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二月后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年貨,商人們也格外忙碌,大量囤積商品,準備在年底好好賺一票。
這天清晨,天剛蒙蒙亮,位于修正坊的內衛官衙剛剛開啟大門,一名中年商人便跑上前跪下,大哭起來。
士兵嚇了一跳,問清情況后,連忙跑進去稟報,不多時,施孝真帶著一群內衛官員匆匆出來。
“東西在哪里?”
中年商人打開袋子,里面滿滿地全是銀錢,施孝真抓起一把細看,心中一驚,全是假銀錢,消失了兩月的假銀錢終于又出現了。
他當即道:“帶他進去了解情況!”
不多時,銀錢清點完畢,一袋銀錢一共一千七百枚,其中假銀錢一千四百枚,真銀錢只有三百枚。
所有人都很興奮,這就意味著造假的源頭露出來了。
施孝真讓手下給商人倒了一盞熱茶,安慰他道:“你不要著急,慢慢說,我們會作為大案處理!”
中年商人點點頭,“小人是姓蔣,是太原布商,這次從太原運來三千匹布來京城售賣,到前天還剩下一千七百匹布,前天下午,有個本地客商找到我,愿意全部購買我的布匹.”
施孝真打斷他的話,“這個客商是不是四十歲左右,身材不高,眉心有顆很大的黑痣!”
“對!就是這個商人,眉心有顆很大的黑痣。”
施孝真和胡安對望一眼,還是上次買寶石的那個中年男子。
“你繼續說!”
商人又繼續道:“一般全部買的話,上等細布每匹布是九百文,但他不討價還價,就要按照每匹一千文算,我當然很開心,這樣我就能多賺一百七十貫錢,他提出給我銀錢,我在太原沒收到過,但我見過別人收取銀錢,我知道它一枚銀錢兌換一百文銅錢,這是官價,我就答應了。”
昨天下午他上門給了一袋銀錢,一千七百枚,我和妻子一起數,數量無誤,我就讓他把布匹提走了。”
“我昨晚仔細看銀錢,發現幾杯銀錢重量不一樣,我就問客棧掌柜,他有秤,一稱就說我收到假錢了,讓我趕緊來內衛報案!”
“這個假錢的男子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兩次都他來找我!”
“那他怎么會找到你?”
“他說是我前一個客人介紹的,我記得叫張春布匹店,另外給他們運貨的馬車之前也幫我運過貨,是順風騾馬行的車。”
施孝真當即兵分兩路,中郎將王凌風率人去張春布匹店詢問,施孝真親自率領百名手下趕往順風騾馬行。
順風騾馬行是一家很大的騾馬行,出賣、出租騾驢馬匹,替人存放騾驢,但它們最大的生意卻是給人運貨。
順風騾馬行在洛陽城有十幾家分店,太原商人住在敦厚坊,他的隔壁坊、履順坊就有一家順風騾馬行。
不多時,施孝真帶著手下趕到了騾馬行,掌柜不敢怠慢,連忙把臺賬抱出來。
施孝真看了兩遍,也沒有看見在隔壁敦厚坊運貨的記錄。
掌柜小心翼翼道:“可能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另一家順風騾馬行,還有就是車夫私下接活,將軍能不能告訴我,那個車夫姓名或者長什么樣?”
施孝真命人把太原商人帶進來,問他道:“那個車夫長什么樣?”
“車夫身材很高,像根竹竿子一樣。”
掌柜恍然,立刻吩咐伙計,“去把張老三找來!”
太原商人連忙點頭,“對!他是姓張。”
不多時,一名身材瘦高的車夫被帶進來,確實像竹竿一樣。
太原商人一眼認出,“就是他!”
施孝真一擺手,士兵把戰戰兢兢的車夫帶上來。
施孝真問道:“你昨天在敦厚坊運了一車布匹,運到哪里去了?”
“那些布匹啊!小人運到洛水碼頭去了,那邊有一座倉庫,我把布匹運進倉庫里。”
“帶我們去倉庫!”
不多時,施孝真和內衛來到了洛水碼頭,洛水碼頭上有大大小小數百座倉庫,車夫指著倒數第二排的一間倉庫道:“就是這里!”
