再議”。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結果:自己的人選,陛下并不滿意。
韋士奇此時面臨一個兩難的局面。
要不要順著陛下的心意,推舉他的人選。
皇明的閣臣大都還是要要臉面的,偏生皇明讀書人的嘴尖酸刻薄。
便是當上了首輔,若是被人冠上了“青詞首輔”“泥塑閣老”的名頭,那也要遺臭萬年啊。
所以不能一味的逢迎陛下。
但是逢迎陛下,陛下會給出豐厚的回報……
韋士奇大人十分糾結。
一直到了家里,都沒能作出決定。
下車進門,到了書房,自有家中老仆送上參湯給老爺提神。
又有老管家將今日手下的拜帖整理好,這些帖子老爺得空了才會看一眼。
只有重要的幾張,老管家專門挑出來放在了桌案上。
“老爺。”老管家說道:“另外還有兩個消息傳回來。”
“說。”韋士奇喝著參湯點頭。
老管家專門提起來,那一定是較為重要的消息。
“少爺半路遇到了洛北,又被他拉著回南交趾去了。”
韋晉淵回北都,已經走到了半路,在湖北遇到了“三門絕才”洛北。
不知怎的又跟著洛北一起折返,又去了交趾。
韋士奇想了想,淡淡道:“那就隨他去吧。”
洛北兼修三門,在皇明正州名頭極響。
他一直留在家鄉,沒有前往北都。
但是人人都說他是皇明年輕一代的江北第一人。
只不過洛北背后牽扯著復雜的勢力。
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不入兩都、也不怎么和官宦子弟、宗室后代們交往。
老管家說韋晉淵是被洛北拉走的,那也就是說這次是洛北主動結交自己的兒子。
雖然對韋士奇來說,有一定的政治風險,但同樣也意味著機遇。
他身為次輔,目前的局勢下不能一味求穩。
大家都是修煉者,首輔雖然年紀大,但也還能活很多年。
“還有什么消息?”
老管家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但老奴覺得您應該感興趣。
咱們和朱家、許源合伙開了個商號,您還記得吧?”
韋士奇點頭。
這事情剛發生不久,他還記得。
而且那個許源和監正門下關系親密。
若非如此,區區一個南交趾掌律,沒資格讓次輔大人記住他的名字。
“老夫記得……”韋士奇回憶了一下:“那小子不知從什么地方找的門路,竟然能穩定供應鬼桑皮?”
“是啊,”老管家笑道:“剛送來消息,他用睿成公主的船隊,送來了一百斤詭地衣,而且說以后每個月都有三十斤!”
韋士奇的白眉揚了揚,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老掌柜的話里有兩個重要信息,一個是每個月都有三十斤詭地衣。
另外一個就是許源搭上了睿成公主的船。
這兩個信息,任何一個迭加之前的商號,都能夠讓次輔大人牢牢記住許源這個名字了。
而后聯系最近的時局……韋士奇忽然想起來什么,喊來自己的學生,幫自己找一份公文。
老管家知道大人要忙正事了,便悄然退下。
學生將公文找來,韋士奇翻開看了看。
這是運河衙門的一份公文。
王鐘和去羅城查案,里面果然提到了許源。
如果沒有今天這個消息,韋士奇不會去管許源。
但現在……
韋士奇用手指敲了敲文書上“許源”的名字……每個月三十斤,十五萬兩。
扣掉成本自己能分四成。
再加上鬼桑皮這些,自己一年能分上百萬兩!
只沖銀子,也得保一保這個許源了。
王鐘和雷厲風行。
決定查許源了,立刻就先將麻天壽請了過來。
詳細的向麻天壽詢問了許源那段時間在羅城的行蹤。
麻天壽憂心忡忡——許源走的時候,什么也沒跟麻天壽說,麻天壽萬萬沒想到,他還牽扯到了這么大的事情中。
這次麻天壽是真覺得自己兜不住了!
回了祛穢司,馬上給總署那邊的老朋友們通了消息。
又把這事情描述成,運河衙門和山河司,一起對祛穢司的“傾軋”。
許源削了山河司的臉面。
山河司嘗試找回場子失敗,于是就請運河衙門出面。
消息送出去,總署那邊暫時沒有回應。
老大人也派人去給許源通了個氣。
讓他早做準備。
王鐘和既然盯上了許源,就像獵犬一樣,咬住了就不會松口!
運河衙門周圍,這幾天都有祛穢司的人暗中盯著。
一舉一動,都要馬上向老大人報告。
可是接連幾天,運河衙門里都很平靜。
麻天壽本已經做好了準備,王鐘和怕是還會再來找自己,去“配合調查”。
王鐘和卻一直按兵不動。
老大人正忐忑不安的時候,運河衙門那邊忽然動了。
王鐘和帶著所有部下,除了羅城往西去了!
