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四先生和妙妍真人是此次監正門下,南交趾行動的統籌指揮者。
占城這邊戰事結束,兩人便用“和鳴轆”聯絡了蘆城和蓮城。
天亮之后,監正門下另外兩位三代弟子,便分別從兩城趕過來。
他們都是四流,比不上臧天瀾,但放在外面,也都是強者。
接下來還有些收尾工作需要處理,馮四先生將事情分派下去,自己終于得了空閑。
雖然已經幾天沒有休息,但馮四先生的精神仍舊很好。
他背著手,溜溜達達似得,走到了林晚墨的院子外,扯開公鴨嗓子就喊叫道:“小林子,快出來迎接你四哥!”
林晚墨在院子中不屑冷笑:“手下敗將,還敢自稱四哥?”
馮四先生勃然大怒:“輸的明明是你!可敢再戰?”
“不戰是狗!”
“好!”
于是兩人在林晚墨的刻意引導下,便以“萬魂蝠皮”和“忘川水混合黿血”這兩種珍貴的料子,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究竟應該連造成什么樣的匠物?
究竟以何種料子輔助?
馮四先生這一次,暢所欲言。
也不管林晚墨的言語里是不是藏著陷阱,思路完全放開,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等到了天快黑的時候,兩種料子的煉造思路已經定下來。
而馮四先生在林晚墨的“擠兌”下,也“不得不”送出了好幾種高水準的料子,用以輔助煉造。
這兩件料子的事情討論完了,馮四先生突兀的沉默了下來。
林晚墨有種不好的感覺。
再回想一下,今日薅馮四先生的羊毛……似乎過于順利了一些。
就仿佛,自己的閨中密友,故意送上門來,露出破綻給自己抓。
“你……”林晚墨有些猜測,卻不想說出來。
馮四先生坐下來,寬大的衣袍罩在他有些瘦小的身上,生出了幾分蕭索之意。
“我得回去了。”馮四先生笑了笑,抬頭看向林晚墨,道:“以后見面的機會就不多嘍。”
林晚墨失聲道:“這么快就走了……”
兩人有著相同的孤獨感。
這天下,高水準的匠修鳳毛麟角。
便是同水準的,也未必能夠氣味相投。
比如新匠和舊匠,別說討論問題、互相促進了,一見面怕是要放出匠物來,先滅了這個異端。
兩人雖然年齡差距很大,又都是倔強的性格,討論問題總會大吵起來,誰也不能說服對方。
但彼此都能跟上對方的思路,互相啟發,這就十分難得。
可馮四先生的身份,注定了他需要在這皇明的天下四處奔走。
離別不可阻擋的到來了。
今日,馮四先生格外“大方”,林晚墨要什么給什么。
因為他知道,以后怕是幫不到這位知己了。
馮四先生遲疑了片刻,有些話,以他監正弟子的身份,是不該說的。
但他心中,一聲不屑,管他呢,四哥我從心所欲吧。
“小林子,當年六村暴民的事情,我在宮里看過些卷宗。”
林晚墨臉色微變。
馮四先生繼續道:“若沒有這一層的身份,許源那小子必能進北都總署,你們也可以跟著一起去北都享福。”
“說起來……當年你們祖先做的事,稱得上一個‘義’字。”
“朝廷其實心知肚明,所謂的神水教,跟你們六姓沒有關系。”
“六姓人家乃是被逼著,帶著鄉親來南交趾開河。”
“又被運河衙門欺上瞞下,克扣口糧銀,連飯都吃不飽。”
“最后只能帶著大家造反了。”
當年的事情,許還陽也曾跟林晚墨一五一十說得清楚。
林晚墨再聽馮四先生說這些,便也只能輕輕一嘆。
“可我們,終究還是被打成了罪民。”
馮四先生倍感同情:“百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當年把這個案子定了性的人,他們的后人還在朝堂上,而且還有不小的能量,所以這個案子還翻不了。”
林晚墨也沒有開口讓馮四先生為難。
其實只要見證大人開口,什么案子都能翻。
馮四先生沒有主動提起,去求監正幫忙,林晚墨就不會開這個口。
這十多日的相處下來,從馮四先生偶爾提起來的只言片語中,林晚墨也能推斷出來:
監正大人看似風光,實則如履薄冰。
任誰頂著“天下第一人”,“皇明實力第二”的名頭,怕是都會覺得高處不勝寒。
監正大人守護著皇明,卻也是天子和運河龍王,共同的忌憚對象。
“沒事,我們一家在南交趾,過得也挺好。”
馮四先生毫不留情道:“好不了了。鬼巫山存在的時間越長,阮天爺的力量就越強,你們針對阮天爺的布置,受到的反噬就會越嚴重。
我粗略的推算了一下,怕是這幾年就……”
林晚墨打斷他:“我們會想出辦法的。”
馮四先生便不再說這個話題了,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道:“盡快讓許源留個后吧。
不能有名分。
若是河工巷……四哥我豁出老臉去,總能給許家留下一道血脈。”
林晚墨動容,這次真心實意道:“多謝四哥!”
