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吳小五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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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點四
節點五
帕子上的字一清二楚,是秦松偷情最好的佐證。
姚縣令橫眉冷對:“秦松,證據確鑿,你難道還要狡辯嗎?”秦松確實還想掙扎一下,但在見到怒氣沖沖走來的羅娘子那恨不能將他剝皮碎骨的眼神時,喉頭一噎,兩只眼珠亂轉,臉色慘白的轉了口風,吭哧著搜腸刮肚,才很沒底氣的說了一句:“就算確有私情,那也不能斷秦某的罪啊。您可不能......”
“啪!啪!”兩聲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公堂,也打斷了秦松的話。眾人皆驚。
羅娘子發指眥裂盯著秦松,掌摑的手雖然放下,但與脫口的話一樣,帶著難消的顫抖,“一巴掌是替我父親打。另一巴掌是我為我自己。你個狼心狗肺,禽獸不如的東西!是我當初瞎了眼,當你是個人,沒想到你竟然惡毒至此!若非沈大人及時點醒我,我還被你蒙在鼓里,下一個你要殺死的是不是我!你還我父親來!”幾句話說的極快,話音未落,羅娘子又抬起了手。眼見著她叫喊著就要與秦松廝打起來,兩旁的衙役急忙上去分開二人,費了好些力氣才將她按住。
所謂的點醒,其實是沈昱上演的一出詐降計,假稱秦松已自首,將主要罪責全部推諉到羅娘子身上,讓自己由主犯成了被迫的從犯。由于演技極佳,羅娘子信以為真,這才悔不當初,和盤托出。
羅娘子被壓在地上不得動彈,好一會兒才恢復了冷靜,趴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肅靜!”姚縣令一拍案,哭聲遽然被掐斷。
羅娘子抬起身來,抹去臉上淚水,正了神色,朝著堂上的姚縣令鄭重道:“大人,民女要狀告無恥秦松居心叵測,不但欺騙民女,意圖借民女之手害家父性命,而且半年前家中幼弟的夭折也恐與他逃不了關系。”
接著,她將秦松是如何在她與父親之間生了嫌隙的時候,騙她將藤信草放入父親房中的,又是如何覬覦羅家財產,借送禮之名殘害了她幼弟等事一一說了出來,其中還牽扯到幾個羅府與秦家的下人。在羅娘子的鑿鑿證詞,及其他人證、物證紛紛驗證之下,秦松當即就被斷了罪。
“秦松:原道商賈良人,實則市井兇徒。鄙陋豎子,欺孤兒寡母,詐小門薄戶,竟負兩條人命!當即斷首,以快人心,”姚縣令當堂便下了判詞,了結此案,“羅娘子:身猶未字,春心暗懷。一情障目,違逆尊長;驕縱無知,殞命父胞。玉骰嵌紅豆,相思骨竟作厲階;喬木喪斧斤,可憎才真成禍水!卻憐羅氏遺脈,惜小兒懵懂,且留膝下,侍奉病母。”“范氏母子:狐仙緣起,深巷酒香。羔羊跪乳,斷手猶孝母;寸草春暉,眾唾亦舐犢。痛羅生不義,使其府內藏畫盡歸汝,頤養天年,聊解潦倒之憂。”姚縣令干脆果決的聲音,伴著驚堂木手起手落,震徹之間烏鵲驚起,滌蕩萬千浮光塵埃。
陰云散去,天日重見。
方寧聽著那動靜可比以往舒服多了,拉著沈昱走出衙門,此時才感覺郁結在心頭的一口氣全然消散。
二人相視而笑。
“沈大人!方娘子!”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他們。
是范婆婆帶著剛被放出來的范黎,踉踉蹌蹌地向他們一邊喊一邊跑來。
“范婆婆,二位如此匆忙,不知是有何事?”方寧見狀連忙攙扶著她。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娘與我決心要離開吉榮縣了,”范黎向兩人揖手道,“我娘見方才二位大人將此畫給我時多有不舍,便想將它送給二位,以表恩情。”他說著,從袖中拿出那幅天魔仕女圖,遞與二人。
“這......”方寧與沈昱兩人相互看看,不知如何是好。
范婆婆見他們遲疑,立馬強硬地將畫塞到方寧手中,誠懇地向兩人解釋道:“我們娘倆眼下要遠行,帶不了這么貴重的東西,就連羅府的藏畫也準備去折成銅錢。二位大人救了我們的性命,要是不拿著,我們心里也過意不去。”
“既然如此,不如便用錢買下吧,”邵夫子的聲音從旁側插進來。他走到方寧身旁,對她挑挑眉,意味深長道:“此畫與眾不同,能見到則是命中有緣。去羅府贖,恐怕千金也難。不如低價買下,也算全了別人的心意。”
方寧聽出了話中含義,雖對師叔讓她買畫的目的有些疑惑,但還是依言照做。
待辭別了范家母子,方寧想問問買畫的用意,怎料轉過頭一看,人已無影無蹤。
此間,沈昱看出邵夫子似有所指,拍拍方寧肩膀,道:“他不愿意說,外中玄機我們自己參悟吧。”
方寧只好回到知縣府的別院內,入了夜,點上燈,將畫卷平整地在長桌上鋪開,與沈昱一道細細揣摩。燃燭過半,仍無所獲。
方寧揉揉酸澀的眼,從案前直起身來,望著窗外漸沉的月夜,倦意頓生,不禁走到窗邊的小幾前,突發奇想,倒了一杯壺中酒作吟。酒香飄溢,吸引了琢磨畫的沈昱。他打了個哈欠,吸吸鼻子,道:“你喝的是什么酒?”
