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比試觀戰的人并不多。
慕容尊龍方面有慕容酉和數名家將。
祛穢司方面,是麻天壽、嚴老、向青懷,和另外幾位掌律、巡檢。
沒幾個回合,慕容尊龍便被打的鱗片碎飛,重重的摔在地上,向青懷幾人一臉嘲色:就這?
還以為你會跟外邊那些海口狂徒有所不同呢。
能夠多抗一會兒。
原來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麻天壽壓低了聲音——卻又恰好讓一旁的慕容酉等人都能聽得清:“你們這群井底之蛙,從未走出過南交趾——不是慕容尊龍太弱,而是許源太強。”
慕容酉瞥了麻天壽一眼,這老東西,一把年紀了還做那市井潑婦、指桑罵槐之態!
當真可惡!這“井底之蛙”哪里是說他的手下,分明是在說我們公子!
慕容酉異常篤定的說道:“還沒有結束呢。”
就仿佛是在給自己的部將撐臉面,慕容酉話音剛落,校場上便有一尊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
慕容酉傲然道:“恭喜諸位,你們將有幸見到一位認真起來的慕容公子!”
麻天壽和向青懷不敢再說話了,一起緊盯著校場。
不久之前,睿成公主在文奇先生的隨行護送下,穿著便裝悄悄進入了交趾南署。
來到了一座三層木樓上。
從這里正好能夠看到校場上的情況。
文奇先生手里拎著一個酒葫蘆。
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態。
他喜歡喝酒吃肉,但不喜歡喝烈酒。
比如二鍋頭、雙蒸之類的,又辣又沖,有什么好喝的呢?
他最喜歡的便是正州江南釀造的黃酒。
醇厚濃香,入喉順暢。
而且烈酒的話,文奇先生半斤就醉了,這黃酒他能喝好幾壺。
許源幾個照面就把慕容尊龍打得摔在地上,殿下拍手雀躍,歡呼著:“打得好!我就知道阿源他一定打敗所有的競爭者!”
但不多時,又看到慕容尊龍重新站了起來。
殿下的俏臉頓時一寒,氣惱道:“他怎么又站起來了?他就不能直接認輸?讓阿源省點心嗎?”
文奇先生瞥了她一眼,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化龍世家的人都有一個臭毛病。
他們都喜歡證明,自己在《化龍法》上面的修為是極強的。
所以每每對敵,他們一上來就喜歡先用化龍法的手段跟對手過招。
化龍法打不過了,他們才會動用其他的手段——比如匠物。”
文奇先生說這話的時候,校場上那高大的身影忽然從雙臂下,又伸出了四條手臂!
現在的慕容尊龍是六臂的狀態。
不是機關臂,而是真實的血肉手臂。
但這不是詭術,也是匠物。
這四條新生的手臂中,又分別持著一件高水準的匠物。
分別是:鈴、幡、鏡、籠。
他自己的雙臂,則是一只手操控那一輪月刃,一只操控龍珠。
除此之外,一滴玄黃龍血浮現在他的眉心!
這一滴血一出現,許源的“撥弄”就失效了。
這一滴龍血,才是慕容尊龍最大的依仗。
早在三年前,第一次神龍入夢的時候,這滴龍血就一直飄蕩在他的夢中。
每晚他都能在夢境中清晰地看到龍血。
直到不久之前,他晉升四流,才能夠真實的接觸到這滴龍血。
他知道這是運河龍王冕下對自己的恩賞!
我、慕容尊龍,是被運河龍王選中的男人!
慕容尊龍以自己的最強姿態,一步步的向許源走去。
長長的龍尾,在身后的地面上拖動搖擺。
匠物新臂舉著四件匠物。
滿面冷酷之色。
遠處觀戰的慕容酉神情振奮昂然,大聲說道:“我家公子這四件匠物,都是家族珍藏多年,便是公子也是升了四流,家中才舍得賜下與他使用。”
他一一解釋:“這第一件匠物,名叫搖神鈴,鈴聲一響,神魂搖動,便是魂魄最為強大的神修,也要被搖晃的三魂七魄混為一團,身軀完好無損,魂魄卻已經化作了混沌!”