馮四先生點了點頭,起身來朝外走去,到了門口,忽然停住了,又轉身來對林晚墨說道:“其實你們解決不了阮天爺,但若是有別的大功,比如說解決了淵虛的隱患,同樣可以請天子下詔赦罪。”
林晚墨慘笑:“那個更難。”
馮四先生想了想,可能真的更難,便搖了搖頭離去了。
羅酆山。
宮殿幽深,四處垂落著靈幡。
陰風徐來,靈幡飄蕩。
有兩員大將押著忘川黿歸來。
殿中的尊上將手中的那一卷竹簡合上。
忘川黿背上的那根竹簡便飛了回去。
可是傷口卻不能愈合!
鮮血仍舊長流不止。
忘川黿仍舊沒有恢復聲音的能力。
疼得它不住發抖,它知道這是尊上對自己的懲罰。
“滾回忘川去!”
忘川黿連連叩首,謝尊上不殺之恩,然后乖乖的滾回了忘川。
甚至都不敢跟尊上分辨兩句:這事不怪我啊。
忘川死寂一片。
滾滾的玄黃之水流淌不息。
來處不可見、去處未能知。
便是誕生于忘川之中的忘川黿,也不知道這條河究竟有多長。
它沉入河水中,趴在河底。
河底都是冰涼堅硬的半透明螢石,這些石頭乃是那些失足跌落忘川的魂魄,慢慢累積變化而來。
陰氣極為濃郁。
它努力伸出頭去,向后背上舔傷口。
可是舌頭剛一碰到傷口,就感覺到舌尖劇痛,仿佛被雷電擊中。
忘川黿流下了委屈的眼淚。
忽然,它感覺到頭頂上的河水中輕輕一動,抬起頭來,便看到了一只熟悉的……魚鉤。
魚鉤是直的。
上面沒有魚餌。
忘川黿不由得哆嗦一下。
上一次便是這件“信物”,騙它跟隨蘆城城隍,帶著一片忘川之水去了占城濁間。
背上的傷口更疼了。
可是那只魚鉤在水中輕輕晃動,已經找到了它,于是便向它飄了過來。
忘川黿委屈的淚水,更加洶涌的向外涌出。
它終于是想明白了:你們這些“上尊”們斗法,為什么非要牽扯到我這小小的魚鱉之輩?
河上的那一位,我已經被您坑過一次了,就不能從此放過我嗎?
而紂絕陰天宮中的那一位也不厚道!
您明知道我是受何人指使,你不想跟人家撕破臉,就只壓迫我嗎?
雖然滿心的抱怨,可是忘川黿也知道自己躲不過。
于是四肢一動,劃著水浮上來。
卻不料距離河面還有五尺的時候,忽然一股冰冷的力量,籠罩了整個河面。
便好似在忘川河上,封住了一層五尺厚的冰層。
忘川黿便浮不上去了。
一個聲音從河岸上傳來:“三日后,你去上游,三十三里半的地方,接一個落水的魂魄。
記住,他的名字叫‘許還陽’,萬不可弄錯了!”
忘川黿聽得這個聲音有些陌生,但能夠壓住整個忘川,那也是陰司中,只比幾位尊上次一級的存在。
拿捏自己很輕松。
忘川黿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還被封著呢,于是只能在水中點了點頭。
于是那魚鉤就收走了,河面解封。
忘川黿急急忙忙的沖上來,可是河岸邊哪有身影?
忘川黿氣急敗壞:你這個命令沒頭沒尾的,我接到了那個“許還陽”之后,接下來怎么做?
難道要一直背著這家伙在忘川中游蕩?
可是那魚鉤主人的命令,它不敢不聽,便朝著上游游去。
找到了“三十三里半”的位置。
從水中冒出頭來一望:
此處位于一座孤絕的石峰之下。
石峰上,矗立著一座奇石,便是那塊著名的“三生石”。
忘川黿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有些心懷不甘的魂魄,若是魂力強大,便能頂著這孤絕石峰上的強大煞風,一直走到三生石前,照一照自己的前世今生。
實際上真能登上去的,一百萬只魂魄中,也未必能有一個。
忘川黿曾躲在水下,聽到有某位尊上親口說過,這三生石峰上的煞風,乃是那幽冥虛無中,最可怕的“赑風”泄露一絲,轉化而來。
忘川黿便猜測起來:
那個“許還陽”是登上了這石峰,照了三生石,然后心神俱震,從上面跌下來落入了河水中?
眼前這地界,最可能的情況便是如此了。
心里有了這番猜測之后,忘川黿便下意識地往那石峰上瞅了一眼——這一看險些把兩只小眼珠子瞪出來!
