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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夢成真”正在得意洋洋的晃蕩著,忽然就有一種“宿命糾纏”的感覺降臨,仿佛被某一位可怕的存在,于深淵中暗中凝視!
“”嘎吱——
“美夢成真”一個急剎車,也不敢浪蕩了,車輪一動悄悄向后滑去,試圖將“渺小的我”藏進墻根下的黑暗中。
畢竟還只是個“道具”,終究是有些天真,以為將自己藏起來,就能不被那可怕的存在發現。
一只纖纖玉手拉住了馬車。
那手當然是極漂亮的。
和尋常的匠修不同,這只手上沒有發黃的老繭。
后娘在匠修領域,靠的是手巧。
當然不會磨出老繭。
“美夢成真”很氣惱:你放開呀!
馬車很大,玉手很細。
但“美夢成真”被拉住了,就是動不了!
“美夢成真”瑟瑟發抖,車廂里傳來“磕磕磕”的聲音,因為它在第一時間就確認了,那只小白手之所以能拉住自己,并不是因為力量大。
而是那只手上有一種力量,滲透進了自己的身體,便輕而易舉的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幾個關鍵構件。
這種控制,專門針對道具!
在西番,乃是七階工匠才能掌握的,稱之為“械之芯”。
“美夢成真”不知道皇明也有這種力量,匠修們稱之為“天工之力”,也是匠修三流的一個門檻。
那只手既然發出“天工之力”,“美夢成真”就只能乖乖就范了。
“這東西……有趣。”后娘眼睛亮閃閃的。
拖著馬車就要往自己屋里拽。
許源趕緊攔住:“林晚墨,你今夜好好休息!這東西它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你休息好養足精神,明天一早給你玩。”
后娘佯怒道:“我不累,我很精神!”
許源求助的看向王嬸,王嬸咳嗽一聲:“小墨!”
林晚墨在王嬸面前裝可憐:“嬸兒啊,您說有這么一件好東西,都被我看見了,不讓我里里外外研究透了,我怎么睡得著?”
王嬸無奈對許源攤攤手:“罷了,給她吧。”
許源撇撇嘴,松開手。
你說后娘這么大的人了,還要在王嬸面前撒嬌!
而且每次撒嬌都管用!
林晚墨開開心心的把馬車拖進了房里。
“美夢成真”全力抵抗,不想進去,然而并沒有什么用處。
它就像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哭的梨花帶雨,雙手扒在門框上,卻還是無力抵抗,悲慘的被惡霸拖進了屋。
“咣當!”房門緊緊關閉,隔門傳來了林晚墨得意地怪笑聲:“咯咯咯……”
許源搖搖頭,也不知道后娘這次又要熬幾天?
他不能去怪王嬸,便遷怒于大福。
誰讓你非要跟“美夢成真”鬧騰?
你若是不鬧著一下,后娘剛才那精神狀態,不會注意到馬車的異樣。
許源惡狠狠地瞪了大福一眼。
但是大福根本沒有看到飯轍子在對自己發脾氣。
大福的扁嘴釘進了墻壁中,兩只呆呆地鵝眼距離墻面只有不到一根手指的距離。
這個距離上,大福若是努力想要看清楚,就會暈眩。
大福很識時務的把兩眼徹底放空——便如它平日里,大多數時候一樣。
所以根本看不到飯轍子剛才那個兇惡的眼神。
但是飯轍子接下來一句話它聽見了:“誰都不準把它放下來!”
“給我吊它一夜!”
大福拼命地用翅膀和大腳蹼去蹬墻壁,不行啊,這樣吊一夜可太丟人了……
許大人的手下當然不敢違抗命令。
雖然很同情大福,還是一個個悄悄溜門走了。
王嬸只好出面說情:“夜晚可能有邪祟鉆進來,你讓大福吊在這里,它沒有反抗之力,豈不是被邪祟所乘?”
許源雖然覺得,城里這些小邪祟,便是看到大福這般模樣,也不敢上前來放肆——它們甚至還會懷疑這是不是大福的“陰謀”,以身做餌對我們進行釣魚!
