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丹青第一百一一章 首次的拒絕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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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一章 首次的拒絕


更新時間:2025年01月23日  作者:董無淵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宮闈宅斗 | 董無淵 | 墨燃丹青 
右側之人,側身而立,身形頎長,面目玉成,窄面高鼻,輪廓鋒利,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玉化了的石像盤踞在鮮有人至的孤廟中,有香火時無波無瀾,無香火時靜默打盤。

男人的氣息是輕輕的、悄無聲息的,仿若一呼一吸間便像雨融進了雨里。

惟有那雙眼睛。

深茶色的眼睛,眼眶銳利,淺眸深底,浮著一層瀲動的微波,卻似有颶風在深處吞云吐霧。

山月唇角不自覺地一搐:在一瞬間,她竟然有一絲崩潰,完全無法控制住表情!

——她見過他!

這雙眼睛,她見過!

并且見過兩次!

那個畫工!

不不不!

不是畫工!

是偽裝成畫工二度進入柳府,以偷竊柳家往來名冊的蒙面黑衣人!

那個在衣柜中,教導她“殺人需謹而慎之”的黑衣人!

山月腦子嗡嗡作響,好似有千百只蜜蜂在腦海中胡亂穿行!

畫工,是薛梟?!

山月陡然想起二人藏匿于衣柜之內,她說起她便是“青鳳”遞交給薛家長子的備選,那黑衣人復雜的眸色和難以置信的語調!

也就是說,薛梟至少從那時起,就知道他即將娶進一只“青鳳”!

他卻認了賬,乖乖娶下?

山月來不及認真思考,便有劈頭蓋臉的“花果”從天而降,染成紅、綠色的瓜子、花生、蓮子、桂圓、棗子從身上落下,全福夫人和儐相熱鬧到夸張的連聲祝賀“多子多福”“早生貴子”“五子登科”“白頭偕老”縈繞在耳畔。

山月臉上掛著專屬于新嫁娘熱鬧、喜慶和愚蠢的面具,任由自己木木愣愣、隨波逐流。

待坐帳完畢,薛梟起身出廳。

薛梟一走,珠光寶氣的貴婦人們也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尋了個由頭零零星星、陸陸續續往出走。

萬幸,留給山月一個安靜的孤獨的房間,開始思考。

腦子里像一團纏在一起的麻線,她甚至找不到線頭在哪里。

薛梟為何要娶“青鳳”?

山月回想起二人藏匿于柜子時,薛梟似乎對“青鳳”很感興趣,一直圍繞“青鳳”發問,偷竊的柳家來往名冊是不是也也是為此?

他為何對“青鳳”感興趣?

山月突然想起她明明見過薛梟三面——柳合舟還在世時,御史臺治中御史大夫前去柳府查問“杜州決堤案”一事,當時她在劉阿嬤的帶領下剛剛進入柳府,隔著一條長長的抄手游廊,她瞥見了薛梟的背影。

孤索、料峭又挺拔安靜。

并不像只瘋狗,像只狼,野狼,不屑于與群狗為伴的惡狼。

他在查案,且已經順藤摸瓜查到了“青鳳”。

無需空白牛皮書做記錄,山月驚訝于自己那被敲破過的頭,竟牢牢記得有關薛梟的所有瞬間。

——那么,目前最大的問題,薛梟會以怎樣的態度對待她?

她知道他知道她是“青鳳”,江南官場精挑細選送到薛梟身邊的禮物,身負某些難以言說的任務。

他知道她知道他在暗中調查,卻仍同意將一只“青鳳”放于身側。

他必定防備她。

也會拉攏她。

因為,他從她毒殺柳合舟一事中,看出她作為“青鳳”的不忠和私心。

他會利用她的不忠,反而徹查“青鳳”的一切——這才是他同意娶她的根源。

還有一些未曾想通:比如他出于何種目的要徹查“青鳳”?他的身后,還有人嗎?