只見那孤峰半山腰上,有一道模模糊糊的魂魄,正像一只壁虎一樣,奮力的向上攀爬著!
山上的煞風回旋激蕩,每一次刮過,都能夠從他的身上,吹走一層如黑紗、似煙塵的魂力!
他只爬了一半,魂魄已經是這樣的模糊,只怕繼續爬下去,就要直接被這煞風,吹得魂飛魄散了!
忘川黿下意識的從水中呼喊起來——仍舊不能發出聲音。
這也讓它冷靜下來。
“尊上”的安排自有深意,自己若是驚動了那人,壞了尊上的大事,下場也不會赑魂飛魄散好多少。
于是忘川黿便只能呆呆地浮在河面上,望著孤峰上的那一道奮力攀登的魂魄。
從對方的速度來看,他的確還需要三天才能爬到三生石前。
而他現在正在半山腰上。
也就是說,這家伙已經爬了三天了!
便是忘川黿自己,也不敢想象,要是被煞風吹拂上整整六日——自己不可能堅持下來!
忘川黿越看,越對這位“許還陽”充滿敬佩。
不知不覺中,三日過去了,忘川黿看到,那一道魂魄已經稀薄的好似一道虛影!
仿佛再有一道風,就能將他徹底吹滅了。
但他終于是堅持著,奮力在三生石前站了起來。
然后整個便呆住了。
忘川黿看不到三生石上的畫面,只看到那人呆滯了片刻后,忽然癲狂的大吼一聲:“監正?!”
然后便如忘川黿之前猜測的一樣,忽然一個搖晃,從峰頂上摔了下來。
這孤峰上的煞風也十分邪異,只吹那些往上爬的魂魄,落下去的卻是不管。
那人在孤峰上跌跌撞撞,翻滾而下。
“撲通”一聲掉進了忘川河中。
直沉了下去!
忘川黿剛才看的出神了,滾落下來的時候它沒來得及反應,現在卻是嚇了一跳,趕緊往河水中扎去。
萬不可讓這家伙落到了河底。
一旦到了河底,只要碰到了那些冰冷堅硬的螢石,便會直接被吸進去,再也出不來了。
便是忘川黿也會束手無策。
忘川黿一發力,后背傷口劇痛!
它眼淚都下來了,卻還是強忍著猛加速。
可這個“許還陽”不知是何緣故,在忘川河水中的下沉速度,遠遠超過了其他的魂魄。
忘川黿拼盡了全力,結果收不住勢頭,一頭撞在了河底的螢石上,疼的全身發抖,總算是在最后一刻接住了這人的魂魄。
可是接住了,卻感覺不到背上這家伙的聲息。
忘川黿努力的伸長脖子。轉頭向后看去。
便見那一道稀薄的近乎透明的魂魄,兩眼空洞無神,一動不動的躺著。
忘川黿不會安慰人,何況現在它沒了聲音,更沒法安慰。
于是它慢慢上浮。
嘩啦啦啦……
忘川之水從背上滑落下去,它馱著那人到了河面上。
這動靜終于讓那人回過神來。
茫然四顧一番,再低頭看看腳下:“忘川黿?”
忘川黿伸出頭來,對著他晃了晃,露出了一個自以為和善的笑容。
好在忘川黿雖然敬佩對方,卻還沒有忘了那位尊上的任務。
它背后的傷口中,涌出一股鮮血,凌空凝聚成了三個字:
許還陽。
可莫要接錯了人。
“你怎么知道是我?”許還陽登時警惕:“是誰安排你來接我的?”
忘川黿卻沒有回答了。
便馱著許還陽,在忘川上漫無目的的飄蕩起來。
許還陽腦子很亂,在三生石上看到的畫面,以及有陰司的上位者,安排忘川黿來接自己——這些事情混雜在一起,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各種問題毫無頭緒。
但是片刻后,許還陽便冷靜了下來。
忘川黿只是個辦事的,既然從它這里問不出什么來,那也要……物盡其用。
許還陽一張口,就將凝聚成自己名字的那些鮮血吸了進去!
忘川黿的鮮血在陽間乃是好料子,在陰間……也是大補之物。
許還陽喝了這些鮮血后,魂魄變得凝實了幾分。
比尋常魂魄還要強壯幾分。
可是許還陽并不滿足,低頭看了看忘川黿背上的傷口——能把忘川中唯一的生靈傷到這種程度,出手的那位必然非同小可。
許還陽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經卷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中。
或者說,整個河工巷,本就是這個陰謀的一部分。
許還陽看到傷口中不斷流血,止也止不住。
便問道:“這些血,你不要了吧?”
忘川黿瞬間無語:你這問的是什么話?!