慕容尊龍正舉起了“搖神鈴”,對著許源搖晃起來。
“鈴鈴鈴……”
慕容酉立刻沉聲道:“退開些,這匠物波及范圍極廣!”
他首先大步后撤數丈,已經到了校場邊緣。
麻天壽幾人將信將疑,但也跟著后撤幾步。
許源看到慕容尊龍的匠物中,有一只鈴鐺的時候,就已經把劍丸收了回來,化作了一柄長劍橫在手中。
一般鈴鐺形態的匠物,就那么幾種用途。
鈴聲響起,許源也跟著彈劍。
“叮叮叮……”
兩道音波在虛空中糾纏、拉扯。
慕容尊龍還想要再搖動第二下,可是手中的搖神鈴砰的一聲炸了!
碎片迸射,有一部分直接崩射到了他的身上!
好在他的龍鱗防御力強大,將這些碎片彈飛。
但是許源的彈劍聲疾刺入他的腦海,慕容尊龍頓時覺得魂魄被強烈的撕扯,痛苦的差點跪下去。
關鍵時刻,眉心的龍血如陰陽魚般旋轉,一股強大的力量,護住了他的魂魄,又將一股清明涼意送入魂魄,他搖搖晃晃終于是重新站定,沒有再次出丑。
這時,慕容尊龍才能思考:我的搖神鈴竟然一個回合就被炸了?!
他的那只匠物手臂,手掌已經被徹底炸碎。
手臂上插著幾塊搖神鈴碎片!
這匠物手臂,卻是沒有龍鱗的保護。
麻天壽他們和慕容酉站在一起,慕容酉信誓旦旦的要大家退遠些,不要被余波傷到。
現在,祛穢司所有人一起看著慕容酉。
慕容酉尷尬不已,躲避那些目光,直直的看向戰場。
只見自家公子又舉起了那只布幡。
慕容酉神情一振,道:“這是家中請了大師匠修,以數百年前遺留下來的一面招魂幡為主材,打造的一件四流匠物,名叫通冥橋!
威力堪比傳說中的萬魂幡!
當中收納了數百陰兵,便是四流神修也不可能操控如此之多的鬼兵!
而且家中花費了眾多資源,將這些陰兵打造成了一支精銳之師!
乃是真正的斗戰利器。”
只見慕容尊龍將那布幡一搖,陰風陣陣、鬼氣滾滾——數百猙獰鬼兵,雙眼血紅,身披堅甲,手持利刃,腳下催動著黑火,殺將了出來。
而慕容酉說這匠物是“斗戰利器”,倒也不是虛言。
這布幡在放出了陰兵之后,便浮現出了若干袖珍的陣型圖形。
魚鱗陣、偃月陣、鋒矢陣、鶴翼陣、雁形陣等等。
慕容尊龍在某個圖形上一點,那圖形便大放光芒,而那數百精銳陰兵,也會隨之布成此陣對敵。
不同的陣法應對不同的對手。
能夠豢養陰兵的匠物,麻天壽等人見過很多,但是陰兵如此精銳、而且能夠布陣的,大家的確不曾見過,神情便不由變得嚴肅起來。
許源抬眼一看——甚至沒有仔細去看,只看到了“陰氣陣陣”,行了,將萬魂帕丟了出去。
這帕子一出來,嗖嗖嗖旋轉著飛上了高處,忽然化作了無邊無際的廣大,往下一落便是陰氣滔天,蓋住了一切!
慕容尊龍的“通冥橋”,以陰兵結陣,便好似在這陽間立下了一座橋頭堡。
而許源的萬魂帕則是直接將這一部分的陽間,直接變成了陰間!
