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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后,縣衙上下便是一片緊張。
縣令相信許大人的判斷,但也真怕再出個七流大邪祟!
信義坊的損失已經統計出來,房屋倒塌六十七座,被害四十一人,另有傷者一百零五。
里正家的三座磚窯全毀了。
信義坊中侵染嚴重,短期內不適合活人居住。
如此慘重的損失讓縣令頭皮發麻,本來還想任期滿了之后,想辦法活動活動,升上一級,如今也泡湯了。
若是再來一頭大邪祟,再來一波慘重的傷亡,別說升一級了,這縣令的烏紗帽怕是都保不住了。
提心吊膽兩個時辰,卻是一片安靜。
城內城外再也沒有人來報案。
縣令心中便又升起了一絲希望:許大人猜錯了?
許大人雖然水準高,但人總會犯錯的。
縣令就這么盼望著、盼望著,滿心的患得患失。
許源將他的一切神情看在眼里,道:“本官在此,便是出了什么邪祟,還能幫你們解決。
若是本官走了,你們自己能抵擋得住嗎?”
縣令不知該怎么回答,勉強笑了下,頗為苦澀。
眼看著到了酉時,天已經快黑了,縣中還是一片平靜。
縣令的那種僥幸便越來越重。
人也顯得輕松了幾分。
許源摸了摸下巴,沒有說話卻是自顧自的走到了院子中,而后雙腳一踩,火輪出現,呼的一聲將許大人帶上了十幾丈的高空。
縣令和魏振邦眾人追出來,仰望空中的許源。
“許大人這是做什么呢……”
許源打開了望命。
之前猜測今日還會有七流的邪祟出現。
真的只是猜測。
許源深信還會有邪祟出現,但是不是今天,就沒有那么大的把握了。
就在剛才,許源忽然想到,邪祟可能已經出現了,但見過邪祟的可能都死了,所以無人來報案。
許大人便用望命看一眼。
但只能看到整個縣城。
而信義坊的那只青磚邪祟,讓許大人猜測,接下來的邪祟,可能都會出現在城中,或是縣城附近。
“望命”緩緩掃過整個縣城。
從城南開始。
到了東北方向的時候,許源忽然有了發現。
正要直接操縱火輪過去,忽然想到今日禁“日奔”,踩著火輪不知道算不算“奔行”?
還是穩妥一點。
許大人落下來,對眾人一招手:“跟上。”
縣令頓時覺得天要塌了,提心吊膽的問道:“許大人,真、真有邪祟?”
許源頷首:“有!”
可憐的縣令登時面如土色。
許源一邊走一邊說道:“此事不能怪你治理不力,本官會在此案的文書中向朝廷說明這一點。”
縣令大喜過望,感覺已經墮入深淵的仕途,又被許大人撈了上來。
“多謝大人!”縣令恨不得當場跪拜。
許源接著又道:“但是善后工作,你一定要做好。那些受了邪祟的禍害,無依無靠、衣食無著的百姓,務必要妥善安置。”
“大人盡管放心,餓死我也絕不會餓死一個百姓。”
這話許源當然是不信的,但有了這一層保證倒也可以放心了。
縣令弓身碎步,殷勤的跟在許大人身邊,問道:“大人這是要去哪里?”
許源的腳步恰好在此時停下,兩腳微分,雙手負在身后,身姿挺拔。
面前,是一座朱紅廟門。
門上的匾額寫著此廟的名字:云妙寺。
正中間的大門緊閉,只開著右側的一扇小門。
大門向兩側延伸出的圍墻,被刷成了黃色。
許源站在門前的時候,兩側圍墻下的那一道長長的陰影,似乎向著墻根縮了縮。
縣令一見這寺,便說道:“這是本縣的一處古跡。乃是前朝僧人所建,后院還有一座七層佛塔,高三丈四尺,塔內每一層都有金箔包裹的佛像,大大小小共計一千兩百尊。
不過我朝征服交趾后,正州那邊來了幾位僧人,成了此地的新主持,傳承至今已是第三代……”
許源一抬手,縣令便立刻停下。
許源盯著那扇小門,忽然對縣令說道:“讓你看看如今這廟里是什么情況。”
許大人拉住了縣令,便往那小門里走去。
“你們在外面等著。”
郎小八應了一聲“尊令”,接著便像鐵塔一樣按著佩刀一個轉身,立在了小門的左側。
讓他莫名其妙的是,紀霜秋跟他幾乎是同一個動作,轉身按著佩刀守在了小門的右側!
兩人大眼瞪小眼,然后又一起冷哼一聲,各自朝一旁轉頭,不去看對方。
既然大人讓在外面等,那么沒有大人的命令,一只蒼蠅也不能放過去!
但是,這個命令可以無視大福。
大福搖搖擺擺的跟在后面進去了。
跨過廟門的那一瞬間,縣令忽然感覺到一陣陰冷。
就好像是……有一層在冰水中浸泡后的牛皮,貼著自己的后背,從下往上拉過了自己的全身!
而后,他便發現自己的右眼和左眼,分別看到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啊!”縣令嚇了一跳。
左眼的世界中,廟里香火旺盛,佛陀、菩薩、羅漢等等各居其位,或是慈眉善目點化世人,或是猙獰怒目威懾邪魔。
可是右眼中,此時的廟內陰風從四面八方吹來,鬼火自香爐之中冒起!
一具具暗紅骸骨端坐在蓮臺之上,卻是披著一身佛皮!
兩人走進來之后,前殿后殿,甚至是后院的七層寶塔之中,那些披著佛皮的骸骨,全都一起轉過頭來,孔洞森然的眼眶,死死地盯住了兩人!
許源拉著縣令,將“陰陽鍘”的視野分享給他。
此時,許源說道:“咱們來得晚了。今日走進這寺廟的信徒,都被邪祟吃了皮肉,換上一層佛皮擺在了這些蓮臺上!”
許源心中始終有些費解,這世間有許多的寺廟。
也時常有佛門濟世的事跡發生。
便如同門神仍舊在守護百姓。
但又為何,大部分時間,這些神明、佛陀卻又隱匿不顯?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神佛們已經力有不逮,不能再全面的庇護信眾了。
縣令嘴唇顫抖:“大、大人,此地的、邪祟,究竟是什么?”
許源的目光落向了正殿中的一件袈裟:“便是此物!”
縣令看過去,右眼中,這袈裟卻是金皮、寶石混合了人皮縫制而成!
其上怨氣沖天,千百張鬼臉時隱時現。
似寶物、實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