它對這家伙的敬佩,也瞬間蕩然無存。
賭氣的一歪頭,不搭理他。
許還陽:“你不回答,那就是默認了。”
你不要了,我就可以喝。
對于許還陽來說,這便是一個非常質樸的邏輯。
于是許還陽就趴在了傷口上,傷口中流出來一些鮮血他就喝掉了。
魂魄越來越強壯,甚至凝實到了如真人一般。
許還陽卻總覺得還差了一點火候。
索性趴在了傷口上,用嘴一吸……
終于滿足了。
忘川黿氣的差點從河面上蹦起來!
可是隨著許還陽這一吸,竹簡殘留在自己體內的那力量,也跟著消失了!
一直在折磨忘川黿的傷痛終止。
背上的傷口漸漸愈合。
忘川黿更加迷惑不解了。
讓我來接許還陽的,是……那位尊上。
可許還陽為什么能幫自己治好,紂絕陰天宮中那位尊上造成的傷勢?
以忘川黿的智商,便是想他個三生三世,也是想不明白的。
許還陽現在的魂魄強度,不敢說這陰間何處都可去得,至少也不會隨時都有魂飛魄散之憂了。
他盤膝坐在了忘川黿的背上,一只手支著腮,想著自己的事情。
忘川黿仍舊朝著下游游去。
忽然許還陽看到前方泛起了一抹魚肚白,下意識的便說道:“天快亮了……”
而后猛地意識到:不對,這里是陰間啊!
忘川黿聽到這句話,也是身軀巨震,接著便是嘩啦啦的一片巨大水響。
許還陽掉進了洶涌的河水中,腳下的忘川黿已經不見了。
許還陽終究還是魂魄之體,不懼河水,很快就從大河中走了上來。
天真的亮了,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座茫茫老山中。
四周古木參天,野草茂盛。
遠處隱隱傳來野獸的咆哮聲。
頭頂斜上方,樹枝間有一條胳膊粗的碧綠毒蛇,微微昂起了頭,冰冷的雙眼盯著他。
許還陽冷冷一笑,張口吐出一道陰氣。
那毒蛇便全身僵硬的跌落下來。
許還陽感覺到身體內,涌起一股強烈的沖動。
想要將這蛇剝皮去骨,生食了其血肉!
“不好!”許還陽立刻意識到:“這里是一處化外之地!”
在這里詭辯可能,要遠遠超過了外面。
許還陽下意識的便大步向前,想要盡快沖出這片化外之地。
這一邁步,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身后沉重。
許還陽一咧嘴,喝罵一聲:“滾下來!”
身上陰氣震動,宛如一道詭技。
咚!
他肩膀上,一只小小的鬼嬰摔在了地上,嗷嗷的怪叫起來,像一只小獸似的,滿地盤旋亂轉。
腦袋巨大,身子幼小,頭頂上胎毛稀疏,一雙死白的眼珠子,冰冷中帶著幾分畏懼,盯著許還陽。
許還陽從河水中走上來的時候,這東西就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被一道“詭技”震了下來,這小東西還有些不服氣。
剛才那嗷嗷的一陣大叫,便是在呼喚幫手。
旁邊的大河中,咕嚕、咕嚕、咕嚕的翻上來一只又一只鬼嬰。
同樣是大大的腦袋,稀疏的胎毛,好像飄起來一片葫蘆。
許還陽忽然咧嘴一笑:“本來想放你走的,可你還有這么多的小弟,那就還有些用處,卻是不能輕易放過了……”
鬼嬰頓感不妙,掉頭要竄進河里,卻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許還陽把手一伸,虛空攝拿而來。
鬼嬰的大腦殼,就落入了許還陽的手中,像一只手捻葫蘆一樣,被盤了起來。
“嗷嗷嗷!”
鬼嬰大叫抗議。
并且表示:我也是有靠山的!
你抓了我,我家許大人不會饒了你的!
許還陽笑呵呵的,混不在意:“也姓許?巧了不是,跟我五百年前是一家。”
許還陽一手盤著鬼嬰的大腦殼,一邊邁步走進了河水中。
他挾持著鬼嬰頭目,將河中的那些鬼嬰小弟當成了竹筏,踩在它們的頭頂上,往下游漂去。
“盡快把我送出山去,我就饒你一命!”
說話的時候,許還陽五指扣緊了,隨時可以將鬼嬰的大腦殼捏碎。
河工巷中,申大爺剛睜眼醒來,伸手摸到了床邊的煙袋鍋,正要坐起來先抽一袋煙……
忽然枕頭下面的那只小匣子猛地蹦跳起來。
申大爺感覺像是有人在自己腦袋上懟了一拳。
“唉喲!”
這匣子本是林晚墨保管,林晚墨去占城時交給他。
還沒等他把匣子掏出來,里面就傳來先祖們急切而雜亂的聲音:“出事了、出事了!”
“許還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