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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云鶯承受不起


更新時間:2024年11月24日  作者:二三意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二三意 | 結連理 
云鶯想七想八的時候,二爺不知何時寫好了文書。

等他開始整理文書,云鶯還在不自覺的磨墨。

回過神來的云鶯就很無語,“您寫完了也不告訴我,我這磨了半硯臺的墨汁,這不浪費了么?”

“怎么會浪費?”二爺看著她說:“你是不是有什么誤解?我說過寫完文書就結束了么?”

“難不成您還要忙碌別的事兒?”

“你以為呢?”

二爺果然還要忙碌別的。

他在給他恩師,也就是被迫致仕的佟閣老寫信。

云鶯不想偷看的,可她實在好奇,就瞥了兩眼。

然后就發現,二爺對他恩師關懷備至。

小到每日吃用如何、睡眠如何、身體可好,大到恩師這些時日有無出行會友,恩師閱讀了什么書籍,二爺都要關心一下,說一句事無巨細都不為過。而且用詞懇切真摯,對恩師的關懷躍然紙上,讓人一眼就明白,二爺對佟老大人的感情真的非常非常深厚。

云鶯是沒看過,二爺給榮國公與榮國公夫人寫的信件如何,但云鶯覺得,二爺不可能再給與別人,比恩師更深厚細膩的感情,更仔細周到的關懷。

云鶯也從沒見過這樣話癆的二爺,這個太過溫情的二爺,打破了她對二爺慣有的印象。

云鶯想著這些,就忍不住又瞥了幾眼,然后就見二爺已經寫到信尾了。

二爺說恩師即將七十大壽,可他不能親自趕往恩師身邊,為恩師祝壽,便只能飲恨送上些衣物等等。

云鶯恍惚一下,她給佟老大人準備的衣衫鞋襪還在趕制中,最快怕是明后天才能好。

“云鶯,你在想什么?”

云鶯回過神,“二爺你方才說什么,我剛才走神了,沒聽見。”

二爺看著她的眼神復雜極了,他深呼吸一口氣,到底沒過多詢問她,只讓她把封印信件的火漆拿過來。

云鶯趕緊找來了火漆,從二爺手中接過信件,將信件封的嚴嚴實實。

“你這些日子在忙什么,怎么沒見你往前邊來?”二爺狀若不經意的問。

云鶯正將信件壓平的動作一頓,隨即佯做無事一樣回復二爺說,“也沒忙其他的,也就是些雜事罷了。都挺瑣碎的,沒什么難處理的,就是有些麻煩。”

“真覺得麻煩,就找兩個人給你打下手。你沒必要凡事都親力親為,只要掌握大方向,保證大方向上不出錯就可以了,其余事情盡可以交給下人去做。”

云鶯點點頭,“行,等回去我就提拔一個丫鬟上來給我當左右手。其實也就忙過年這段時間,平常時候府里也沒這么多事兒。”

“那你先把人提上來,等丫鬟能上手了,你把后院的差事交給丫鬟,你到前院來給我打下手。”

云鶯聞言終于忍不住抬起了頭。

她抿著唇,將手中封好的信件交給二爺,一邊問說,“二爺還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么?等開了印,縣衙的縣丞和主簿一換,到時候您身邊可用的人手就多了,還有那些事情需要我呢?”

二爺就說,“我想重新丈量云歸縣的田地與荒山。到時候你來給我打下手。”

云鶯更訝異了,怎么好好的又要丈量田畝了?丈量荒山她倒是能理解,畢竟二爺之前就說過要開荒。可田畝丈量……難道是有人在田畝數目上弄虛作假,瞞報收成了?

二爺一眼就看明白,云鶯已經想到了那個方向。對于她的聰慧,二爺特別贊賞,當即就說,“就是你想的那樣。此次測量,要在全縣范圍內進行,但重點測量鄉紳名下土地。”

那也就是說,瞞報稅收的就是這些人?

這樣才說得通么。

畢竟那些小老百姓窮的叮當響,一家子幾畝地清清白白,就是想弄虛作假都很難。反倒是那些有幾分權勢的鄉紳,他們若想造假,把一百畝地說成八十畝,那就少交二十畝地的稅。若全縣的鄉紳都這樣操作,那瞞報的稅收可多了去了。

云鶯想到這件事攸關重大,自然不敢推辭,忙說,“我稍后就讓人管后院,我過來給二爺幫忙。”

兩人又就著這件事,說了些其他的話,云鶯就要告辭了。

可她要走,二爺卻沒說要放行,只沉默的看著她,看的云鶯心都提起來了。

“二爺,您是還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云鶯試探的問。

“沒什么事兒。”二爺說。

“云鶯。”

云鶯“嗯”了一聲,靜等著二爺吩咐。她面上平靜無波,可其實一顆心高高吊起,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在躲我?”

