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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昭回到廷尉寺邊的小院時,初一同十五已經徹底將這里清理了一番。
屋子里的火盆燒得通紅,小黑貓兒懶洋洋地蜷縮成一團,時不時地掃掃尾巴,比起周昭,它仿佛更像這個新家的主人。
周昭走過去蹲下身來,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小黑貓兒的背。
那貓兒像是感覺到她沒有什么惡意,睜開眼睛睨了她一眼,敷衍的喵了一聲,又閉上眼睛接著睡了。
周昭瞧著,好笑地摸了摸貓兒的耳朵。
黑貓兒耳朵動了動,見躲不開,又喵了一聲,這一回聲音里帶著滿滿的不耐煩。
“你哪里是個貓兒,就是個活祖宗。”
她說著,將背上背著的竹簡取了下來,認真的放在了枕頭邊。初一心細,屋子里早就換上了她的慣用之物,此前同銀芳打斗后留下的亂糟糟的痕跡,也都清理干凈了。
周昭環顧了四周,這屋子里沒有她熟悉的“兇案現場”,總讓她覺得有些過于空曠了。
“你若是想要那些,一會兒我叫人搬過來,先前你在睡著,怕動靜太大吵到你……”
周昭沖著蘇長纓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如今是廷史,便可以堂堂正正的查案了,來日方才,日后還不知道要遇到多少有意思的案子,再一點一點的添置起來也挺好。遲早有一日還能再裝個滿滿當當。”
蘇長纓見周昭斗志昂揚,笑著應聲,“嗯,到時候我幫你一起。現在餓了么?要不要用午食?”
“再過一會兒吧,喝了那黃連燒膽汁一般的藥,當真是沒有什么胃口。”
周昭說著,走到了桌案前坐了下來,她看向了蘇長纓,這個男人光是站在那里,像是一座險峻的山,又像是一把鋒利的劍,沒有人可以忽略他。
“你是什么時候成為陛下的人的?”
之前身體太過虛弱,這會兒好一些了,周昭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搞清楚一些自己的困惑了。
“我雖然一直被李淮山控制,但并非是沒有思想的傀儡。我的記憶有很多違和之處……”蘇長纓說著,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周昭,“而且,我依稀記得有你的存在。”
“我一直都在反抗,想要反殺他,這種想法在我去了天英城一段時日之后,愈發的清晰明朗。”
周昭聽著,心下了然,“天英城離長安甚遠,李淮山在那段時日對你的控制沒有在長安的時候頻繁。
公子予是逆賊,李淮山武功太高,你明白要將他們連根拔起,只能找到他們的天敵,比高山更高的山,那就是陛下。
所以在你還不知道自己是蘇長纓的時候,你便已經同陛下有所接觸了。”
蘇長纓點了點頭,“沒有錯。”
他說著,對著周昭滿是歉意,“抱歉我之前沒有告訴你。”
周昭并不在意,她也有秘密沒有告訴蘇長纓,這些不影響他們是可以托付性命的關系。
“你可是細作,哪里有細作隨便說自己身份的?再說了,你不是也沒有瞞過我么?若換做我是你,我也會在那種情況下選擇成為陛下的人。”
蘇長纓說得無比輕松。
但是周昭再明白不過,不是所有人在那種情況之下,還能夠保持清明,且從絕路里硬生生的走出生路來。
他一個逆賊,如何面圣?
面圣之后又如何讓陛下信任他?這些時日,又是如何像夾縫里求生?
蘇長纓之前是章然安插在天英城的細作,是李淮山送到章然身邊的細作,同時還是陛下安插在李淮山身邊的細作,若換一個人來,當真是活不過三日。
隨便做錯一件事,沒有回答好一句話,那都會暴露身份,然后死無葬生之地。
“你在天英城,是第一高手,內堂堂主;在章然手下,那是他的第一細作;在李淮山這里,也是他最關鍵的棋子;甚至在陛下那里,陛下也對你信任有加,輕而易舉的將北軍交到了你手中。
我該說,小魯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一等一的厲害么?”
蘇長纓看著周昭那雙明亮的眼睛,不由得一下子耳朵燒了起來。
怎么會有人,這么直白的夸人!
蘇長纓想著,不自在地咳了咳,“全靠小周大人相幫,我沒有小周大人厲害。”
周昭瞧著,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有時候喚小周大人,有時候喚昭昭?”
蘇長纓更不自在了,他給周昭倒了一盞熱茶,又將其中一個火盆子推到了她的腳邊,最后看了看,佯裝無事地整了整周昭身上的大氅。
就在他有些手足無措的時候,卻是感覺腰間一緊,周昭的手環了上來。
她將臉輕輕地貼在了他的身上,蘇長纓只感覺身子一僵,忍不住喚了一聲“昭昭”。
見周昭不動彈,蘇長纓伸出手去,輕輕地攏住了周昭,他的手在周昭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都過去了。唯一遺憾的是,這四年我沒有看著昭昭長大,讓你一個人受委屈了。”
周昭眼眶一紅,“你要快些想起來。”
蘇長纓輕輕地嗯了一聲,他輕輕地拍著周昭的背,“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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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完完整整地蘇長纓便會回到周昭身邊了。
二人沒有再繼續說話,直到隔壁廷尉寺的食堂里冒出了肉餅的香氣,周昭的肚子忍不住咕嚕了一聲,蘇長纓方才輕笑一聲,打破了二人之間靜謐的氣氛。
“看來小周大人是想念廷尉寺的肉餅了。”
周昭有些不好意思的松開了手,眼巴巴地看向了蘇長纓。
蘇長纓搖了搖頭,“阿晃交代過了,你身體虛弱,這會兒不能吃那些油膩的,我去給你端粥來,初一……”
周昭正想再爭取一二,就聽到小院門口傳來了響動,她看了蘇長纓一眼,蘇長纓摸了摸周昭的頭,朝著門口走了過去,拉開了小院的門。
“你是楚柚的叔父楚杭?”
蘇長纓看著門前的人,蹙了蹙眉頭,在摘星樓案里,他見過楚柚的叔父,對他尚有些印象。
“昭昭大病未愈,你若是有事可以同我說。”
蘇長纓想著,看著面前的男子,他眼下一片青黑,整個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周昭方才搬來,他便尋來了,看來不是來探病的,而是有事相求。
“長纓,誰來了?”
蘇長纓剛想要出去說,可周昭已經走了出來,他忙一個轉身,替周昭將身后的兜帽戴上了。
楚杭瞧見周昭,趕忙作了個揖,他抬起頭來,瞧見那張蒼白的臉,一時之間有些語塞。
“可是楚柚阿姐出什么事了?叔父但說無妨?”
楚杭感受到蘇長纓看過來的死亡視線,他脖子縮,將心一橫說道,“原是不應該登門打擾,但阿柚同閔藏枝一同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