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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的角籠,已大開決斗之門,鐵錘李雙拳對撞,鐵錘“砰砰”兩聲,推開裸身上陣。
戰鼓催發,鼓點密集,激昂斗志,刺得人血脈賁張。
角籠大開又合上,雙方登場,隨鼓點,拳手重重揮拳!
“砰!”
鐵錘李一個晃身,爆沖后,反手便將鐵錘砸向對手的面門!
“砰!”
二樓的雅房,亦被爆沖撞開!
常豫蘇一眼便看到桌上放著的兩只茶盞!
“常爺——您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小廝追了上來。
常豫蘇一把甩開阻攔的小廝。
小廝的頭磕在邊幾的尖角上,一瞬間,血流便從頭頂淌下,溫熱潮濕的血霎時糊滿眼球。
“啊——”小廝眼前血腥朦朦,驚聲尖叫起來!
尖叫聲瞬時被埋沒在了震天響的鼓點與看客潮水般的喝彩!
薛晨被撞破的門嚇了一大跳,側眸回頭看清是常豫蘇后,驚嚇瞬間被平復了,取而代之的是慌張,立刻探頭朝外看去,沒看見魏如春的身影,便暗自長舒出一口氣,故作隨意道:“你也在?”又似恍然大悟般:“噢,鐵錘李的生死局,你向來不會缺席——”
薛晨彎唇,白白凈凈的團臉綻開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口吻隨意地調笑:“今兒個下了多少銀子?二百兩?三百兩?侯爺管你管得緊,鐵定又是周夫人偷摸給你塞銀子...”
最后一個“玩”字還沒出口,常豫蘇掄得滾圓的拳頭便一錘子砸到了薛晨的鼻梁上!
“咔擦!”
是鼻梁骨折斷的聲音!
薛晨被強力倒沖到地上!
兩股辛辣的暖流從鼻子緩緩流出,一股熟悉的、沉悶的、眩暈的感覺沖上天靈蓋,薛晨一睜眼,只覺眼冒白光,顫顫巍巍地舉起手像要找什么救命的稻草:“你——你作甚!你打我作甚!”
“那娘們是誰?”常豫蘇橫過臂肘,卡住薛晨的脖頸,把他的后腦勺緊緊逼在墻壁上!
常豫蘇咬牙切齒:“那娘們是誰!回答我!”
常家乃小軍戶出身,幾代人都是兵卒,靠的就是上戰場不怕死不怕傷的蠻橫出了頭,故而常家人都有相似的、寬厚高大的體型與力挑千鈞的力氣!
常豫蘇便比薛晨高出半個頭來,手臂的肌肉已完全綻開,卡得薛晨呼吸困難,嘴唇、眼皮瞬時一片青紫!
“你,你,你先放我下來——大兄——大兄——你先放我下來——”薛晨艱難開口,雙手圍攏常豫蘇的手肘,拼了命似的向外推!
“大兄”,是薛晨從小時便喚起的名號。
祝氏出身不佳,他每每在國子監受了欺負,都是常豫蘇沖出來幫他解圍,也是常豫蘇帶著他,同綏元翁主、崔家人這些個京師城里頂尖的門楣混跡在一塊兒...
常豫蘇手上的力道松了三分。
薛晨鼻子還淌著血,一臉花踏踏的,小心翼翼地看著常豫蘇,帶了哭腔:“大兄,你聽我說,都是旁人的妄言,我同豫娘打小就認得,便是看在周夫人和你的面子上,我也不可做混賬事、惹混賬債呀!沒有女人!哪兒有什么女人呀!大兄——大兄!你知道我的,我連房里的丫頭都沒要,緊著我娘身邊的嬤嬤使喚的呀!”
薛晨語氣誠摯,哽咽著帶了幾分懼。
常豫蘇低低垂頭,他下頜略寬,留得半面的短須絡腮胡,鼻梁高挺但鼻翼稍寬,鼻翼急促地縮放,情緒卻明顯比先前平復了幾分。
常豫蘇一垂眸,只見幾桌上的一只茶盞邊緣清晰地印著半邊鮮紅的唇印!
一股被背叛和欺騙的滔天怒氣,瞬時沖上了常豫蘇的胸口!