老大人得到報告越發的莫名其妙了。
等王鐘和走了一天,反而是總署那邊先傳來了消息:不用擔心,有大人物幫他說話了。
也不跟麻天壽說,究竟是什么“大人物”。
終于,消息漸漸傳出來:
有人在暹羅那邊見到了宋韋明,王鐘和帶人去抓宋韋明了。
對于許源的一切調查,都罷停了。
王鐘和走之前,在運河衙門里親口說了,這案子十分清晰,以后就順著宋韋明和谷通真的線索查下去。
也就是說,不再查許源了。
王鐘和手下的那些干吏們,也就關鍵證物——也就是那封宋韋明偽造的,褻瀆運河龍王的書信,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封信背面有些污痕。
所以可能只是一份“草稿”。
宋韋明應該還有另外一封信,用來誣陷慕容尊龍。
那這份草稿也就不大受重視,因而遺落在了客棧中。
似乎是很合理。
但也不過是刻意的坐實宋韋明的嫌疑。
上邊人想要什么結果,下邊人努力去促成。
麻天壽終于松了口氣。
又讓向青懷跑了一趟占城。
許源知道后,滿不在乎的跟向青懷說道:“本來就跟我沒關系。”
韋士奇的反應比許源預料的要快。
這件事情許源寄希望的,本就是韋士奇。
麻天壽分量不夠。
睿成公主……許源不想欠她的人情,不好還啊。
至于監正一系,他們從不插手朝堂上的事情。
指望不上。
即便是沒有路城隍這事,許源也會主動跟陰陽蚺等大邪祟商談。
不過那樣的話,許源會很被動。
大邪祟們一定會獅子大開口,狠狠宰許源一筆。
這成本就得許大人自己負擔了。
但向青懷還帶來了老大人的叮囑:“你還是要當心一些。
老大人已經收到了消息,慕容家已經派人來了。”
化龍世家什么時候吃過這種大虧?
王鐘和在調查,他們也不會放手不管。
而對于慕容家的人來說,他們不需要證據。
但韋士奇發話了,終究會讓他們有所顧忌,不敢過于胡來。
許源又說道:“不是我做的,他慕容家找不到兇手,還硬要賴在我身上不成?”
雖然許源自始至終表現得都毫無破綻,但向青懷就是有一種感覺:
果然是我小許大人!
向青懷回憶了一下……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呢,只要是得罪了許源的人,就沒什么好下場了。
遠的有伏霜卉、伏重九、世子妃。
近的有韋晉淵、徐博、宋韋明、慕容尊龍。
這其中還就數韋晉淵的結局最好。
但向青懷是知道許源和韋士奇大人的合作,莫名其妙的就冒出來一個念頭:韋晉淵該不會把自己老子賠進去,才換了自己一個好下場吧?
許源發現向大哥的神情越來越古怪,不由問道:“你想什么呢?”
“沒什么。”向青懷趕緊搖頭。
兩人又聊了兩句,門外響起了葛被兒的聲音:“許大人——”
葛被兒實力盡復!
著實讓殿下和曹先生吃了一驚。
葛被兒五流神修的實力,在殿下手下也是中堅力量。
殿下的確備受寵愛,可她畢竟是個公主,廣收門客的路子,也是奔著“能力五花八門”去的。
有些當年孟嘗君的意思。
這些門客殿下有說法的:為本宮搖旗吶喊!
什么時候搖旗吶喊?當然是殿下跟槿兮小姐對壘的時候。
反倒是實力高強的,殿下不敢招募太多。
因此殿下手中能使用的,真正的強修不多,也就是曹先生、藍先生和文奇先生。
現在多了葛被兒。
而且葛被兒本是等死之人,被許源拯救了才恢復實力。
旁人想說什么也沒的說。
多了個有能力的分擔事務,曹先生和藍先生也輕松了不少。
殿下這幾天都得意洋洋,時常對人說:“這次交趾是來對了。”
曹先生瞧著她那樣子,也是暗中嘆息:您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說什么交趾是來對了,你就直說,您看上了許源眼光好唄。
殿下要是真的這么說了——曹先生發現自己還真是沒法反駁。
還得翹起大拇指,附和一句:“殿下的確眼光好。”
許源請葛被兒進來:“前輩有事?”
“我當然沒事。”葛被兒容光煥發:“肯定是殿下找你有事啊。”
許源摸摸鼻子,葛被兒催他:“快走吧,別讓殿下等急了。”
等急了,殿下就不矜持了,自己沖過來找你。
許源跟著葛被兒來到殿下住的院子,殿下正站在院子里往西邊望著。
那邊,新買下的三座宅子已經拆光了。
殿下和祛穢司中,諸多身大力不虧腦子虧的武修,比如郎小八和紀霜秋,在其中出力甚多!
別的建筑先不管,殿下吩咐先要在靠近祛穢司衙門這邊,起一座五層高樓。
現在已經蓋了三層。
快要能夠俯瞰整個祛穢司衙門了。
但現在有個不大美妙的預兆:最近大雁們時常繞著那樓飛……
見到許源來了,殿下便道:“我聽說韋晉淵回來了。
跟他一起來的,還有那個洛北。”
許源疑惑:“洛北?誰呀?”
一艘畫舫飛快行駛在運河上。
這種船雖然漂亮奢華,內里舒適,其實根本不適合遠航。
不過這一艘明顯是匠修造物,不能以常理論斷。
洛北一身錦衣華服。
面如冠玉,眸如點漆,端是一番陌上人如玉的好模樣。
這也是他被人詬病最多的一點:
好華服、好美食。
因為實在找不到什么能黑的地方了。
在他身上找來找去,似乎只有這么一個缺點。
韋晉淵在他身邊也被比了下去——韋晉淵也沒有跟他攀比的心思。
他就覺得不管是誰、哪怕是你洛北,去了南交趾也是送給許源人頭的。
他遇到洛北的時候,已經將許源的一切事跡,原原本本,一點不夸張半點不隱瞞的全都告訴了洛北。
可不知為何,洛北卻更興奮了!
硬拽著他來了交趾。
此時,站在船頭的洛北,望著滾滾的河水,以及那在地平線上逐漸升起的占城,心中的激動壓抑不住。
“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了,沒想到哇,竟然在天南之地,出了這么一個命修。”
“我這奪命法,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都說他是三門絕才,其實他是四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