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好奇地湊了過去,“腳印可比對出來了,與死者可相符?”
說歸說,周昭對這個確實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畢竟死者有三名都是女子,很有可能沒有辦法同她們的腳印做區分。
“腳印同白十一娘,也就是后面改名叫做紅霜的女子差不離的,白十三娘的要小一些,白老鴇的要大一些。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鞋印上沾的泥,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特殊的味道?
周昭忍不住看向了閔藏枝的鼻子。
“當我不知道,你在心中罵我是狗。周昭,如今阿柚已經答應要與我成親了,我可不怕你了。”
閔藏枝說著,面上頗有幾分得意,他頭也沒有抬地遞給了周昭一個小小的銅缽子,在那缽子底部有一點點淺淺的泥。
“是么?不如你問問楚柚阿姐,是喜歡我還是喜歡你。”
閔藏枝的手一僵,沖著周昭冷笑了幾聲,見周昭面不改色,閔藏枝一下子軟了下來。
他清了清嗓子,“小周大人,在下可不是生了個狗鼻子。”
周昭詫異地看向了閔藏枝,什么叫做厚臉皮能屈能伸,她算是見識到了。
“什么特殊的味道?”
閔藏枝也沒有含糊,“有荷塘淤泥的氣味,而且她的鞋底還不小心踩到過蟹黃,還有香灰。方才我們也去白花樓看了,那地方不過就是個小院子而已,根本就沒有荷塘。
白十三娘昨日就開始托孤,想必她們根本就沒有心情去荷塘泛舟,吃螃蟹。”
閔藏枝沒有提香灰,周昭明白他大約想到陳季元的死訊剛剛傳來,白十三娘很可能給他點過香。
周昭朝著閔藏枝看去,他忍不住有些嘚瑟的挑了挑眉。
“我認為這就是兇手留下的腳印,且她應該是坐著馬車過去的。昨夜下了大雨,于是她撐著傘走去了白花樓。
路過荷塘,那可不是只沾了這么一點點泥,還不得整個腳上像是重新糊了一層鞋底子一樣,就是那種陷下去拔都拔不起來的狀況。
她鞋底沾著的這些東西,是在沒有下雨的時候就沾上了的。出行有馬車,到了白花樓方才下來沾水,這種情況下,這腳印才保留了這些東西。不然的話,那一腳下去,應該全都是胭脂水才是。”
那一整個坊市都是花街柳巷的,連帶著門前的泥水,都是脂粉氣。
見周昭眼睛亮了,閔藏枝又嘖嘖了兩聲,“可別高興得太早,就那地方,全都是坐著馬車鬼鬼祟祟的人!
畢竟都是背著家中夫人在那里養外室,養私生子的人,全是藏頭露尾的鼠輩。像韓澤那樣,直接呼朋喚友上青樓的好漢,可不會去那里。
如此我們要找個人,那簡直就是大海里撈針。”
閔藏枝說著,搖了搖頭,“我已經讓歐見深去打聽左鄰右舍有沒有瞧見了,不過你最好別抱什么希望。
能在那地方活下去的,全都是聾子瞎子。倒是不如,你問問小蘇將軍,有誰膽子這么大,敢闖了宵禁……”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周昭意外的沒有聽到蘇長纓的回應,她扭頭看了過去,卻見蘇長纓有些怔愣的看著一處地方。
周昭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他一直盯著那被踩了一個腳印畫卷看,他看的是白十三娘身邊那人的背影。
那畫上的人身量頗高,背對著眾人看不清楚臉,只能看到發髻上的半截碧玉簪子。
周昭瞳孔猛地一縮,她抿了抿嘴唇,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想,手不由得朝著陳季元留下的遺書摸去。
正在這個時候,蘇長纓開了口,“不可能有人在昨天坐著馬車闖宵禁,這兩日北軍有要事在身,我已經重新打亂了編隊換陣,要求一只蒼蠅都不許放過,便是廷尉寺的腰牌也不許通行。
若是想要在夜間行動,除非是使用輕功。如果是輕功的話,也可以做到你說的那樣。”
蘇長纓說著,頓了頓,又道:“我會去確認。”
說話間,周昭已經將陳季元留下來的絹帛,同這張畫像放在了一起對比。
“看筆觸,這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我在那里注意過白十三娘的書畫,這應該都是她畫的。兩張畫畫的是同一個場景,不過一個是白十三娘露臉,一個是陳季元露臉……”
閔藏枝不明所以,見周昭同蘇長纓的神情,猜想他們有所發現。
他盯著一大一小的兩張畫仔細的查看,幾乎是一點一點的對比,想要找出不同之處來。
都是同一個窗前,穿的衣衫也沒有什么不同,白十三娘頭上的步搖都一模一樣,陳季元……
閔藏枝一愣,他猛地睜大了眼睛,手指落在了那張男子背影畫像上,“發簪不一樣,背影里的這個人,露出了半截碧綠的發簪;而陳季元年紀小,我在廷尉寺就沒有見他戴過這么老成的簪子。
他戴著的就是正面瞧見的這種白玉簪。廷尉寺的少年郎們,多半都戴的這一種。”
屋子里的三人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因為兩張畫像很相似,是以在看到陳季元遺物里露出的正臉時,我們便先入為主的認為了兩張畫像都是陳季元同白十三娘。現在看來,白十三娘房中的那張畫中的背影,未必就是陳季元。
倘若這兩張畫都是白十三娘畫的話,那么這個姑娘,一定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這個案子的每一步,都在她的精心計算之中。”
先前是她忽略了,白十三娘若是義父的手下,在白花樓當貴人養的金絲雀,那么她又怎么會光明正大的將同陳季元的畫像掛在房中呢?雖然那只是一個背影而已。
貴人瞧見了,難道不會覺得,自己的頭頂同那碧玉簪子一般綠。
周昭想著,蹙了蹙眉頭,她總覺得在那云山霧罩之中,好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她想著,看向了閔藏枝,“閔文書,你可能看出這張畫像,大概是多久之前畫的么?可是在大約一年前?”
閔藏枝沒有想明白周昭要做什么,但他還是認真的說道,“放心,這個我是行家。”
他拿起那畫像仔細地看了又看,再三確認了方才說道,“不是!這張畫像,是新畫的,我可以肯定在一個月之內。同陳季元的遺書,應該是前后腳的時間。”
周昭心中一嘆,“我想,我應該明白白十三娘是怎么被發現,又是因何而死了,是她自己一手給自己安排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