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文真微微笑道:“你們沒有準備好,蕭夏同樣也沒有準備好,他正忙著募兵訓練,新兵的兵甲也沒有到位,而且他對山越豪強情況完全不了解,我相信就算他察覺到什么,他也不會輕舉妄動,最多派幾支軍隊控制吳郡、毗陵郡和丹陽郡,這是他已經掌控地盤,他能放心駐兵。
更重要是他只有三萬軍隊,兵力人數要遜于你們,你們可是有近五萬大軍,又掌握了天時地利人和,應該是他怕你們,而不是你們怕他。”
元文真的一番話消除了眾人的擔憂,使他們有了信心,藍兆田點點頭笑道:“元公子說得對,江東南部山區眾多,地形復雜多變,百姓普遍仇視隋朝,低層官員基本上都是我們的人,他的大軍如果到來,我們完全可以化整為零,襲擊他的后勤,切斷他的補給,不和他正面作戰,他根本就奈何不了我們,除非他把江東南部七郡百姓都趕盡殺絕。”
沈發興也贊同道:“還是藍家主看得透,我們只要吸取二十年前的教訓,逆而不反,進行小規模襲擊戰、刺殺戰,不和他正面作戰,他根本就拿我們沒有辦法。”
三人統一了思路,有了有效可行的造反戰術,他們的信心又再次鼓漲起來。
蕭夏的船隊一路北上,船艙內,陸謝庭正和蕭夏喝茶說話,雖然陸家已經接受了蕭夏的聘禮,但南方士族普遍比較保守,哪怕是納妾也要有相應的儀式,在儀式沒有舉行前只能叫未婚,不允許發生實質性的關系,陸謝庭也恪守這個原則,和蕭夏一起北上也小心翼翼,生怕蕭夏對自己有逾規的舉動。
蕭夏當然不會勉強她,一路上也以禮相待,陸謝庭的警惕也慢慢消除,漸漸和蕭夏熟悉起來。
陸謝庭喝了口熱茶,聲音輕柔道:“我母親就是會稽虞家之女,我小時候經常跟隨母親去外婆家,我感覺那邊漢人和山越人相處也很融洽,盡管彼此風俗語言不同,但做人的原則是一樣,都是待人以善,我母親的乳娘就是山越人,她最喜歡我,我雖然聽不懂她說什么,但我能感覺她對我的疼愛,不需要語言來表達。”
蕭夏笑問道:“你說的語言不通是什么意思,是方言,還是完全另一種語言?”
“介于兩者之間,官話和山越語夾雜在一起,很拗口,我母親能聽懂,我就完全聽不懂,不過他們大都會說官話,他們只有自己交流時才會說本族語言。”
“你母親娘家和山越豪強之間有往來嗎?”
陸謝庭想了想道:“生意上的往來有,逢年過節也會送禮之類,但不通婚,我們南方士族很看重血統。”
“但吳興沈家好像和山越人通婚的?”
提到吳興沈家,陸謝庭臉上有些不太自然,她還是小聲道:“吳興沈家很大,也要分房的,有幾個偏房和山越人通婚,但他們正房很保守,絕不和山越人通婚,否則我們吳門世家也不會和沈家通婚了。”
“原來如此!”
陸謝庭低下頭半晌道:“我之前和吳興沈家也有過婚約,公子知道嗎?”
蕭夏點點頭,“我當然知道!”
陸謝庭幽幽嘆息一聲,“三次退婚啊!公子一點都不介意嗎?”
蕭夏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你姻緣早已注定在我這里,所以不管你的家族怎么安排,上蒼都不會讓它成功,只能怪我來晚了,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
蕭夏的最后兩句話讓陸謝庭瞬間破防,她眼睛驀地一紅,禁不住淚水涌出,千百種滋味涌上心頭,她再克制不住,伏在桌上失聲痛哭起來。
蕭夏卻不勸她,靜靜地等待她哭泣發泄。
好一會兒,陸謝庭情緒平靜下來,蕭夏取出手帕給她拭去臉上淚水,笑道:“都過去了,以后要開開心心的生活。”
陸謝庭輕輕點頭,“時間不早了,我先回艙了!”
“去吧!”
陸謝庭慢慢起身,跟著兩名侍女離去,走到門口,她忽然停住腳,回頭看著蕭夏,一雙美眸里充滿了感激。
蕭夏走上前,把她輕輕摟在自己懷中,陸謝庭依偎在蕭夏懷里,默默感受著他的強大保護力,這一刻兩人都沒有說話,卻又勝過萬語千言。
蕭夏吻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柔聲道:“去休息吧!”
陸謝庭羞澀地點點頭,轉身離去,走到門口,她又回眸一笑,秋波流轉,無限柔情。
半夜三更時分,蕭夏被小丸子推醒,“殿下醒醒!”
“什么事情?”
“士兵說有江都的軍隊來了!”
蕭夏坐起身問道:“是羅士信將軍的隊伍?”
親兵在外間回答,“正是!”
“請他上船,到正艙說話!”
正艙在一層,小丸子替蕭夏穿上衣服,蕭夏這才下樓去了。
蕭夏的船隊遇到了緊急南下的一萬騎兵,由羅士信和王伯當率領。
船隊已經靠岸,騎兵原地休息,羅士信和副將王伯當上船拜見晉王。
正艙內燈火通明,十幾名士兵手執長槊站在門外,船艙內,蕭夏請二人坐下。
羅士信取出一封信交給蕭夏,“王妃托卑職給殿下的家信!”
蕭夏接過信,笑了笑道:“沒想到你們來得這么快,看來渡江很快啊!”
“殿下,是數百艘戰船送我們渡江,雖然陳舊一點,但航行沒有問題。”
蕭夏大喜,“戰船還能用就好!”
羅士信又急問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蕭夏的命令來得很突然,總管府上下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羅士信還是立刻執行主公命令,率軍南下了。
蕭夏緩緩道:“江東南部的山越豪強有反叛跡象,我擔心吳郡有失,所以命令你們進駐吳郡,防范南方叛軍!”
羅士信毫不猶豫道:“既然如此,大軍何不直接南下橫掃山越豪強?”
蕭夏瞪了他一眼,“我軍隊作戰的第一原則是什么?”
羅士信低下頭道:“兵馬未動,情報先行!”
“你知道還說蠢話?”
“卑職只是脫口而出,不會擅自南下。”
蕭夏也知道他是口誤,又繼續道:“我們只有三萬主力,新兵還沒有戰斗力,一旦我們遭遇一次慘敗,就很難翻盤了,沒有把握的事情,哪怕看起來有機會,也絕不能冒險。”
羅士信滿臉慚愧道:“卑職知錯!”
蕭夏這才轉回正題,對兩人道:“這次得到的消息很倉促,我回去后會安排情報探子南下,即使出兵消滅反叛,也要兩三個月后,我唯一擔心南部的稅賦,但就算擔心也不能倉促冒進,總之,你們必須聽從我的命令,不準擅自南下!”
兩人一起躬身行禮“末將遵令!”
蕭夏點點頭,“先去吳郡吧!我已經給蕭刺史說過了,他會安排好軍隊駐扎供給,你們直接找他就是了。”
兩人再次行一禮,這才告辭退下。
蕭夏站在船頭,目光透出一絲焦慮,現在是二月下旬,正好是繳納稅賦的時候,他很擔心南部七郡的稅賦是否出得來,很可能會被叛軍搶走。
羅士信和王伯當率領一萬軍隊繼續南下,一個時辰后,蕭夏的船隊也開始起航,返回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