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笑了;“你打聽到了什么?”
“你有點錢,住著別墅,開著豪車,在大學城還有些房子店鋪。”陸秀亭冷冷道:“但我調查過你家里的背景……你只是普通人家,父母雙亡,唯一的祖母也去世了。你沒有任何的工作,沒有自己的產業,沒有公司。
你的錢,應該是家里繼承的,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年輕人……
手里只有一些浮財,根本不算有錢人!
不掌控生產資料,不掌控社會資源,你這種人,在真正的有錢人和權勢的眼里,不過就是肥羊而已。”
“我覺得……你說的沒錯。”陳言笑道。
“嗯?”陸秀亭一愣。
“我說的是真心話啊。”陳言笑道:“我也上過大學啊陸阿姨,社會經濟學我也看過,不掌握生產資料的人,手里只有些鈔票,只能算消費領域的有錢人,真的就是肥羊。
真正的大佬,是掌握生產資料的,掌握社會資源的。
比如你丈夫,陸思思的父親,楊家的生意在金陵府雖然不算大,但也有幾個工廠,工廠也有數千的工人。
加上上下游的產業鏈,直接和間接影響了數萬人的就業,那就是上萬家庭的穩定。
雖然我手里的現金可能比你老公多一些,但論社會影響力,我拍馬也比不上他的。
比如說吧,如果你老公有什么事情,可以一個電話打給官方的主管一把手。
而我這種手里有點現金的暴發戶,收房租的米蟲,連見人家一面的資格都沒有。
你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吧?”
陳言說著,看著陸秀婷:“如果我真的只是一個普通暴發戶的話,你說的其實沒錯。
可惜,我不是啊。”
陸秀婷眼睛瞇了起來。
“剛才我說的不夠明白么?還是你忽略了我說的話里的細節?”陳言笑道:“我說了,陸定的尸體,可是我幫你收殮的啊!”
陸秀婷這才猛然變色:“你……你真的去過那個地方?!”
“對啊,你以為我吹牛逼呢。”陳言笑了。
陸秀婷面色鐵青:“你,你怎么可能……”
陳言不慌不忙拿出手機來,打開了一個地圖APP,然后調到了一個位置坐標,把手機推到了陸秀婷的面前。
陸秀婷看了一眼地圖APP上的位置,頓時面色狂變!
“你,你真的知道!”陸秀婷聲音慌亂:“你,也真的去過?!”
“你以為我詐你的么。”陳言拿回了手機。
說到這里,他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收起了臉上的張揚和故意做出來的冷漠,緩緩道:“陸阿姨,你呢,是陸思思的母親。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其實不想和你撕破臉,也不想害你。畢竟,那樣會讓陸思思傷心,讓她的處境很為難。所以……”
陸秀婷臉色瞬間變了幾變:“所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沒什么,就先聊聊我剛才說的那個故事,故事里,我還沒弄清楚的那個環節。
古墓里的寶貝,肯定是在你手里,對吧。我好奇的是,是當初你父親偷偷帶回來,就瞞著你堂兄給你了,還是,你在你堂兄坐牢的時候,自己去古墓里拿回來的。”
陸秀婷不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陳言。
陳言想了想:“其實你現在的顧慮我明白……你不信我真有本事威脅到你,你覺得我威脅你的那些話,都是空口白牙說出來,嚇唬嚇唬你的,對吧。”
說著,他盯著陸秀婷看著,然后扯了扯嘴角:“你認得楚可卿,對吧?”
陸秀婷面色一動:“金陵府的玄修行當,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紫老。”
“嗯,你認得她。”陳言哈哈一笑,指著陸秀婷:“而且,看得出來,你應該挺羨慕她的吧?所以你的穿衣打扮,都在模仿楚可卿。”
陸秀婷面色有些尷尬,搖頭道:“紫老聲名顯赫,在權貴中又吃得開,多少達官貴人都待她為座上賓,而且她身為女子,又做出這么大的事業,我對她有幾分崇敬,也不奇怪。”
頓了頓,陸秀婷看了一眼陳言:“紫老是真有修為的奇人異士!陳言,你最好言語中對她放尊重些。你這種小年輕不懂,以為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那些超凡的力量,其實你不知道,紫老她……嗯?!!”
陸秀婷說到這里,陡然臉色一變!
只因為說了一半,陳言已經默默的伸過手來,在桌上擺在兩人中間的那只茶壺上輕輕一摸。
茶壺頓時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下一個瞬間,陳言擺擺手,茶壺就重新出現在了桌面上!
