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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轟隆響起,像是要將天地萬物都炸裂開來一般。
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騰起了熱騰騰的夏日泥腥氣。
周昭一路狂奔,風呼呼地吹在她的臉上,她的耳邊全是自己粗重的呼吸聲,還有猶如軍鼓一般擂擂作響的心跳聲。
她明明還在院中奔跑,眼前卻好似浮現出了藏書樓中的畫面。
書墨的香氣撲鼻而來,長陽公主輕輕地推了藏書樓的門。
她是獨自一個人過來的,馬車同侍衛都留在了后巷的角門處。
“章然。”
長陽公主提了提裙角,抬腳邁過了門檻,她方才從宴會上來,還穿著略有些隆重的華服。原本她就生得十分的美,浮光粼粼的錦緞披在她的身上,讓她美得像是九重天上下來的仙女一般。
她是應章然之約來的。
“章然?”
藏書樓一樓里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長陽只能聽到她說話的回音。
地庫里的周晏彎下腰去,拿起了癱放在地上的食盒。
食盒的蓋子都沒有蓋上,里頭放著各種吃剩的蜜餞點心。人離開的這一會兒功夫,已經開始有膽大的螞蟻循著味道就沖過來了。
食盒蓋上的漆工格外的華美,在那盒蓋的正中央,還有一朵山茶花的吉祥紋,那是長陽公主府的標記。
這是樊黎深帶來的吃食,他同周昭都一團孩子氣,正是嗜好甜食的時候。
“找到了。昭昭提醒得沒錯,若這食盒留在這里,不知道要給書庫招來多少蛇蟲鼠蟻……”
周晏說著,將那食盒的蓋子蓋上,提了起來。
他直起身來,看向了抱臂站在一旁等候他的蘇長纓,只見他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后指了指上方。
“章然?”長陽公主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突然之間,身后傳來一陣響動,長陽公主猛地回過頭去,喊道:“誰!”
她還沒有看清楚,就感覺脖間一涼,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周昭看著眼前的畫面,這一切好似就在她的近前,可怎么跑都跑不到。
“快跑!”周昭拼命的狂奔著,眼前的畫面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看見了前方藏書樓那虛掩著的大門。
濃重的血腥味傳來。
周昭猛地一腳踹開了那藏書樓的大門,直接沖了進去,看著里頭的場景,周昭瞳孔猛的一縮,長陽公主被釘在了書架上,鮮血還在流淌著。
地庫的大門被打開了……里頭傳來了咚的一聲巨響。
還是來晚了一步么?
周昭腳步不停,直接一個飛躍跳進了那底下的書庫之中,她甚至來不及走樓梯。
快點,再快點!
哥哥!
救哥哥!
周昭猛地落地,腳直接崴了一下,一陣劇痛襲來,可她根本就來不及顧及。
她定睛一看,只見周晏的身后站著一個戴著面具的黑衣男子,他站在書架的陰影處,只露出了發髻上的半截碧綠簪。
他的手中握著一把劍,直接架在了周晏的脖子上。
“哥哥!”
“昭昭!快跑!”
周昭猛地一個躍起,那陰影中的男子卻是手腕一動,毫不猶豫地割向了周晏的脖頸。
“哥哥!”
周昭到了近前,長劍拔出時噴涌而出鮮血直接灑在了她的臉上,滾燙滾燙地,像是要將她的靈魂燙出一個空洞來。
食盒被打翻在了地上,她方才還贊不絕口的美味點心這會兒滾落得到處都是,沾上了周晏的鮮血。
“哥哥!我要殺了你!”
周昭雙目猩紅,還是晚了一步么?
她若是能快一點,再快一點就好了,那樣哥哥就不會死了,她可以牽制住兇手,讓哥哥逃走。
都怪她平日里吊兒郎當慣了,將時間都花在了闖禍上,沒有好好練武……
若她習武再努力一些,她是不是就可以跑得更快一點救下哥哥?
“我要你死!”
周昭像是瘋了一般,猛地握起了手中的匕首,直接朝著黑暗里的人扎了過去。
她要這個殺了周晏的人死!
她等不了自己長大,等不了正義降臨抓住這個兇手讓刑律來制裁他,她只想要他現在就死!
殺人償命!
她要他死!
周昭想著,匕首直接朝著那人的脖頸猛地扎了過去……
預想中的交鋒并沒有到來,青魚匕首毫無阻攔的扎進對方的肩膀中,周昭想要拔出匕首來,卻是感覺背后一緊,對面那黑衣人將她整個人抱入了懷中,像是要將她融入骨血中一樣。
她被這么用力地一抱,匕首扎得更深了一些。
對面那人傳出來了一聲悶哼,周昭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她掙扎著想要拔出匕首,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了蘇長纓熟悉的聲音。
“昭昭,不是你的錯。周晏的死不是你的錯,錯的人是我,我不該在沒有殺死義父之前,便回來長安,將你陷入了這種險地。昭昭,從來都不是你害死了你哥哥,要怪就怪我,我當時沒有保護好他。”
周昭只覺得眼前一變,藏書樓不見了,周晏的尸體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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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那人依舊是穿著黑袍,但是他的臉上沒有面具,頭上也沒有戴著玉簪。
對面站著的人,是蘇長纓。
周昭回過神來,猛地推開了蘇長纓,焦急的看向了他的傷口,“你是不是傻……”
那個傻字還沒有說完,周昭便感覺唇上溫熱襲來。
她的腦子一嗡,完全停止了思考。
就在她整個人僵硬在原地,幾乎忘記了呼吸的時候,蘇長纓放開了她,他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發頂。
周昭看著他身上扎的匕首,鼻子里帶了鼻音,“你怎么不避開,我陷入了幻境,以為你是殺死哥哥的兇手。”
蘇長纓半低著頭,看向了面前的周昭,“我知道,越疼就越快能夠醒過來。”
他舍不得傷害周昭。
銀環的招數雖然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老套血腥但有用。
蘇長纓說著,伸出手來,擦掉了周昭臉上的眼淚。
周昭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的臉上已經滿是淚痕。
“周昭,周晏的死不怪你。他只是同每一個受害人一樣,遇到了有罪的兇徒。
我是武將,周晏是文官,我當時沒有護住他。若你要怪自己,那就要先怪我。”
周昭抿了抿嘴唇,她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每次在祖母責罵她之后,在看到父親母親頹唐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在心中想,若是她那日沒有讓他們折返回去拿那個食盒就好了。
這個世上沒有若是……
而這件事也成了她藏在最心底的永遠都過不去的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