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
左右兩邊同時傳來了說話聲,只見那墻頭兩邊都扒著一排腦袋,那戴石一家五口同隔壁老余一家七口全都露出了腦袋瓜兒,如今齊刷刷的點頭如搗蒜。
周昭甚至瞧見,連襁褓中的嬰兒,都被抱著朝著這邊看來。
想來是方才抓豬的動靜實在是太大,又有官差登門,這般熱鬧,誰忍得住不看?
周昭想著,看向了閔藏枝,這廝面黑如鍋底,顯然也想到先前他的慘狀,都叫人看了去!簡直毫無名士之風!
她沒有猶豫,走到了靠著巷子的那面圍墻邊,仔細一路的看了過去,最后目光落在了其中一處,那圍墻頂上的青苔有一處明顯的滑動痕跡,看上去還很新,顯然這兩日有人翻過圍墻。
周昭想著,看向了墻頭上的人,“老余是哪一位?”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顫巍巍的舉手示意,“大人,我是。”
周昭點了點頭,指向了那墻頭上趴著的一個年輕小姑娘,“你且下來,我有事要問你。”
那小姑娘頓時變了臉色,她驚駭的指了指自己,“大大大……人,是要問我嗎?”
“就是你!”
小姑娘猶豫了片刻,從墻頭上跳了下來,周昭走出了院門,在小巷中攔住了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昨夜狗叫是在什么時辰?”
小姑娘一個激靈,“我叫余四娘,昨夜狗叫是在亥時三刻,一共叫了兩三聲。我當時正在屋中睡覺,聽到我阿爹在院子里對著隔壁的墻罵狗,他嗓門大,我被他嚇了一跳,就嚇醒了。
“當時除了狗叫和罵聲,你可還聽到了什么?譬如有人從巷中路過,倒夜香的,打更人亦或者是巡邏的北軍?”
余四娘遲疑了片刻,搖了搖頭,“沒有聽到。”
周昭說著,又走到了戴家小院門前,隨手指了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招呼他出來。
“昨夜你可聽到了狗叫以及老余的罵人聲,是在什么時辰?”
她的聲音很輕,像方才問余家的小姑娘時候一樣。
少年倒是鎮定,他脫口而出說道,“昨夜狗叫是在亥時三刻,一共叫了兩三聲。我當時睡得真香,聽到狗叫還有余老漢的罵聲,就被嚇醒了。”
周昭的目光逐漸深邃了起來。
“嚇醒之后,你可聽到了什么旁的動靜,譬如說倒夜香的小車經過,亦或者是有北軍馬蹄聲,打更人打更的聲音?”
少年遲疑了片刻,他想了想說道,“我聽到了打更人的聲音,所以知曉那會兒正好是亥時三刻。”
周昭神色一冷,朗聲說道,“將這三家人,全部帶回廷尉寺。”
戴家的小少年瞬間慌了神,他著急的扭過頭去,看向了墻頭趴著的父母親,急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周昭并沒有理會他,而是朝著長巷看了過去,蘇長纓騎著馬朝著這邊疾馳而來,在他身后還跟著滿頭大汗的韓澤。
“聽從小周大人安排,將人全部押回廷尉寺。”
蘇長纓清冷的聲音一落,北軍立即動手,將戴家人同余家人,還有那喂豬的婦人甘琳全都抓了起來。
“大人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們都是好人,人不是我們殺的。方才你在墻頭不是發現了有人翻墻的痕跡么?可能是昨夜有人來將骨頭扔進了我家豬圈,狗子瞧見陌生人,所以才叫喚的。
我們都沒有殺人。”
所有人聞言,整整齊齊的點頭。
十幾個被押著雙臂的人齊刷刷的點頭,這場景看上去格外的詭異。
周昭的視線從眾人臉上掃過,“你們有沒有殺人,我不能斷言,但是我知曉,你們提前串了口供,給官府做假口供。欺騙官府,那也是有罪的。”
周昭說著,不理會眾人的哀嚎,朝著那甘琳的屋子里走去。
“屋子打掃得很干凈,同外面的豬圈十分不同,應該是有人刻意打掃過了。”
周昭聽到蘇長纓的話,詫異了片刻,隨即眼神柔和了幾分,“若是這里是分尸之地的話,那勢必流得到處都是血。尤其是他們還做了剔肉這么兇殘的事情,是需要下功夫清理的。”
周昭說著,朝著火房走去,火房里用水沖刷過,到現在都還是濕漉漉的,沒有完全干。
周昭同蘇長纓對視了一眼,二人在這火房當中小心翼翼地查看了起來。
“周昭,你來看!”
聽著蘇長纓的呼喚聲,周昭朝著墻角走去,只見那柴火堆后頭的墻角根兒,放著一個小小的酒壇子,蘇長纓已經將那酒壇子搬開了,在那底下,露出了一個小小的洞。
周昭湊近了往下一看,那里頭竟是又埋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壇子。
她想要伸手去掏,蘇長纓卻是攔住了她,“我來吧。”
蘇長纓先是拿著長劍往那壇中捅了捅,見里頭并沒有任何動靜,這才放心的伸手進去,抓了一把東西扔在了地上。
周昭定睛一看,只有那里頭有水頭極好的玉佩,金子做的臂釧,亦是有銀簪子,銀耳鐺,甚至還有那種用枯藤編織的手環,以及一支狼毫同一塊頭巾。
二人對視一眼,神情皆是十分凝重。
這些東西明顯不屬于同一個人,要么這甘琳家中有打家劫舍的山匪,要么就是藏著偷雞摸狗的蟊賊;再要么,豬圈里的死者,不止他們見的“手骨”主人一個人。
這很有可能是一樁連環殺人碎尸案。
周昭想著,給了蘇長纓一個眼神,她將那方頭巾鋪開來,攤在了地面上,然后尋了火石點燃了廚房墻上的油燈,蘇長纓照了亮,蘇長纓會意,將里頭所有的東西全都掏了出來,放在了那方頭巾上。
一共有十七樣東西。
待再三確認里頭沒有其他東西了,周昭又同蘇長纓在這廚房里仔細搜查了一番,一共找到了三處可疑之處。
“我這里有紅繩,我們在每個地方做上標記,方便閔藏枝記錄在冊,這第一處是在柴火堆上,其中有一根柴火上發現了一塊碎骨頭,應該是用砍刀分尸之時,飛濺到上頭的。”
周昭的聲音不小,庭院之中被押住了的三家人聽著,皆是臉色發白。
“第二處在灶臺與墻挨著的縫隙里,應該是斬骨之時,血水順著案板流下去的,沖水清理時,漏掉了這一處死角。第三處,則是在灶臺里頭,尸體豬吃,但是頭發卻是很難。
他們將頭發扔進了灶膛里想要燒掉,但是有一縷沒有燒干凈而是掛在了灶口。”
周昭說完,同蘇長纓一前一后的出了火房。
蘇長纓看向了韓澤,“安排人仔細搜,掘地三尺也要將這三家人家中搜個遍。”
周昭舉起了手中拿著的布包袱,冷冷地看向了甘琳。
“這個你應該認識吧?看來你們不光是給假口供,還殺了不少人。”
甘琳臉色大變,她膝蓋一軟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頓時嚎哭了起來,“大人,冤枉啊!大人!人不是我們殺的,我們只是幫著清理了尸體,有人有人將尸體扔進來,只要幫著毀尸滅跡,就給我們一錠銀子!
我們都是冤枉的,我們真的沒有殺人啊!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們!我們只是把尸體剁了喂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