“你?!”陸秀婷瞪大眼睛看著陳言。
陳言雙手一攤:“都告訴你了,我不是普通人。”
陸秀婷瞪著眼睛看著桌上的那只茶壺!
那么大一個茶壺,剛才就在她眼皮底下陡然消失,又陡然出現!
以陸秀婷的眼光看來,這絕不是什么魔術的手法!
陳言笑道:“你既然知道楚可卿,你認得她么?有她的聯系方式沒有?電話?威信?”
陸秀婷深吸了口氣,面色有些慌亂和茫然:“我,沒有……我只是這幾年來,有些生意,和紫老那邊掛上了些關系,但也只是和她手下的助理聯系過……”
“哦,小蔡助理是吧。”陳言笑道:“什么生意?”
“一些……父親當年偷偷收起來的……東西。”
懂了,是盜墓得到的一些贓物古董冥器。
“楚可卿還做這種生意?”陳言有些不信——楚可卿可是修行中人,她應該明白,財路不正賺到的錢,會影響運道和命格的。
“紫老做一些古玩生意,但是她不收冥器。”陸秀婷搖頭道:“不過我手里的好東西,也不只有冥器。
我父親和堂兄早年做翻土生意,也不只是賣冥器,也會收一些行貨古董作為掩人耳目的招牌幌子。
后來父親死掉,堂兄被抓,冥器什么的被警方繳獲了。但其實父親偷偷收起來的那些當作幌子的正規古董卻還留下了一些,沒有被查獲。
所以,我當年靠著那些東西販賣,得到了些錢,才能支撐著我到大學畢業。
后來因為做的多了,嫁人后,也會做一些古董收藏和買賣——思思的父親以為這是我的愛好,也不干涉我,也會給我一些資金方面的支持。
紫老是玄修高人,偶爾會組織一些古董收藏的交流,所以,我……才有幸進入了那個圈子。”
陳言知道這個女人沒說真話。
她做正規古董收藏交流,進入楚可卿的圈子,這點或許是真的。
但她肯定也偷偷販賣過冥器!
這一點,從她身上的死氣已經纏繞命格,就能判斷出來。
“你就沒想和楚客卿結識一下?”陳言笑道。
陸秀婷搖頭:“我在一次古董收藏交流會上,和紫老說過話,但……她好像并不是很喜歡和我打交道,客套了幾句后就走開了——我感覺,她有些對我敬而遠之的意思。”
陳言明白了。
楚客卿也是會望氣術的!只要會望氣術,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陸秀婷身上的死氣纏繞,以楚可卿的聰明,稍微一想就能想明白其中的緣故。
自然不會愿意接近一個做冥器販賣的家伙。
不過……
這個陸秀婷,對楚可卿好像真有點粉絲心態啊。
想到這里,陳言拿起手機來,給楚可卿打了過去——而且還調了外放的模式。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陳言前輩”楚可卿的嗓音帶著三分嬌媚的味道:“有什么吩咐么?”
陳言咳嗽了一聲:“那個,小楚,你幫我……”
“都說了好多次了,前輩,叫我可卿。”楚可卿的語氣里毫不掩飾著嬌嗔的味道:“是前輩厭棄可卿,連稱呼上都要和我分的這么清清楚楚么?”
“咳咳咳!”陳言趕緊用力咳嗽了幾聲。
媽的!失策了!
本來只想用楚可卿的身份給自己做個背書,結果這女人,在電話里對自己撒嬌!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旁邊聽著的可是陸秀婷——自己女朋友的親媽!
當著自己女朋友親媽的面,別的女人對自己撒嬌?
“小楚,別亂開玩笑,我和陸阿姨在一起。”陳言趕緊肅然道。
楚可卿那邊沉默了一下后,語氣就正經了許多:“嗯,是陸女士在旁啊。陳言前輩,您有什么吩咐?”
“嗯,也沒什么特別要緊的事情,陸阿姨和我說起,她參加過你的古董收藏交流會,對這個事情也很有興趣,所以……”
楚可卿立刻會意,就笑道:“既然陳言前輩吩咐,我自然無不遵從。我下個月會在書院舉辦一場收藏交流,到時候我會讓小蔡給陸女士發邀請的。”
陳言應下后,飛快掛斷了電話。
不敢不掛!不然的話楚可卿還不知道會說出什么話來。
萬一說出北海道泡溫泉的那天晚上的事情……
掛掉電話后,陳言暗中松了口氣,面上卻仿佛淡然的樣子,看著陸秀婷:“陸阿姨,現在信了我么。”
陸秀婷面色有點懵,她愣了會兒,才問道:“紫,紫老,她稱呼你,前輩?”