這一支精銳陰兵,在萬魂帕之下頓時渾渾噩噩迷失,不辨東西南北,上下左右。
只見到了無邊的昏黑。
三首大鬼帶著一眾陰兵,潛藏在昏黑之中,時不時地殺出來,將幾個陰兵拖出隊列,撕碎了分吃掉。
遠處,麻天壽眾人又一起看著慕容酉。
這一陣看似還沒有分出勝負,但許源的萬魂帕直接把通冥橋給蓋住了。
你瞧那慕容尊龍,手臂在奮力的搖動通冥橋。
可是包括他自己在內,沒有一個人能看清通冥橋。
這件匠物已經徹底淹沒在萬魂帕之下。
慕容尊龍的那只匠物手臂,被濃稠的昏黑裹住了。
這結果還用說嘛?
慕容酉又一次說不出話來。
他也很費解:這姓許的,是專門來克制我家公子的嗎?
這兩件強大匠物,對上旁人都是大殺器。
怎么到了許源這里,他就恰好有兩件正好略勝一籌的匠物?
慕容酉并不知道,不管是劍丸還是萬魂帕,比慕容尊龍的匠物,高的可不止一籌。
但慕容酉很快又振奮起來。
因為他家公子,已經舉起了第三件匠物,一面銅鏡——這次必定要扭轉頹勢!
在此之前,他下意識的忽略了自家公子的第二只匠物手臂,因為抵受不住萬魂帕的陰氣侵蝕,不得不自己切斷了。
麻天壽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面對敵人的時候,一向是尖酸刻薄、心胸狹窄。
他斜眼去瞅慕容酉,問道:“你家公子這第三件強大無比的匠物,怎不跟我們介紹一番?”
前面連說兩次,結果全都被許源壓制。
這次慕容酉的確是不想說了。
但是他也惱火,這老東西分明就是在譏諷自己。
敗了兩陣又能如何?
咱們看的是最終的結果。
他便恨恨說道:“這是我家少爺從西北某位大師手中求來的‘知見鏡’。
只要被這鏡子照到了,便能將你認知中的‘自我’收到了鏡子里!
你變成了一尊行尸走肉,雖然魂魄肉身都完好無損,卻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這件匠物我家公子從不輕易動用,但是只要動用,必定旗開得勝!
你們就等著給許源收尸吧!”
校場上,慕容尊龍已經將這面“知見鏡”一轉,一片渾厚暗黃的光芒,照到了許源身上。
慕容尊龍喝了一聲:“著!”
眾人隱約看到,有一道灰暗的影子,仿佛從許源的身體內飛了出去,投入了那銅鏡之中。
慕容尊龍大喜過望,轉頭去看手中的知見鏡。
只見古樸銅鏡中慢慢現出一種形態……
慕容尊龍卻是眉頭緊皺:這是什么東西?!
這“知見鏡”效用詭異。
能夠攝走目標的自我認識。
有人的認知中,覺得自己天下第一,便會出現一張無比猖狂的面孔。
有人的認知中,覺得自己英俊天下無雙,那就會出現一張無比俊俏的人臉。
也有人覺得自己格外頑強,那邊會出現一尊峭壁上,迎著風雪傲然而立的石人。
也有古怪的,覺得自己是狐貍、黑熊之類的。
慕容尊龍見過最古怪的一個人,他覺得自己是一只葫蘆。
這都沒什么。
但是知見鏡照了許源一下,為什么這鏡子里出現了一片連綿不絕的網?
而且這網還是立體的。
每一個節點上,仔細看的話,好像還有一只眼珠!
這都什么玩意?!
你許源堂堂祛穢司掌律,覺得自己是這樣一張怪網?
麻天壽老大人,您是不是應該對手下定期進行一次侵染排查?
這廝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詭變成邪祟了——而且還是那種,咱們從未見過的古怪邪祟!