“沒有記錯吧!”
“我替他們運了兩次貨,不會有錯!”
施孝真一揮手,百名內衛將倉庫團團包圍,他們撬開鎖,打開倉庫,發現了一千七百匹布,另外還發現四只箱子,箱子全是白銅鑄造的假銀錢,至少有兩萬枚。
但沒有發現人,施孝真當即將倉庫恢復原狀,派幾名士兵埋伏在倉庫內,又派人埋伏在外面,這種情況下,只能守株待兔。
施孝真回到官衙,王凌風帶著另一支內衛回來了,但沒有任何收獲。
“卑職仔細詢問過了,他們沒有給任何人介紹生意,他們不可能讓客人繞了自己,去和源頭商人買貨,這是行內大忌。
據店主回憶,當時他們是在店鋪大堂上交易,客人很多,太原商人賣貨的時候,說他手中還有一千七百匹布,應該是旁邊有人聽到了,他們肯定一路跟隨太原商人回客棧。”
張春布店的線索斷了,但施孝真也并不在意,關鍵是他們已經找到了對方的存貨點,對方一定會來倉庫提貨。
夜漸漸深了,城門已經關閉,但坊門依然開著,現在坊門不再關閉,就算半夜三更回來,也能正常回家,隨著天下漸漸安靖,城門也會在夜間開放。
三更時分,萬籟俱寂,洛水碼頭上看不見一個行人,所有的船只都停泊在碼頭上,被營柵包圍的倉庫也關閉了大門。
這時,一個黑影出現在營柵前,他拉開一根松動的木樁,直接鉆了進去。
黑影鬼鬼祟祟來到一間倉庫前,他忽然發現鎖似乎壞了,他心中一驚,連忙推門進去查看,就在這時,十幾名內衛士兵沖上來,將黑影堵在倉庫內。
埋伏在倉庫內的幾名內衛士兵也一擁而上,將黑影抓住,按倒在地上。
內衛點燃火折子,正是那個眉頭長著黑痣的中年男子。
內衛士兵將他捆綁結實,嘴也堵住,用黑袋子套上頭,直接塞進一輛馬車內,馬車疾駛而行,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次日上午,施孝真出現在天子蕭夏面前,將一份審訊記錄呈給了天子。
蕭夏看了看審訊記錄,不由眉頭一皺,“新羅人?”
“一點沒錯,此人叫金盛云,一口咬定自己是洛陽人,后來我們用了大刑,他扛不住才承認自己是新羅人,也交代了住址,我們在他家里搜到了他的讀書記錄,才知道他原本叫做金云開,開皇十五年從新羅來長安太學讀書,后來沒有回新羅,一直留在長安,
前年他從長安遷到了洛陽,據他交代,他這么多年一直在替新羅收集大隋的各種情報,從大業八年起,他們就開始仿造我們大業通寶。
說到這,施孝真把一個盒子呈給蕭夏,“陛下請看這個,這是在他住處找到的。”
蕭夏結果盒子打開,里面竟然是一盒大業通寶,一入手,蕭夏便感覺不對了,明顯輕了,再仔細看做工,仿制得太像了,如果重量一樣,他很難分辨。
“這就是新羅仿造的?”
“一點沒錯,金盛云交代,他們在河北、中原、巴蜀大量使用仿造的大業通寶,經他經手就超過了十萬貫。”
“不止他一人?”蕭夏聽出話有話。
“不止,他們是一個集團,有數百人,分工明確,有的購物,有的運輸,他們買了大量銅器和舊兵器,運送回新羅,而且他們很謹慎,從不在大城使用仿造的大業通寶,都是在小縣城內使用,洛陽、長安從來沒有流通過,所以我們看不到假錢。”
蕭夏點點頭,“這次新羅鑄造了多少假銀錢?”
“一共鑄造了多少他不知道,但他拿到兩萬枚,長安可能也有兩萬枚,試驗投放,這次買布是他第二次使用,沒想到就栽了。”
蕭夏冷冷哼了一聲,“朕遲早會讓新羅連本帶利吐出來。”
蕭夏隨即又道:“你接下來就是要把這個幾百人的集團一網打盡,死活不論!”
“微臣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