但王嬸都開口了,許源哼了一聲,上去抓住了大幅的脖子,一把將它從墻上拔出來。
隨手一丟。
大福落地之后,有些暈頭轉向,脖子、腦袋、嘴巴都不大舒服。
原地打了幾個轉,也是害怕了,乖乖的竄到橋石邊的窩里臥下了。
頭朝內,埋在脖子里,圓滾滾的屁股對外。
許源忍俊不禁,笑著搖了搖頭,氣也消了。
這一夜,城內的那些小邪祟是倒了霉。
大福在飯轍子這里受了氣,半夜的時候溜出去,把火氣都撒在了邪祟們的身上。
掃蕩了幾條街道,又叼回來許多邪祟的骨頭、皮毛,充實了一下自己的窩。
新的一天,黃歷上禁:
問診、歡歌、觀星、修路。
許源起來后,先看了一下后娘的房間。
里面安靜一片,沒有要出來的跡象。
許源不由搖頭,吃了早飯后,跟王嬸交代一番:“嬸子您照顧好林晚墨,這次出來一定要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便帶著郎小八和紀霜秋,向羅城出發。
他帶著一本平天會的折子,另外一本交給于云航:“衙門里有什么事情,隨時聯系本官。”
“是,大人盡管放心。”
許源還算放心,因為昨日專門去找妙妍真人詢問了一下,費了不少口舌,才讓妙妍真人開口說了兩句完整的話。
得知妙妍真人的師兄馬上就要到了。
北都過來路途遙遠,正常人走運河,少說也得大半個月。
但師兄們一聽說小師妹被欺負了,立刻就變得不正常了。
許大人本來只想帶著郎小八,但紀霜秋自告奮勇,也要跟著一起。
理由是最近和郎小八一起修煉《天星墜》武密,彼此喂招,進步很快,就快要修成了。紀霜秋還拉著郎小八,一起給許大人演示了一下,他們如何的“彼此成就”。
《天星墜》這一道武密,乃是可以將全身力量,凝聚在一拳中轟出。
這拳力化作流星,飛出三丈外就算小成。
能飛出十丈,而拳力沒有絲毫衰減,才算大成。
想要大成,得六流武修的水準。
但紀霜秋和郎小八努努力,能修到小成。
對于他們來說,小成的《天星墜》已經十分了得。
而她和郎小八所謂的“喂招”,便是彼此站在一丈之外,用還未修成的《天星墜》互轟。
你一拳、我一拳。
一邊打一邊互噴垃圾話:
“你行不行啊?”
“我只用了一成力,你就受不住了?”
“起來呀,你怎么給我跪下了?”
“我要認真了,你喊一聲爹,我們現在就結束。”
只是給許大人“演示”這一小會兒,兩人互相對轟了七八拳。
郎小八險些就被打成了豬頭!
紀霜秋齜牙咧嘴,不停地揉著肚子。
許源看了之后,確定了兩點:
第一,旁人還真沒辦法給她倆“喂招”。
第二,這兩個夯貨這么修煉,居然真的有效!
“武修果然都是一群實在人!”許大人對兩位屬下認真修煉的精神,表示了肯定。
而后就把紀霜秋也帶上了。
但是這么一對哼哈二將帶在身邊,許源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帶了個小廝、帶了個侍女,但似乎又什么都沒帶。
上次跟會主宰“靈霄”中,意念拼殺了一番,許源大耗心神,頭痛欲裂。
很想有個嬌俏的小侍女給自己揉揉頭。
這夢想估計還要繼續夢想一段時間了。
三人快馬加鞭,又掛了字帖,只用了兩個時辰就趕到了羅城。
許源現在對羅城已經很熟了,進城直奔南署署衙。
麻天壽這段時間沒那么忙,第一時間就接見了許源,然后笑瞇瞇的問道:“這么快就準備升四流了?你小子,就要超過老夫了。后生可畏啊,老夫怕是快要被拍死在沙灘上了,哈哈哈。”
許源越成功,老大人越高興。
許源是他親手發掘的。
證明老大人眼光卓絕。
“多謝老大人的愛護。”許源先行了一禮,這是謝麻天壽上次請了徐壽臣暗中保護。
若沒有徐壽臣,許源能做了白畫魂,但最后未必能從袁通神手下逃脫。
麻天壽點點頭,對許源擠眉弄眼:“老夫聽說,卞閭那家伙,氣的砸了他最喜歡的一塊玉佩,哈哈哈!”