許源被那鏡子一照,忽然就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丟失了。
卻也不是真的丟失,隱隱還有些感覺。
就像是……被人從自己這里拿走,揣進了口袋。
但只要自己從他的口袋中拿回來,那就還是自己的。
這種匠物許源之前從未遇到過,也是嘖嘖稱奇。
果然不能小覷天下英雄,剛才那鏡子照過來的時候,自己毫無反應。
可是更許源迷惑的是,慕容尊龍用鏡子把自己照了一下,然后就不管不顧的盯著鏡子里猛瞧。
我們還在比試啊。
就這樣水靈靈的無視了我?
真不怕我趁機給你來一下?
許源甚至懷疑,這是一個陷阱。
所以觀察了一番,沒有馬上出手。
但是慕容尊龍是真的不管自己了,盯著那銅鏡也不知瞧見了什么,一臉迷惑糾結。
許源試探著將萬魂帕的陰氣向前推動,黑暗滾滾宛如濃霧,輕而易舉的就將慕容尊龍淹沒進去。
三首大鬼吐著細長的鬼舌,在慕容尊龍的身上一舔。
頓時卷起了幾十枚龍鱗,連帶著鱗片下的血肉,都落入了三首大鬼的口中。
這一口鮮美的血肉,吃的三首大鬼精神大振,一下子撲上來——
慕容尊龍眉心的那一滴龍血登時迸射出幾十道玄黃之光,啪一下將三首大鬼重重的打了回去。
慕容尊龍也猛然驚醒,啊啊地叫著:“本公子怎么落入了這里……”
他慌忙退了出去。
一般人陷入了“萬魂帕”中,那必然是渾渾噩噩不辨方位。
想要退出去?
那會有那么容易,最終都會迷失在里面,若是執意想逃出去,最終的結果就是跑來跑去,活活把自己累死。
但慕容尊龍有那一滴龍血,照亮了他的靈智,竟然是后撤幾步,就真的被他逃了出去。
許源也看清楚了這一滴龍血。
許源暗忖這慕容尊龍和本官一樣,在四流中都算是作弊。
本官作弊的手段是牛角燈、殤水、萬魂帕、劍丸。
而他作弊的手段就是眉心上、一滴龍血。
想要真的打敗他,就得解決這一滴龍血。
慕容尊龍倉皇逃出去,再一看許源、不禁迷惑:“你……你怎么會不受我的知見鏡影響?”
被“知見鏡”拘了自我認知,應該立刻就變成一具行尸走肉。
可是許源這樣子,分明不曾受到影響,而且還能用匠物偷襲自己。
慕容尊龍不信邪,再次轉動知見鏡,對著許源一照。
又有一道暗影,飛快的被拘入了知見鏡中。
慕容尊龍急不可耐的朝鏡子里看去:“讓本公子看看,你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他這一看卻險些出事,鏡子里擠進去了一本古書。
他看的時候,古書恰好翻開一頁。
而這一頁上,隱隱約約有些內容,玄之又玄、深奧無比。
慕容尊龍一看之下,竟然是覺得,只要自己能夠研究透了這書本上的內容,便有機會在極端的時間內晉升三流!
于是他心中貪念大起,努力的瞪大眼睛、伸著脖子往鏡子里看。
可那鏡子實在模糊,慕容尊龍便下意識地不斷湊近——有一道暗影,已經從他身上脫離出來,就要被拉進了知見鏡之中了!
忽然眉心上的那一滴龍血,又一次放出了玄黃之光,乒的一聲打在了鏡子上。
慕容尊龍猛然驚醒,“啊”一聲面色蒼白!
“我險些也被攝走了自我認知?”
“這鏡子里的書本,究竟是什么東西!”