“這個不重要。”
陳言擺擺手:“現在,可以和我說實話了么?我很好奇的是,那個古墓里倒是什么寶貝?
而且……我更想知道的是,到底為了什么,你一定要把陸思思送出國,不讓她留在金陵府!”
陸秀婷臉色一緊。
不過陳言卻已經飛快的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真言符來,伸手一彈,符紙燃燒掉后,一縷青煙就飄到了陸秀婷的身上。
陸秀婷臉色一變:“你,你這是做什么?”
“一點小手段,確保你和我講的是真話。”陳言淡淡道。
陸秀婷似乎面色一黑:“我信你不是普通人,但,我也未必就要告訴你這些……”
說著,看陸秀婷似乎要起身離開,陳言卻忽然冷冷道:“你就不怕后面的麻煩了么?
有我在,你別想讓陸思思離開金陵府!
你一定想把陸思思遠遠送到國外去,我猜,是如果不這么做,你就會有大麻煩吧!
你可以現在走掉!那么后面你遇到什么麻煩的話,你能扛得起?
現在告訴我,或許我看在陸思思的份上,還能出手幫幫你。”
陸秀婷身子一震!
陳言指著房門:“門就在那兒,陸阿姨。你想走,我不攔著,那么以后有什么麻煩,你就自己扛吧。”
陸秀婷面色變了數次后,終于咬著牙,緩緩坐了回去。
這個女人的面色忽青忽白,然后飛快的拉開自己的包,從里面摸出一盒女士香煙來,給自己點燃了一支。
點煙的時候,陸秀婷的手指都在顫抖。
一口煙吸下去后,她的情緒才仿佛緩和了幾分。
“陳言……現在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了,就連紫老那種玄修高人也對你禮敬有加,但……我的事情,即便是對你這種玄修中人來說,恐怕也是太過離奇。”
陳言反而放心了,不動聲色的給陸秀婷面前的茶盞里續了杯茶,笑道:“離奇不離奇的,你不妨先說說看。”
陸秀婷又吸了兩口煙后,才緩緩道:“那古墓里確實有東西,但并不是我后來獨自下洞取出來的——我也不會下洞的本事。
當年我小時后跟著父親和堂兄做翻土的營生,也只是給他們打打下手,在外面望望風,或者在家里做些器材裝備的準備。后來也學了做一些古董文物的清理——但打洞下穴,這些本事,父親和堂兄沒教過我。
我父親總和我說過,他讓我參與這個營生已經是對我不起,我是女孩子,將來還是要嫁人成家的,不讓我參與過多,是不想讓太喪陰德。”
陳言點了點頭。
這次他相信陸秀婷說的是真話——在真言符下,陸秀婷這種普通凡人,是沒有抗拒能力的。
“那一年,父親和堂兄找到了一處古墓,下穴的時候,我在外面放風。后來地下出了什么變故我并不清楚,只聽見了堂兄在下面喊我的名字,然后他帶著我父親一起爬了上來。
上來的時候,父親就在吐血,而且不是普通的吐血,是七竅流血。
他的口鼻,耳朵,眼睛,都在往外滲血。那個場面太過嚇人。
我那個時候年紀還小,嚇得只知道害怕,很多事情都已經不記得了。
只記得堂兄帶著我和父親跑出來,然后一路開車往家去。
汽車開了一夜,到家的時候,父親已經氣息很微弱了,當時裹在他身上的衣服,都被他吐出來的血染紅。
到家后,堂兄連夜去找醫生,當時以為是父親在下面是被什么重物砸了,內臟受了創傷。
堂兄走后,我在家里就守在父親的身邊,父親卻忽然醒了過來……”
陸秀婷說到這里,聲音頓了頓,緩緩道:“他從懷里摸出一件東西塞給我,告訴我,讓我先收好,還有……別讓我堂兄知道。”
陳言聽了,扯了扯嘴角。
這一家子也是,一伙盜墓賊,還是親叔父和親侄兒的關系,卻八百個心眼子,勾心斗角的。
“那東西,應該就是父親當時下洞后,在里面摸出來的。他存了私心,不想給我堂兄知道。”
陸秀婷說著,語氣有些復雜:“當時父親可能不知道他會死,以為他還能扛過去,所以只是想讓我把東西先藏好,等他傷好后,他再背著我堂兄偷偷的處理或者販賣掉吧。
可是沒想到,天不亮的時候,他就斷氣了。”
嗯,陳言點頭。
這個解釋才合理了一些,不然的話,父親若是知道自己必死,就沒道理把一個寶物交給自己年幼的孤女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一個老盜墓賊不可能不懂。
把一個寶貝留給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那不是給她好處,而是給她招惹禍端。
