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原本想封鎖河東慘敗的消息,但畢竟紙包不住火,很快,唐王軍在河東被晉王軍打爆,八萬大軍全軍覆滅的消息還是傳遍了長安,朝野一片嘩然,各種小道消息在長安瘋狂傳播,上至朝廷宰相,下至街邊乞丐,都在討論這件事。
但不管小道消息怎么傳播,但一個鐵的事情擺在這里,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唐王軍將徹底失去河東了。
崇業坊玄都觀有一座特殊的大院,里面有一座高塔,平時院子和高塔都大門緊鎖,但今天大門開了,門口站滿了守衛武士。
這座塔就是武川塔,是關隴貴族的宗祠塔,只有特殊情況時這座塔才會開啟,上一次開啟還是同意宇文述家族加入關隴貴族集團。
武川塔的大堂內,數十名關隴貴族家主濟濟一堂,大堂內一片寂靜。
元孝矩在向眾人傳達晉王的態度,也可以說最后通牒。
“上次我已經給大家說清楚,如果大家還不明白,我可以再重復一遍,晉王的態度就只有三條,第一,每個家族可以繼續存在,但關隴貴族必須消亡;第二,在座的各個家族如果想再進官場,必須由武轉為文,培養子弟以科舉上位;第三、家里還藏有盔甲兵器的,趕緊銷毀,那是取禍之道,將來一旦被查到,家族就完了。”
元孝矩并不是剛回來,他已經回來近二十天了,他回來的第二天就在元府給眾人匯報了洛陽之行的結果,但遭到了眾人的激烈抵觸,大家不歡而散。
時隔二十天,大家再次聚集,把元孝矩再度請來,元孝矩也不客氣,再次把之前的話重申了一遍,而這次沒有遭到激烈反對,大家都沉默了。
李淵軍隊在河東的慘敗已經清清楚楚告訴眾人,未來會怎么樣,他們不得不面對現實了。
元孝矩又道:“我再告訴大家一個消息,兩萬晉王軍已經在十天前占領了漢中,老將丘和出任漢川郡刺史。”
這時,獨孤陀緩緩道:“元家已經申請退出武川會!”
這句話讓在座所有家族一片嘩然,關隴貴族只是一個稱呼,武川會才是關隴貴族背后的實體。
侯莫陳泰急道:“這么重大的事情,請家主三思!”
元孝矩嘆口氣道:“元家已經一致決定了,元家想活下去,不想死掉,上次我給大家說了,大家都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了,大家好自為之吧!”
元弘嗣起身道:“從今天開始,元家正式退出武川會,武川會發生的一切,都和元家沒有關系。”
元孝矩和元弘嗣起身向眾人行一禮,轉身走了,幾名元氏子弟抱著剛取回的元家祠牌跟在后面。
大堂內亂成一團,侯莫陳泰起身追了出去,“元兄,等一等!”
主持議事的獨孤陀見已經無法再商議了,只得敲了敲云板,高聲道:“今天議事結束!”
大堂內依舊吵成一團,玄都宮大門前,侯莫陳泰追上了元孝矩,“元兄請留步!”
元孝矩停住了腳步,他們兩個家族的關系最好,可以說世代聯姻,元孝矩知道他要想說什么,便道:“賢弟千萬不要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
事實上,元壽十天前就拜訪侯莫陳府,勸說侯莫陳泰和元家一起退出武川會,當時侯莫陳家族猶豫,但現在時局巨變,侯莫陳泰才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元兄,現在局勢有多嚴重?”
元孝矩緩緩道:“如果你想聽我說,那就跟我上車,要么你繼續去參與商議!”
元孝矩轉身上了馬車,侯莫陳泰只得一跺腳,跟隨元孝矩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啟動,元孝矩這才對侯莫陳泰道:“你得看懂河東的戰局,看懂了你就知道我的選擇了!”
侯莫陳泰苦笑道:“小弟愚鈍,請兄長明示!”
“你就想一件事,當初河東明明空虛,晉王為什么不自己殺進去,而讓瓦崗軍先進去,才時隔兩個月,晉王軍又殺進去了,為什么要多此一舉?”
侯莫陳泰半晌道:“我一直以為晉王軍沒有機會!”
“怎么會沒有機會呢?攻破虎牢關,王世充就得從河內郡撤退,以晉王強大的水軍,完全可以輕松占領河內郡,但他卻沒有殺進兵力空虛的河東,卻讓李密率瓦崗軍殺進河東,讓李密去做惡人,他再來滅李密,拯救河東士庶,便從李淵手中真正奪走了河東。”
侯莫陳泰沉默片刻道:“這下李淵很難再翻身了!”
元孝矩又緩緩道:“在洛陽時,晉王問我,李淵會不會稱帝,我告訴他,只有一種情況讓李淵不得不廢了朝廷,卻又不敢稱帝,那就是晉王足夠強大,威壓李淵,現在看來,晉王采用了我的第三個建議,逼李淵廢朝而不敢稱帝。”
侯莫陳泰長嘆一聲,“兄長這樣一說,我才看懂局勢,我回去和家族商議,也退出武川會吧!”
元孝矩點點頭,“我們元家決定遷到洛陽了,財物基本上已經送走,我明天就出發,侯莫陳賢弟自己保重!”
侯莫陳泰大驚,“唐王會放兄長走嗎?”
元孝矩冷笑道:“我巴不得他把我殺了,用我的死給元家做投名狀,但我諒他不敢動我!”
李淵在河東大敗后,把自己關進書房好幾天,才慢慢恢復了常態。
中午時分,李淵在官房內批閱牒文,這時有士兵在堂下道:“啟稟王爺,世子求見!”
李淵放下筆道:“讓他進來!”
不多時,李建成匆匆走進來,躬身行一禮,“孩兒參見父親!”
“建成有事嗎?”
“回稟父親,孩兒剛剛得到消息,元家昨天退出了武川會!”
李淵家族也是關隴貴族,他怎么會不知道退出武川會意味著什么?
李淵頓時吃了一驚,“元家想做什么?”
“孩兒覺得元家退出武川會,是打算效忠晉王了。”
李淵當然知道元孝矩一直和晉王蕭夏的關系很好,元家支持晉王,他一點都不奇怪,只是
李淵搖搖頭道:“他效忠晉王和退出武川會不是一回事,他以前效忠晉王,也沒見元家退出武川會,現在效忠就要退出了?說不通。”
“那父親認為是怎么回事?”
李淵沉思片刻道:“我估計和晉王對武川會的態度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