許多問題尚漂浮在未知的海面。

但山月長長舒了一口氣,只要,她對于薛梟而言,還有價值,就很好了。

“磕、磕、磕——”一陣細碎的聲響打破寂靜。

山月渾身一顫后,迅速鎖定聲響的來源處:花架上,放了一只大大的竹木鳥籠,里面一只渾身雪白、只有額間一抹亮黃色的長毛鸚鵡在上躥下跳。

鸚鵡見山月望過來后,雙腳起跳至細長的木梁上,歪歪頭,無辜地回看山月。

山月:.

她先前對薛梟究竟是玉面鸚鵡,還是寬臉角雕的猜測,純屬空穴來風、胡說八道罷了。

真在婚房看到一只雪白雪白的鸚鵡,還是有點震撼。

“那鳥東西怪好看的。”秋桃:“嘖嘖嘖——”

白毛鸚鵡翻了個白眼,雙腳翻轉一跳,極為靈活地翹起屁股以示人。

秋桃:“?”

“它,它,它是不是橫了我一眼啦?”秋桃結結巴巴開口。

山月愣了片刻,肯定點頭:“對,對,它瞧不起你。”

“為啥?”秋桃崩潰。

山月想了想:“大概是因為,你像喚狗一樣喚它吧?”

“嘎吱——”門虛掩開一個縫。

秋桃與山月止住話頭。

薛梟推門進來,身上并沒有一絲酒氣,他將大紅色的圓領寬袍喜服換下,著一身米黃色的粗麻大袍入內,見山月仍穿著繁瑣復雜的大紅喜袍,微微挑眉之后,旋即垂眸,隨手整理桌上散亂的畫冊。

白到瑩潤的女子,被旺盛的紅包圍其中,厚厚的粉、喜慶的唇和彎彎的、黑黑的眉,將真實的她掩蓋得嚴絲合縫。

“沒換一身舒適的衣裳?”薛梟沉聲開口,指尖一停,略抬起下頜:“因思考而無暇換衣?”

“砰——“猜測正中靶心。

山月抿了抿唇,雙手交迭于腹間,眸光一動不動地看向薛梟。

兩人對峙,最忌失去先機。

從柳府,挖到程府,從程府,可以挖到“過橋骨”,至于再向下,就挖不出東西了。

薛梟至少掌握了她一半的人生,而她只知道他的官職、名姓。

她已經失了先機,索性一動不動,靜觀其變。

薛梟對山月的沉默并不感到陌生,一本一本將畫冊重迭起來,拾掇整齊后,敲門聲如期而至。

“咚咚咚——”一個怯生生的女聲在門外響起:“奴婢前來送合巹酒。”

“進。”薛梟隨口道。

噢,還有最后一個流程沒走。

交杯酒。

著青黛交衣的婢女埋頭躬身入內,酒壺是漂亮的銀質雙耳琺瑯高壺,婢女將酒壺蓋子打開,從袖中取出一根銀針放置進酒里,靜待片刻后,將沒有任何變化的銀針取出,恭恭敬敬地雙手呈遞于薛梟眼前:“大人,您請過目。”

薛梟搭了個眼,微微頷首。

驗毒?

山月不動聲色看。

婢女躬身后退,將半個葫蘆狀的兩只酒杯放在桌上,一手斂起寬袖,一手執壺,為交杯斟酒。

婢女將其中一杯雙手呈至薛梟手中,另一杯呈給山月。

山月低頭,碧波一般的酒湯,被困于白瓷小杯中交蕩。

“我不喝這杯酒。”

山月抬頭。

山月話音剛落,花架鳥籠中的白毛鸚鵡撲棱著雙翅,飛到了薛梟的肩頭。

薛梟微微抬起下頜,看向山月。

山月指了指酒壺最頂端的環圈,輕聲道:“剛進門時,這只酒壺頂端鑲嵌的是一顆藍寶石,如今這里變成了一顆紅寶石——她驗毒之后,暗暗擰動壺蓋,導致寶石發生了變動。”

“這酒,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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