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兩個月,錢塘縣以東的江灣內也頗不太平,常常有來歷不明的水賊出沒,打劫商船,雖然他們人數不多,也不敢上岸,但他們在江灣內橫行霸道,嚴重影響了余杭郡和會稽正常的商業往來,現在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是,會稽郡的稅賦運不出來。
會稽縣郡衙內,會稽郡刺史殷尚志在內堂上來回踱步,心中頗為焦慮。
一旦山越人大規模造反,不僅稅賦保不住,他這種朝廷任命的官員也一樣活不了,讓殷尚志焦慮萬分。
殷尚志是洛陽人,原本是彭城郡郡丞,三年前升為會稽郡刺史。
殷尚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在任內遭遇了山越人造反,讓他既緊張又惶恐,搞不好小命就丟在會稽郡了。
殷尚志去年秋天就發現了一些反叛苗頭,山越豪強在招募青壯勞工,只是剛開始他沒有把山越人的招募勞工放在心上,但他發現東陽郡運送鐵礦來會稽郡,山越豪強開始冶鐵打造兵器,他便感覺有些不妙,就借口疏浚運河,切斷了運河航運,也就堵住鐵礦石的運輸。
直到兩個月前,造反的跡象越來越明顯,殷尚志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個時候稅賦已經征收到一半,停不下來,他只得硬著頭皮把稅賦征完,但怎么把稅賦運出去,又成了大問題。
在殷尚志身后的桌上有一封信,那是會稽郡第一豪強藍兆田寫給他的親筆信。
藍兆田在信中給指明了三條路,第一條路,如果他肯投降,藍兆田將封他為相國。
這條路殷尚志當然不可能答應,從賊為相國,他徹底身敗名裂,最終也是死路一條。
而第二條路,讓殷尚志把稅賦和官府中錢財封存,等山越大軍前來接管會稽縣,到時會放他和全家離去。
第三條路,不準殷尚志恢復運河,只要殷尚志一直保證運河處于斷航狀態,藍兆田承諾,最終會饒他和全家一命。
第二條路和第三條路其實是一回事,就是要保證稅賦留在會稽縣,留給造反軍隊。
殷尚志的長子殷安在一旁低聲道:“孩兒不太明白,余姚縣距離我們這里不到百里,藍兆田率領大軍直接殺來就是了,他還居然給父親寫信談條件,有意義嗎?”
殷尚志哼了一聲道:“你以為他不想直接殺來嗎?他們造反是被關隴貴族控制的,這次山越人為什么造反,就是關隴貴族承諾讓他們建國,這是他們百年心愿,他們做夢都想建國。
沒有關隴貴族支持,他們就建不了國,這一點藍兆田心中比誰都明白,所以他再心急也得忍住,老老實實聽從關隴貴族的安排。”
“原來如此,父親認為關隴貴族什么時候會答應他們造反?”
“快了,既然藍兆田已經開始聚兵,說明關隴貴族已經同意他們造反了,只是在等待最后的時機,我估計是天子宣布巡視江南的時候。”
“不是說天子夏天才巡視江南嗎?”
“那是出發的時間,正式宣布會提前一兩個月,應該就是這幾天。”
殷安的妻兒也在會稽縣,他同樣擔憂萬分。
“父親,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殷尚志感覺到兒子內心的害怕,便安慰他道:“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接受了藍兆田的第三條路,只要我不恢復運河通航,我們的稅賦就運不出去,藍兆田就不會殺我們,而且我已安排一輛騾車,你可以帶著妻兒先走。”
殷安心中一松,連忙道:“不如父親和孩兒一起走!”
殷尚志搖搖頭,“我現在走就是擅離職守,仕途就到頭了,我在等晉王的消息,如果晉王同意我走,那我們可以一起走。”
殷尚志之前找到一個有鴿信的商人,將求援信發給了吳郡,又通過吳郡官府轉發給江都。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奔跑的腳步聲,殷尚志一名心腹手下奔進大堂道:“使君,江都的鴿信!”
殷尚志大喜,連忙接過鴿信細看,臉上陰晴不定。
“父親,晉王怎么說?”
“晉王說,如果我可以把稅賦運走,同時讓我跟隨稅賦一起撤離,如果不行,就等軍隊前來救援,他已經命令羅士信率軍趕來救援。”
“父親不如下令恢復運河通航,直接把稅賦運走不行嗎?等軍隊來救援,不知等到什么時候了?”
殷尚志搖搖頭,“你太小看藍兆田了,他派來兩千軍隊駐扎在曹娥江,就是在監視我們,只要我們的稅賦船隊出發,立刻就會被他們攔截,那時我的性命就保不住了,還不如什么都不動,耐心等軍隊來救援,不過你可以帶妻兒先走。”
蕭夏也得到了消息,藍兆田在余姚縣附近集結了七八萬大軍,還有數萬軍隊正從永嘉郡趕往會稽郡。
蕭夏當即給了羅士信指示,采用突襲的方式,搶在山越人造反之前,將會稽郡的稅賦和官員接出來。
余杭郡官衙內,虞氏家主虞正蒼正向羅士信介紹會稽郡的情況,“會稽郡的很多世家也正向余杭郡撤退了,聽說藍兆田在余姚縣一帶聚集了八萬大軍,很可能就是這幾天舉旗了,一旦舉旗造反,他們率先就會占領余姚縣,緊接著就是會稽縣。”
“怎么會有八萬大軍?”羅士信眉頭緊鎖。
虞正蒼苦笑道:“被賊兵裹挾,你若不參加,家就保不住了,只有參加了賊軍,門上貼一張賊軍給的平安符,就不會被搶,他們就用這種手段,在短時間內聚集十幾萬人。”
“從會稽縣到錢塘江,船只能走嗎?”
“聽說已經被賊軍截斷了,之前是小股賊兵冒充水賊,現在有兩千賊軍直接切斷了曹娥江,會稽縣城門緊閉,城內只有兩千郡兵,一旦賊軍主力殺來,會稽縣只能投降。”
羅士信當即立斷,從軍隊中挑選出稍懂水性的兩千士兵乘船走錢塘灣去曹娥江,他親自率領五千軍隊騎馬趕往會稽縣。
此時會稽縣到余杭郡的官道擠滿了難逃的百姓,扶老攜幼,背負著一點點家當,一路咒罵,咒罵之人不是賊軍,而是刺史殷尚志。
殷尚志去年秋天要疏浚西興運河,用沙袋截斷運河,組織民夫挑挖淤泥,航運也被截斷了,原計劃二月份完工,結果去年年底就停工,一直停到現在。
要不是他多事,百姓們可以直接坐船逃命,那里會有這么辛苦,百姓罵他,當然是情理之中。
這時,官道上忽然有人大喊:“官兵來了!”
只見遠處塵土飛揚,一支軍隊正疾速奔來,百姓紛紛向官道兩側躲閃。
從錢塘縣到會稽縣大概有百里左右,騎馬行軍一天就到了,羅士信率領騎兵沿著官道一路疾奔,趕往會稽縣。
羅士信也沒有想到官道上有這么多逃難的百姓,他著實有點擔憂,是不是山越人已經開始造反了?
如果和山越大軍正面相遇,自己的五千軍隊也不知能不能和對方一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