他卻是不敢去看了。
但是被龍血的玄黃之光一打,知見鏡便顫抖著,將已經攝進去的全都吐了出來。
這件匠物受到了傷害,短期內是沒辦法再使用了。
慕容尊龍趕忙收了起來,也不敢再用了。
他是越發弄不明白,許源究竟是個“什么東西”了。
甚至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種不能對人明說的畏懼。
但是這次,遠處觀戰的麻天壽等人,卻是沒有再開口嘲諷慕容酉。
雖然這一次交鋒看上去“平平無奇”。
但大家都看出了其中詭異的兇險!
換了他們任何一個上去,便是同為四流的麻天壽,也不敢說自己能全身而退。
所以不是慕容尊龍無能,而是許源的實力,當真是深不可測!
慕容酉已經忍不住用力抓住了自己的頭發。
連“知見鏡”也不能降服這姓許的?!
慕容尊龍深吸一口氣,最后舉起了那只籠子。
許源立刻嚴陣以待。
這匠物怕是有著“拘禁”的能力。
但出乎意料的是,慕容尊龍并未將這匠物朝自己丟來。
而是打開了籠子的小門,將手伸進去。
小門一打開,許源便聽到了一陣啾啾啾的鳥鳴聲。
許源正疑惑的時候,慕容尊龍卻似乎已經在籠子中抓住了什么東西,小心翼翼的拿出來,然后朝著許源一丟。
霎時間一只古怪的小黃鳥,騰空飛翔,朝許源撲來。
許源手指一引,劍丸化作了上百道劍絲,織成了一張大網,朝那小黃鳥罩去。
遠處的慕容酉卻是大喜,叫囂道:“我家公子這次捉出來的乃是‘黃身鶯’!
許源死定了,這陽世間沒有任何手段能夠限制它!
它最喜歡吃活人的雙眼和心肝,公子這次運氣極佳!”
這籠子匠物中,可以隨機捉出來一種“詭獸”。
強大的能夠抗衡三流,弱的只能擊敗六流。
而這“黃身鶯”乃是這籠子所能捉出來的,最強的一種詭獸。
但這些信息,慕容酉來不及跟麻天壽等人吹噓。
麻天壽不免覺得,他這句“陽世間沒有任何手段能夠限制它”,牛皮吹的未免太大了。
但是緊跟著便看到,許源那無往不利的劍絲,織成了大網朝黃身鶯一撲,卻是直接從黃身鶯的身體上穿了過去!
并未對黃身鶯造成任何傷害,黃身鶯速度極快,一閃就飛到了許源面前。
不由分說便將一雙能夠撕裂金鐵的爪子,朝著許源的雙眼抓去!
許源倉促間仰面一口火噴出去。
四流的腹中火熊熊燃燒。
可是不曾傷到這鳥兒分毫!
黃身鶯穿過了火焰撲下。
許源下意識就覺得,難道這是“靈霄”中的生靈?
但是放出古廟需要時間,許源飛快后退。
那鳥兒把兩翼張開,便似乎是落下了一道牢籠,許源發現自己的行動范圍被限制在了一丈方圓之內!
那雙爪子始終對準了許源的雙眼——忽然一道白影從許源身后沖了出去。
“嘎!”
大福一扁嘴狠狠地啄在了那鳥兒的肚子上。
“吱!”
黃身鶯一聲慘叫,肚子上的羽毛炸飛出去。
它也被大福一口鑿的翻滾著向后摔去。
許源松了口氣——但其實也不算很慌。
因為別人都會下意識的忽略大福。
但是許源清楚的知道,大福一定跟在自己身后。
有禽類想要欺負自己,大福絕不會饒了它!
慕容尊龍和慕容酉猛地一愣:這只鵝是從哪里鉆出來的?
為何之前我根本沒看見它?
黃身鶯被大福一嘴巴鑿退了,也是大不服氣,振翅在空中穩住了身形,喳喳的大叫了兩聲,拍打翅膀猛地俯沖下來。
尖銳的鳥嘴好像一柄利槍,直刺大福。
大福張開翅膀,兩只大腳蹼叭叭叭的拍著地面,好像是在給自己擂鼓助威一般。
然后對著俯沖下來的黃身鶯,發動了侮辱性的攻擊。
“呸!”