一塊石頭猛地從高空中掉落下來,噗通一聲落進了深海里。這動靜看似不大,可在無人注意的海域深處,卻引來了滔天洪波。

二爺目光灼灼的看著云鶯,他深黑的瞳仁深邃漆黑,讓人看不清其真實情緒,可好似真就是隨口一問,可就是這一問,讓云鶯整個人窒息。

“沒,沒有啊。二爺怎么會這么想?我躲著您干么?真就是這段時間雜事太多了,我忙不過來,外加您整日和秀才公在一起商議要事,奴婢就沒過來打擾您……”

云鶯話越說越利索,她面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淡定,好似真就是這么回事兒。完全是二爺多想了,才會覺得她在躲他,可實際上,她躲二爺做什么?這事情想想都可笑啊。

云鶯還輕笑了一下,可那笑很快就僵硬在臉上。

因為二爺冷著臉。

因為二爺就這般靜靜地,看著她拙劣的表演。

他什么都沒說,可他卻把所有一切都看透了。只是縱著她,才不想直接揭穿她,讓她為難,讓她難堪。

云鶯的表演戛然而止。

她不說話了,只垂下手,雙眸空洞又茫然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手帕。

她在想些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但云鶯知道,在這一刻,她既難堪,又心痛。

之前被人誤解是他的夫人,她幾次三番沒有做出解釋,是沒時間,覺得沒必要,還是在暗喜著什么,這只有她自己清楚。

可就因為太清楚了,她才覺得自己可恥又可悲。

她一邊追求著自己想要的自由,高喊著要自贖己身、自尊自愛,可一邊卻又享受著他的縱容與偏愛,對他的區別對待暗自心喜。

又當又立,這說的可不就是她么?

認清自己本質的那一天,云鶯臉色煞白。及至此刻,被二爺重新提起此事,她依舊沒有做好心理建設,面色再次變得倉皇,嘴唇慘白毫無血色。

二爺銳利的目光直直的看在她臉上。

他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不知道她這時候在想些什么,以至于臉色那么難看。

但她的窘迫、難堪,對他的避如蛇蝎,二爺全都看在眼里。

而他又是那般敏銳一個人。

二爺當即就說:“事情出在我身上對不對?”

云鶯側過頭去,鼓足勇氣,才聲音喑啞的說道:“和您沒關系,是我的問題。”

“二爺,”云鶯抬起了頭,抿緊了嘴唇,看著他。她眼中似有濕意,喉間似有哽咽,但她都努力忍過去,只做出冷淡的模樣來,“二爺,我是打定了主意要贖身離府的。”

二爺遲疑了片刻點點頭,“這件事,你早就與我說過。”

“那我有沒有告訴過您,我這輩子都只想給人做正頭娘子,不想做妾室偏房?”

寧做貧人妻,莫做貴人妾。貴人家的妾室通房,說白了還是奴才,還是下人。還要兢兢業業伺候主子,提心吊膽主子一個不順心就要將自己提腳賣了。

她既然要贖身,便是不能忍受自己的身家性命被別人捏在手里,自己的喜笑怒悲都要受人掌控。

更何況,二爺還是有原配發妻的人。

盡管他與二夫人關系不睦,盡管她即便成了妾,也是二夫人主動送來的,妾這身份也成不了他們二人夫妻關系中的第三者。

但只是和第三者搭上邊,就讓云鶯感覺窒息,讓她惶恐難安。

可細思量她之前的作為,與一個插足別人夫妻關系的第三者有什么區別么?

區別多少還是有的,那就是二夫人知道她的存在,且欣然讓她來伺候二爺。

但二夫人樂意,她不樂意。

她南下的這一路上,不是一直在琢磨著逃跑么?

她來到了縣衙后,不是還琢磨著贖身么?

可看看她之前的作為,哪里和贖身沾邊了?她是往這個泥潭里陷的更深了。

屋內靜的落針可聞,二爺靜靜的看著云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而云鶯捏緊了帕子,不去看二爺的神情,她繼續說,“得您厚待,我該知足的。只是,您說我不知好歹也罷,說我不識抬舉也好。以后,只求您把我當這府上普通的丫鬟、管事。再不濟,若您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將我罰去洗衣都行。您的厚待,云鶯承受不起,也……不想要了。”

云鶯話落音,跪下給二爺磕了一個頭,起身就要往外走。

她渾渾噩噩的,其實都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么訾粟而稅。

但她想,二爺那么聰慧,她拒絕的態度又那么明顯,二爺肯定清楚她到底在說什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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