許源也笑了。
兩人聊了幾句,麻天壽神色一正,道:“原本老夫想讓向青懷陪你去平利縣,不過今日正好出了個案子,向青懷走不開。”
許源便道:“不用每次都勞動向老哥,大人隨便派個人即可。”
麻天壽便叫來了一位名叫“穆翰”的巡檢,待許源去平利縣。
真就只是個帶路的。
許源現在是五流,麻天壽手下還真沒有強者能“保護”許源了。
現在是許源保護別人。
麻天壽想要給許源找個“護道者”,就得跟上次一樣,賣面子耗人情去大姓世家求助。
去平利縣采火,許源自己有能力應對。
許源心急,當即便拜別了老大人,和穆翰一起出發了。
穆翰四十出頭,是一位七流神修。
他性情隨和,辦事認真。
屬于衙門里那種,并不十分出彩,但上司交下來什么任務,都能完成的類型。
但想要不只是“完成”,那就別為難他了。
祛穢司巡檢,也只是個養家糊口的工作而已。
四人一起出了城,穆翰便對許源說道:“老大人早上吩咐了這差事下來,下官就馬上調取了當時的案卷,仔細查看了一番。”
“讓穆兄費心了。”
穆翰一擺手:“大人不用客氣,這是分內的事。
平利縣在小余山下,那地方很奇怪,沒有大的化外之地,但是鄉野間有許多荒村古井這一類的‘詭地’。
這荒村在三十年前,名叫崗頭村,有著三四十戶人家。
不知從何時起,村西的古井中,就時常有邪祟鉆出來,將打水的村民拖下井去啃吃。
最奇怪的是,自從這古井中有邪祟出沒后,村里另外一口水井就慢慢干涸了。
村民們想要吃水,就只能去遠處的河邊挑水。
但河中也有邪祟。
再加上古井中的邪祟,夜晚時常鉆出來騷擾村民,村民們被逼的就只能陸續搬離,沒處可去的,最后都死在了邪祟口中,這崗頭村也就變成了一座荒村。
去年的時候,有收山貨的幾個行商,從荒村便路過,無意中看到了那古井中,有一條河跟井口差不錯粗細的巨蟒,鉆出井口一丈,身上鱗片五彩斑斕,口中噴出無形之火,那火不停變化著形狀,時而像是金烏、時而像是麒麟、時而又像是一片海浪。
那幾個行商看到花蟒的時候,那怪異也眼珠一轉,看到了他們,嚇得他們落荒而逃。
他們一路奔入了平利縣,將此事并報給了縣僚。
古怪的是,縣僚第二日帶人去查看,非但沒有發現那花蟒,便是連那口古井也不見了!
原本古井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片荒草!”
許源疑惑:“難道說那古井其實就是邪祟,跑到別處去了?”
“大人猜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穆翰勉強說道,大約是不大認可,但不想落了許大人的面子。
麻天壽之所以猜測可能是“龍口火”,因為曾有丹修采收龍口火,大致與此情形相同。
穆翰的猜測是,那古井“詭地”自動消失了。
就像它莫名其妙出現一樣。
這一類規模不大的詭地,往往是因為某件侵染度極高的邪物,而將整個區域侵染,當中邪祟頻出。
但這些邪物可能被人暗中收走,也可能陰氣耗盡,所以詭地也就消失了。
一行人在下午申時左右,趕到了崗頭村。
然后吃驚地發現,村里升起了幾道炊煙!
郎小八看向穆翰:“怎么有人住?”
穆翰也是納悶,村中忽然走出來幾個人,為首的穿著縣僚的官服,魁梧健壯,雙肩寬闊,留著絡腮胡。
“可是許源大人當面?”縣僚抱拳見禮。
“正是。”
縣僚便笑了:“在下平利縣縣僚劉虎,南署前幾日發了公文來,說大人今日要來這崗頭村,命下官聽從大人的差遣,下官前日便帶著屬下在村里等候了,可算把大人盼來了。”
穆翰上前套要了縣僚的官印查看,確認無誤,便疑惑問道:“這村里又有人住了?”
“去年發現那古井詭地消失了,便有人搬來居住了。”縣僚說道。
“原來如此。”
許源也翻身下來,把韁繩丟給郎小八,詢問劉虎:“劉大人似乎迫切期盼本官到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劉虎立刻點頭:“下官前日到了村里,便發現有一伙詭異神捕,早就住在了村里,他們也在尋找那只花蟒!”
許源意外,監正的孫女出來玩,“冒充”詭異神捕。
沒想到時隔不久,自己竟然碰上了一群真正的詭異神捕。
郎小八不滿道:“你明知道那是我家大人要的東西,為何不將那些詭異神捕趕走?”
劉虎訕笑,支吾起來:“這個……”
許源對郎小八一擺手:“你這是為難劉縣僚。人家也沒有犯法,那‘龍口火’乃是無主之物,憑什么把人家趕走呢?”
劉虎忙道:“多謝大人體諒。”
穆翰便道:“行了,先帶我們去古井那里看看。”
“是,幾位大人隨我來。”劉虎當先領路,走到了一半才道:“許大人,以下官看來,那些詭異神捕來頭不小。”
“哦?”許源瞥了他一眼,如果沒有來頭,劉虎一定為了討好自己,把人趕走了。
“他們就住在古井附近。”
說話間,眾人已經走到了。
原本古井所在的位置,長滿了一人多高的荒草。
這一片的草明顯比周圍高出一倍多。
東南方向上,有一個破敗的院子。
其中的兩間屋子明顯經過了修葺,劉虎一努嘴:“他們就住在那里。”
院門早就不見了,院前垮塌了大半。
許源等人走來,驚動了里面的人,兩個房間內走出來五個人。
許源只掃了一眼,就確定劉虎所說不錯。
其中一個房間內,只住了一名華服年輕人。
另外四人都擠在另一個房間內。
主仆身份一目了然。
這些“詭異神捕”站在院子里,遠遠望著許源一行,眼神中帶著些許玩味。
許源想了想,索性走了過去。
郎小八和紀霜秋立刻跟上。
許源到了近前一抱拳:“幾位如何稱呼?”