大福一口口水吐了出去。
準準的糊了黃身鶯一臉!
“喳!”
黃身鶯炸毛了,你這就過分了啊!
它立刻張開嘴,就想進行對等的報復……
報復行動就止于張嘴了,黃身鶯忽然覺得兩眼發黑,頭昏腦漲,維持不住身形,直接掉了下去。
從大福一嘴把黃身鶯鑿退,慕容尊龍就張大嘴呆立在那里。
這籠子中的“詭獸”來自不同的“地方”。
黃身鶯是其中最強大的。
便是三流,也無法觸碰到黃身鶯的本體——這不是吹牛,慕容家的三流親自試驗過。
雖然黃身鶯殺不掉三流,但三流也抓不到黃身鶯。
可那只大白鵝,為什么能觸碰到黃身鶯?
而且一嘴就把黃身鶯肚子上的毛都鑿掉了。
緊接著,他更是看到黃身鶯被大福啐了一臉,然后就直接掉下去了!
這又是為甚?!
慕容尊龍也揪住了自己的頭發,不理解啊!
只是口水而已。
即便是大白鵝能觸碰到黃身鶯,但大白鵝飛不起來,最多只能撲騰幾下。
黃身鶯在空中,仍舊有著極強的優勢,按說怎么也不至于輸。
但是一口吐沫改變了這一切……
慕容尊龍眼睜睜看著黃身鶯一頭栽下去,正好落在了大白鵝的腳下。
那大白鵝邪惡的一腳踩住了黃身鶯的頭,然后仰天“昂昂昂”的大叫起來。
不對、那不是大叫,它分明是在猖狂的仰天大笑。
慕容尊龍竟然這只鵝的身上,看到了魔道的影子!
慕容尊龍猛地回過神來,面容瞬間扭曲猙獰,左右手一揮,將月輪和龍珠一同催動:“還我仙禽來!”
大福低頭看看黃身鶯,再看看氣勢洶洶殺過來的慕容尊龍,就像是在看傻子:你說這玩意兒是“仙禽”?
慕容尊龍在半路就被許源擋住了。
許大人手指牽引,上百道劍絲纏住了月輪和龍珠。
三流的劍丸,對上四流的月輪和龍珠,十分輕松。
慕容尊龍絕不能失去黃身鶯,這是他對付三流唯一的手段。
玄黃龍血雖然神秘,但更像是一個護身符,不受他的控制。
慕容尊龍合身撲上,整個人往許源的劍網中撞了去。
看上去就像是他要仗著自己龍鱗的堅固,硬闖劍網。
遠處,麻天壽詫異道:“你家公子有些想不開呀……”
慕容酉急的跺腳大叫:“公子大可不必呀……”
就連慕容酉也不知道玄黃龍血的存在。
就在慕容尊龍和劍網接觸的那瞬間,他的眉心上,忽然射出上百道玄黃之光。
每一道光芒掃中了一道劍絲。
而后這些光芒逐漸發力,竟然是硬生生的將劍絲向兩側撥開,于當中露出一個缺口來!
慕容尊龍便要從這個劍絲的缺口殺進去。
但許源面色冷峻,左手托起了水盂。
玄黃光芒忽然頓了一下。
眉心上的龍血,迅速沿著慕容尊龍的皮膚,向外蔓延出無數極細的血絲。
這些血絲好像蛛網一樣,罩住了慕容尊龍的整個臉!
