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中人一個爆喝沖了出來。
饒是周昭見多識廣,都被眼前之人驚了一下。
那手白皙又纖細,看上去同童子一般,但聽聲音,那絕對是個尚未長成的嬌俏少女。
可那門中出來的人,生得五大三粗滿臉絡腮胡,頭上的毛發凌亂無比,像一只有些瘋癲的獅子。
這人就像是話本子里半夜悄悄裝美人的山精,待書生被迷得暈暈乎乎的過去,就會被長滿胡子的大嘴吞下去。
又像是一男一女兩具不和諧的尸體拼湊在一起,怎么看都覺得不對勁。
像是感覺到了周昭的詫異,那不男不女的人瞬間惱怒起來,“看什么看,再看眼睛給你摳掉!”
她的聲音嬌俏無比,可手中那長柄鐮刀卻讓人不寒而栗,她的胡子一抖,手中的鐮刀已經朝著周昭的頭顱割來。
周昭饒有興致的看著他,眼中的興趣愈發的濃厚,“好想驗尸,將你送給阿晃,他一定很喜歡。”
長柄鐮刀揮舞著,眼看著已經要到周昭面前,只要輕輕一勾,周昭的腦袋便會被完整的割下來。
“你說什么?”那不男不女的人聽到周昭的話,握著刀柄的手忍不住輕輕一顫,她以為自己已經夠瘋癲了,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名動京城的廷尉寺小周大人,比他更瘋。
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志在必得的獵物。
沒錯,就是獵物。
“離央,別聽她的話,她是在故意激怒你!別輕敵。”
站在門邊的霍梃臉色不好的提醒道。
兵刃相接。
周昭那把短短的綠色匕首,同長柄大鐮刀相比,簡直可憐到不像話。
就像是等著被鐮刀割斷的綠草,似乎那個叫離央的人再用力一些,就會連著匕首同周昭的手一起割斷。
但是預想中的情形并沒有出現。
高手過招,一觸即知。
離央看了看自己握著鐮刀手,她的手指頭在抑制不住的顫抖著,周昭并非是天生神力,那么這就是內力上的差距。
離央想著,收起了輕敵的心思。
她是一個藥人。
從七歲那年開始,便被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毒醫仙買了去,他們那一批藥人,一共有一百零三人。每日要做的事情,便是種藥采藥試藥,她喝的藥比她吃的飯都多。
一百零三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只剩下了她一個,變成了這樣的怪物。
后來毒醫仙也死了,她從人牙子手中,買回了新的一百零三個藥人。
開始讓他們種藥試藥采藥,這一回的一百零三人屬實不爭氣。
她沒有解掉身上的毒素,只恢復了屬于小姑娘的一雙好看的手,為此她還生出了胡子。
只不過經年累月下來,那些繁雜的藥到了她的體內糅雜在一起,讓她生出了遠超于這個年紀的內勁。
她引以為豪,甚至武器都只選了從前她采藥的時候最常用的長柄鐮刀。
因為她相信,有她的內勁在,不管是多堅韌的脖頸,都無法在她的鐮刀下走過一招。
可是今日……
離央看著周昭,目光格外的陰森,“憑什么?我喝了那么多藥,變得不人不鬼,才有今日的內力。而你卻什么都不用做,便同我不相伯仲?”
周昭的眼睛亮了,“你喝了很多藥?那阿晃肯定更喜歡你了。”
不是她這個人變態。
周昭再清楚不過,是因為她這一回占了先機,打了霍太尉一個措手不及。他沒有辦法,才將身邊的高手分散開來,倉促應對。
若非如此,就在明日,他便會暴起作亂,十二金人將會在代王的婚宴上出現。
而她將會為了保護周晚,而死在這群人的圍攻之下。
周昭想著,目光從離央的袖口掃過,那叮當鐲上時不時露出的一抹金色,讓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十二金人果然指的是霍太尉養的十二位穿著金衣的高手。
不管誰先動手,從霍太尉殺了周晏那一刻開始,他們便只有你死我活這么一條路。
“不相伯仲不是這般用的,我建議你用云泥之別來形容。”
周昭說著,眸光一冷,她的身形一晃,瞬間消失在原地。
用藥泡出來的內勁那是空中樓閣,哪比得她自幼無論寒暑一點一滴練出來的功夫。
蘇長纓平日里事事由著她,可在武道一事上,卻是從未有過任何縱容。
畢竟以她闖禍的程度,武功不高是真的遲早會被人打死的。
離央只覺得眼前一花,先前還站在她面前笑瞇瞇的少女一下子就失去了蹤跡,她心下駭然,握緊鐮刀喊道,“還愣著做什么,一起上。”
她知曉,在她開口的那一瞬間,便是自認比不過周昭了。
她的話剛說完,就感覺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襲來,離央艱難閃躲,可還是不可避免的脖間一痛,被周昭的匕首劃出了一個大豁口,她忙用手捂住了脖頸。
鮮血透過她白皙的指縫涌了出來。
屋子里的人不再猶豫,一股腦兒的沖了出來。
除了抱著孩子的霍鍍、前來報信的霍梃之外,還有一個白胡子的老人。
那老人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腰間掛著一個酒葫蘆,手中拿著一把長劍,看上去倒是有幾分道骨仙風。
“大哥你先走,我們來斷后。”
霍梃喊道,那霍鍍見狀,奪門而出,就想要逃走,他剛邁出去了一步,一根棺材釘便嗖的一下飛了過來,直接擦著他的胸膛飛過,穿過了一片甲片,然后牢牢的釘入了墻中。
霍鍍臉色一白,忙看懷中的孩子,見孩子毫發無傷,心中松了一口氣。
他扭頭一看,見邢老同霍梃還有離央三人將周昭團團圍住,抬腳想要溜走,可抬腳一走,又被猛拽了回來。
他這才驚覺,周昭用棺材釘,釘住了他的鐵甲,將他釘在了墻上。
霍鍍抬手想要去拔那棺材釘,可棺材釘紋絲不動。
他想了想,轉了個身,想要朝著反方向而去,試圖借力將那棺材釘拔出來,可就在他動作的一瞬間,第二枚棺材釘飛了出來,直接穿透了他的右手手臂,將他釘在了墻上。
霍鍍一個慘叫,手中的孩子跌落在了地上。
他朝著周昭的方向看了過去,就見她輕輕一笑,“你們該不會以為,只有你們會打群架吧?嚴君羽、景邑,要我拿八抬大轎抬你們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