“再后來,因為父親死掉了,而且死的很蹊蹺,警察就找上門來,而且走訪了村里,查到了些線索,最后把我堂兄抓了起來。
堂兄以盜賣文物的罪入獄了,村子里的人才知道,我家原來一直是做那種營生的,這一下,我在村子里也混不下去了。
原本我家在村子里人緣還行,就算父親死了,村里人看我一個孤女可憐,也多半會幫襯一把。
但知道了我堂兄是盜賣文物被關進去的……鄉下人特別忌諱這種事情,盜墓,其實就等于挖人祖墳。
于是我在村里也遭受白眼,我就干脆偷偷的把父親藏下的一些東西拿去賣了。
那個時候我年紀還小,父親那些年倒賣的渠道,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也不會教給我。
我只能拿著東西,跑去城里的古玩黑市去賣,其實也肯定被人宰了,被人坑了。
但那個時候我也沒辦法,賤賣也得賣,所以多少也賣了些錢,有個三五萬吧,拿著錢回來后,就交學費,住校,離開了村子,再后來,我考上了大學。”
陳言聽著,沒打斷這個女人的講述,還趁著她停下喝水的時候,又給她續了茶水。
“上大學后,我面臨的問題是,錢!那三五萬是不夠我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的。
所以我思前想后,實在沒辦法,就打算把父親死前的那晚交給我的東西,也拿出去賣掉。
之前我留著那個東西一直沒賣,因為我想著,既然是父親拼命都要帶回來的東西,多半是更值錢的,不到萬不得已,就不要輕易賤賣。
我把那個東西一直隨身帶著,藏著,哪怕是上大學,也都是帶在身上。”
陳言皺眉道:“那是個……什么東西呢?”
“一塊玉。”
陸秀婷回答的很簡單。
不過很快她就補充道:“半個巴掌大的一塊,不厚,形狀也不規則,是那種沒有雕刻過的玉胎,璞玉。”
說著的時候,她的神色卻有些古怪,似乎語氣也帶著一絲不確定:“不過……它卻有點奇怪。”
“東西還在么?可以給我看看。”陳言提出了一個要求。
“東西不在了。”陸秀婷搖頭:“沒騙你,東西是真不在了。”
“那你說的它有點奇怪,具體是哪里奇怪?”
陸秀婷思索著,回憶著,低聲道:“它的上面,有一個印章。”
“印章?”
陳言愣住了。
“嗯,我不確定,反正,看那個樣子,就好像是蓋了一個鋼印一樣的痕跡。”
說著,陸秀婷忽然拿起包來,從里面摸出執筆,飛快的在紙上畫了起來。
片刻后,她把這張紙推到陳言面前。
“這個印記,我當年研究過很多次,也畫下來,找學校里的古文老師看過,后來也托人找一些博物館里的文物專家看過。
但沒人能認出這個印到底是什么。
說實話,我其實存的心思是,想看看這個印到底似乎哪個朝代的,就能判斷出它到底是什么年代的,可能會值多少錢……但可惜,我問了不少專家,卻沒人認得。”
這個心理,陳言倒是能理解。
他拿起這張紙看了兩眼后,眼神一動。
這是一個橢圓形的印記,上面被陸秀婷畫下了一些奇怪的紋路。
似乎是某種文字,但卻根本不認得。
不過陳言看著這個印記上的紋路,仿佛組成的某種字符,看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幾秒鐘后,他猛然醒悟過來!
這種字符,和他之前得到的那種開啟鏡像世界的黑色石頭,上面的那種字符……
很類似!
當初得到了黑色石頭,陳言就試圖補全過上面的殘缺字符,后來誤打誤撞,居然給他補對了,就此開啟了鏡像世界的進出之法。
而陸秀婷畫出的這個字符,和鏡像世界的字符不同,但從文字風格來說,卻很接近,應該是同一種文字。
陳言略一沉吟后,把這張紙收了起來放進懷里,然后才看著陸秀婷問道:“那塊玉,你說東西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你把它賣掉了?”
陸秀婷聞言,面色更加古怪了,眼神也變得非常復雜。
她沉默著,仿佛內心在思索糾結,權衡著什么。
終于,仿佛下定了決心后,陸秀婷才抬起頭來,語氣帶著幾分荒誕。
“如果我告訴你,那塊玉,它是活的,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