“咚咚咚——”一樓鼓點再次催發!
這一次,顯然戰局焦灼,鼓點亦越發急促起來!
鐵錘李與對手癡纏在了一起,肉搏兩個回合后,他終于翻身掌控局面,雙腿岔開分坐在對手身上,拳頭高高抬起!
常豫蘇猛然抬頭,眼睛陡然變得血紅,緊緊咬住后槽牙,單手將薛晨一把拽起,緊跟著大掌張開完全覆蓋住薛晨的額頭,拽著薛晨的頭發,一下一下往墻上撞!
“一下!”
“兩下!”
“三下!”
一樓的看客,正斗志昂揚地幫鐵錘李一下一下數著他砸在對手身上的拳頭!
常豫蘇跟隨著看客的聲音,殺紅了眼,亦一下一下狠狠地砸著薛晨的腦袋!
“你茶盅上還有娘們的口脂印子!老子親耳聽見那娘們說懷了你孩子!只等豫娘嫁進去,你們就合起伙來把豫娘送進寒山寺!你為什么騙我!你為什么這么么對豫娘!”常豫蘇高喝著,氣從胸腔自上而泄,一聲比一聲更高地問道。
薛晨頭被常豫蘇單手控制,雙手張開,無法自控地四下亂薅,耳朵嗡嗡嗡的,好似有千萬只蜜蜂一窩蜂地涌入了他的耳道,腦子里接連傳來“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的聲音——好像有什么斷裂了一般,一瞬間滾燙的血流失去了約束和挾制,如洪水一般漫無目的地在腦子里橫沖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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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晨眼睛陡然像被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白紗!
他幾乎看不見了!
薛晨張了張口,使勁張開喉嚨,卻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
薛晨一開始還掙扎,漸漸的,手慢慢失去了力氣,一點一點向下滑落,睜著眼,卻無意識地任由常豫蘇夾住他的腦袋,像雞蛋撞灶臺一般撞到墻上!
“沒命了!沒命了!”小廝捂住頭大哭,血嘩啦啦地流了一地:“薛二郎君快要沒命了!您住手吧!您住手吧!”
“咚咚咚!咚咚咚!”
一樓角籠中的勝負已分!
鐵錘李張狂地站起身來,如叢林中的動物一般狠狠拍了拍自己裸露的胸脯!
常豫蘇松開手,薛晨便像落了灰的豆腐一樣,“啪嗒”一聲仰面跌躺在二樓的地板上,他睜著眼,鮮血從眼睛、耳朵、鼻孔和嘴角緩緩流出。
一樓突然掀起一撥急促慌張的熱鬧!
“京兆尹接密告,六角亭惹下命案!諸人皆面向墻壁,不可再發出聲響!”
樓下警告聲高揚。
沒一會兒,便聽幽深逼仄的樓道里亦傳來陣陣短促匆忙的腳步。
“常公子——”春分雅房門外傳來不可置信的一聲:“薛二公子!?”
常豫蘇雙目赤紅,半側站著一扭頭,眼眸中盡是殘存的殺意,挑了挑唇角一聲冷笑,極為熟稔地將手背到身后:“六角亭也敢報我常爺的案子!”
常豫蘇熟門熟路地站到著玄青服制的京兆尹尹衛的身側,深剜了一眼薛晨和癱坐在地上的小廝:“等爺爺我出來,要了你們的狗命!”
常豫蘇抬腳束手就走。
小廝忙一把撲到薛晨身上,哭喊道:“救命呀!快叫大夫來救救薛二公子!救命呀!”
薛晨上身被小廝扶起,眼前白霧蒙蒙一片,好似神智與清醒在一點點地消散,陡然間,他好像在白霧中看到角落里隱沒著的一個頭戴黑紗帷帽的年輕姑娘。
“施...施...施針...救我...”薛晨拼了命伸出手來,嘴角囁嚅,聲音虛浮。
那個頭戴帷帽的年輕姑娘緩緩抬起黑紗,露出圓圓的大大的眼睛和兩只淺淺的充滿生機的梨渦,目光澄澈又無辜。
她動了動嘴唇。
她在說話。
“我,我,我也沒有辦法——”
她無辜地、怯懦地、左右為難地笑著,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