那華服年輕人微一頷首:“姓韋,韋晉淵。”
他手里拈著一把牙骨折扇,在手指間不停的轉動把玩。
雖然沒有刻意地表現出盛氣凌人,但骨子里油然透出一種自恃身份的倨傲
另外四人看到許源過來,有意無意的各自上前半步,將韋晉淵護在了后面。
許源點點頭:“原來是韋兄,在下可否問一下,韋兄是沖著在下來的嗎?”
許源不相信這么巧合。
那就索性當面問個清楚。
韋晉淵手下四人神情微變,明顯是更多了一些戒備。
但韋晉淵反倒是頗為欣賞的打量了許源一番,哈哈笑了:“你這人有點意思,既然你問了,本公子也沒什么不能說的,的確便是沖著你來的。”
郎小八作勢欲上前,被許源橫臂攔住了。
“為何?”許源不動聲色問道。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當然也沒有無緣無故的針對。
韋晉淵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大剌剌的說道:“當然是因為你惹到了本公子。不過你放心,本公子也不會欺負你們小地方的土著,咱們就以這‘龍口火’比一比,若是你先采收了,本公子以后絕不為難你。
但若是本公子先拿到了,本公子可以送給你,但你得答應本公子一個條件。”
許源皺眉,問道:“北都的人?”
韋晉淵把手中的牙骨折扇朝許源一指:“可以的,是個聰明的。”
許源又問:“什么條件?”
“現在還不能說。”韋晉淵一擺手:“不過你答不答應無所謂,本公子知道這龍口火對你很重要,等本公子拿到手,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而后他不在跟許源拉扯,轉身一甩折扇:“送客。”
自己就進了房間,房門砰一聲關上。
那四名手下橫欄上前:“請吧。”
許源不由得搖了搖頭:“一個被寵壞了的大姓公子哥。”
郎小八憤憤不平:“他有什么好神氣的?撇開出身不談,他全身上下有哪一點能勝過大人您?”
許源走回來,卻是笑道:“我們應該感謝他。”
郎小八奇道:“還要謝他?”
“他毫無戒心的就像我們透露了:此地真有龍口火!
因為韋晉淵他們來得早,一定是暗中搜尋過了,的確發現了龍口火,才會那么篤定的跟本官打賭。”
許源等人離開后,韋晉淵的四個手下,也跟著回到了屋中。
其中一人便使出了詭術,他的左耳飛快長大,變得蟬翼一般薄,卻有簸箕大小。
支棱著朝向許源等人的方向。
許源等人交談的話,通過了手下之口說出來。
他這詭術十分玄妙,復述眾人談話的時候,自動變成說話人的聲音。
許源這一番話說完之后,屋子里靜悄悄的。
氣氛略顯尷尬。
四個手下都不敢去看自家公子。
韋晉淵的面皮抽動了一下。
心中卻警惕起來:這廝狡猾!不能小看他了!
紀霜秋道:“會不會已經他們采收了?”
“當然沒有,”許源道:“以韋晉淵那性子,他若是已經得手,剛才就拿出來逼我答應他的條件了。”
但韋晉淵有一點說對了,這一團“龍口火”對許源真的很重要。
距離七月半還有四個多月,許源一定要全力提升實力。
劉虎在旁邊眼珠亂轉,低聲道:“大人,下官這幾日一直在暗中盯著他們,他們去過的地方,下官都記下來了。”
郎小八大喜:“咱們也一一找過去,一定能有所發現。”
那屋子中,手下將郎小八的話一說出來,韋晉淵便嘩的一聲抖開了折扇,頗為得意的輕扇了幾下:“本公子就知道那個縣僚,賊眉鼠眼的跟在咱們身后不懷好意。
哼哼,讓他們找去吧,就算他們把那些地方翻個底朝天,也別想有任何發現!”
手下紛紛說道:“他們平白浪費了時間,這賭局輸定了!”
穆翰面色凝重,道:“當朝文華殿大學士名叫韋士奇,
這位韋晉淵的韋,跟那一位的韋,有沒有什么關系?”
屋子中,韋晉淵合起折扇,嚯地一笑道:“還真讓他們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