“減少歡心蘭,回歸正常的狐仙酒,今早躍仙酒樓送來的。權當提神吧,不然困死了。”方寧說著仰頭灌了一口,沒一會兒腦袋暈沉起來。她甩甩頭,卻驚覺眼前被不知從何處飄來的云霧遮擋住視線。但意識卻愈發清明。
酒意上了頭,方寧扶著桌沿跌跌撞撞重新來到畫前,俯身一眼望去。神魂俱起。山霧繚繞撲面來,青丘深處聞狐鳴。似醉非醉間,狐仙化女,遠山忽近,長風過巒,云如煙散,披帛仕女飛天迎面來。眸中彩墨忽動,濤聲四起,驀然有神靈。
“辛夫人。”方寧望著這幅畫喃喃的重復著三個字。
“什么?”沈昱沒聽清她口中的話。
“是辛夫人,”方寧低頭靜默著看了須臾,驚喜的往后撤了一步,離那張畫稍微遠了一點,扭頭對沈昱興奮道:“這張天魔仕女圖是唐代辛夫人的真跡。”
她的手摩挲著畫紙,帶著一絲懷念說:“......幼時父親曾與我說過此人的大名與平生,不想竟在這般境地遇到她。”
沈昱醍醐灌頂的點點頭,接道:“是她啊。我也有所耳聞。辛夫人是唐朝盛世時所出的公主,但又有傳說不是真正的李家公主,而是隋朝遺留的妖孽,總之諸多猜測,身份成謎。她精通詩畫,造詣極高。夫君死后縱情山水,酷愛收集名家寶藏,相傳她曾富可敵國,不過后來那些東西隨著她的死去也一并藏在了她的墓葬里。然而稀奇的是,后世的土夫子,無論誰都沒有找到那座真墓。想必是找了高人幫忙選址安葬。”
方寧借著醉意,口中吟著辛夫人生前所留的那首如夢令:“獨倚淵然樓上,醉把東風歌去。彎弓射玉衡,鉞下霜劍還與。春北,秋南,鴻雁不得征旅。”字句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輕快中逐漸帶起一陣微揚的激昂。
沈昱未察覺方寧語調的變化,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會兒,問:“‘平道右畔獨淵然’,‘四星別名衡’,此詞中意象混雜,難尋真言。師妹有何看法?”
“我依稀記得父親說過,這首詞應當從后往前讀。其中‘春北,秋南’,‘春北’在四象中有誤,因此此路為歧途,而立秋與朱雀之南重合,‘秋南’才為‘正旅’。”方寧手中把玩著盛酒的銀樽,雙眼迎著燭光,熠熠生輝。
她再飲下一杯狐仙酒,將酒杯一扔,按住被撞擊聲驚動的沈昱肩膀,躍躍欲試道:“再往前看,詞中‘淵然’、‘玉衡’可對角宿,而‘鉞下’與‘春秋’可對井宿。前者為蒼龍之東,后者為朱雀之南。尋常人或以為井宿的星象為對,然而‘東風’一詞已將方位改,所以應是位于東南方的‘角宿’,才是辛夫人墓葬的真正方位,也正是我下一個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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