只有正面的許源,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
此時的慕容尊龍顯得無比怪異,向外輻射一種讓人不安的氣息。
在這一瞬間,玄黃龍血接管了慕容尊龍的意識。
正準備從劍網缺口殺進來的慕容尊龍,止住了身形,并且遲緩僵硬的后退。
玄黃之光收回眉心龍血中。
劍絲沒了牽制,重新在許源面前布成一張劍網。
隔著這一張劍網,許源冷冷的注視著慕容尊龍和玄黃龍血的變化。
許源看到,那些血絲慢慢的收回了眉心龍血中。
也是暗中松了口氣。
如果這些血絲融入慕容尊龍的身體內,那還真就不好辦了。
許源只能壓制皮龍的食欲,放棄餌食慕容尊龍。
但血絲收回去了,那就還可以謀算一番。
當所有的血絲都回到了玄黃龍血中之后,慕容尊龍原本凝滯的眼珠,動了一下,恢復了對自身的控制。
許源淡淡問道:“還要再戰嗎?”
慕容尊龍極不甘心。
他不明白玄黃龍血為什么會忌憚許源手中的水盂。
那里面有什么?
在慕容尊龍看來,不管有什么都不可能是玄黃龍血的對手。
他已經認定,入夢點化自己的,就是運河龍王冕下。
這一滴玄黃龍血,也必定是冕下的精血。
冕下怎會有畏懼?
可玄黃龍血就是將他拉了回來,并且不再幫助他打開劍網。
沒有黃身鶯、沒有玄黃龍血,他連劍網都闖不過去。
還怎么跟許源打?
慕容尊龍咬了咬牙,兩腮的肌肉鼓了又鼓,最終還是帶著一身憤懣之氣,猛然轉身而去。
月輪和龍珠隱沒入他的身體。
匠物手臂隨之消融。
可是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通冥橋”無法收回!
還被許源的萬魂帕困住。
他想了一下,把“知見鏡”一搖,當中落出兩道灰影,重新融入了許源的身體。
許源微微一笑,收了萬魂帕,慕容尊龍才能將“通冥橋”收回去。
但是這匠物入手后,慕容尊龍便發現,通冥橋也受到了創傷。
短時間內已經無法再用。
強行催動,這匠物便會撕咬自己的魂魄!
這一戰,慕容尊龍損失慘重。
搖神鈴碎了。
通冥橋和知見鏡受損。
黃身鶯被殺!
而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輸給了許源!
慕容尊龍一聲不吭,直奔出校場。
“公子……”慕容酉等人喚了一聲,趕忙跟上去。
身后,傳來了麻天壽和向青懷諸人暢快的大笑聲。
慕容家眾人憋悶至極,可眼下卻只能忍了。
賈遠等人沒救出來,公子還遭遇了人生首敗!
這羅城,大不利我慕容家啊。
遠處的木樓上,殿下看的是心潮澎湃。
慕容尊龍動用知見鏡,以及從籠子中抓出黃身鶯的時候,殿下兩只玉手緊緊地揪住。
一顆心也隨之揪起來。
等一切結束,殿下便洋洋得意起來:“本宮的眼光果然無誤,阿源的確是慕容尊龍的克星。”
“只是我這個阿源呀,做什么事情都得有人在背后推他一把。”
文奇先生已經喝得半醉,迷迷糊糊的說道:“是嗎?依老夫看,只是遇到和殿下有關的事情,許源才是如此呀……”
殿下沉默了一下,轉身淡淡道:“回去吧。”
她率先而行,從文奇先生身邊經過的時候,玉足似乎是不經意的帶到了文奇先生椅子腿。
椅子一歪倒了,文奇先生“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若不喝多,當然是不會如此狼狽。
許源還站在校場上,心中思忖著對付那玄黃龍血的方法。
水盂中乃是殤水。
來自于陰間。
天庭和陽間的秩序,已經隨著邪祟時代的到來而崩壞。
但陰間還能勉強維持。
所以許源猜測,運河龍王的力量,還未能滲透到陰間。
于是拿出殤水一試,玄黃龍血果然忌憚退讓了。
但許源還是覺得棘手:即便是殤水能夠克制玄黃龍血,可湮滅了這一滴龍血,運河龍王怕是立刻就會察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