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夏請陸謝庭坐下,兩人相對而坐,小丸子給他們上了茶。
蕭夏將一紙素箋推給她,笑道:“你看看!”
陸謝庭見墨跡未干,便笑道:“剛寫的?”
蕭夏點點頭,陸謝庭便接過素箋細細品讀起來。
《賞梅》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陸謝庭美眸一亮,連聲贊道:“好一個‘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把梅的魂兒寫透了。”
蕭夏微微笑道:“我寫的可不是梅,寫的是人。”
陸謝庭俏臉再次一紅,心中又是害羞,又是感激,晉王把她比作梅,孤芳獨放,人人都嫌棄自己,唯獨他卻看到了自己的美。
想到這幾年自己遭受的坎坷和各種嘲諷羞辱,陸謝庭鼻子微微一酸,低聲道:“謝謝殿下的厚愛!”
蕭夏又笑問道:“比早上的詩寫得如何?”
陸謝庭大羞,白了他一眼,“比早上那首亂七八糟,不知所云的詩好多了。”
這時,幾名侍女拎著食盒魚貫進來,給他們端上了酒菜。
陸慎言快步來到前院,眼前的一幕讓他呆住了,十幾名士兵挑著各色禮品箱子,為首校尉張慶手中端著一只盤子,盤子上是一只用布包好的雁。
張慶微微欠身道:“奉殿下之令,給家主送來聘禮!”
陸慎言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對管家道:“快!快把東西抬進去!”
陸慎言親自接過了雁,在世家的聘禮中,其他什么禮物都不重要,但雁是第一重要,找不到活雁,雕只木雁也行,自古就有無雁不成聘的說法。
眾士兵魚貫而入,將禮物放進了客堂,便告辭走了。
陸慎言站在雁前感慨,他擔心了一個晚上,終于這只雁給他吃下了定心丸,不是去做西席,而是去做偏妃。
陸慎言很清楚蕭夏的家庭,只有一妻一妾,小妾是侍妾出身,當然不能和陸家嫡女相比,陸家之女肯定就是偏妃。
“父親,這是怎么回事?”
陸慎言回頭,見長子陸鶴鳴站在自己身后,一臉驚愕。
陸慎言不屑哼了一聲,“看你的樣子,想不到嗎?這是你大女兒的聘禮!”
“啊!殿下是確定要迎娶謝庭了?”
陸慎言點點頭,“估計是冶塘之行讓他明白了什么,不再含糊了。”
“可是.可是現在局勢不妙,我們這么快站隊,會不會不理智?”
父親急于想和晉王聯姻,但陸鶴鳴并不是很支持,他很擔心一旦叛軍得勢,陸家就會遭到清算報復。
陸慎言淡淡道:“富貴險中求,現在不聯姻,等晉王平亂后再聯姻,完全就不是一回事了。”
“但父親也知道,這一次和以前不一樣,這一次可是隋朝內亂,父親,還是謹慎點吧!”
兒子的提醒讓陸慎言一時沉吟不語,他半晌道:“殿下走之前,我再和他談一談。”
陸鶴鳴又建議道:“父親,聘禮先收起來,還是之前的說法,謝庭是去教王妃彈琴!”
陸慎言緩緩點頭,同意了兒子的謹慎。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這么豪邁的詩句,殿下怎么想出來的?”小桌前,陸謝庭托著香腮笑問道。
蕭夏微微笑道:“前年我率兩萬軍隊追擊吐谷渾殘部,深入不毛之地三千里,遠處是延綿數千里的皚皚雪山,周圍是一望無際的戈壁荒灘,有時又是高山草甸,空氣稀薄,呼吸都很困難,歷時兩個月,終于全殲了吐谷渾的王庭,那一刻胸懷萬里,豪情沖天,這兩句詩自然就在我腦海里跳出來。”
陸謝庭聽得心馳神往,好一會兒,她輕輕嘆息道:“殿下再說兩句,我很喜歡這樣的詩!”
蕭夏提筆寫道:‘待到來年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透天香氣襲長安,滿地盡帶黃金甲。’
陸謝庭抿嘴笑道:“這首詩太兇殘了,感覺是個造反首領寫的詩,讓我渾身冒寒氣,我還是喜歡你的第一個‘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這才有氣勢。”
蕭夏眨眨眼,狡黠笑道:“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江都,我保證給你寫更多更好的詩,每天都有!”
陸謝庭俏臉緋紅,低頭小聲道:“不是說好去給王妃做西席嗎?我答應殿下就是了!”
一名繡娘坐在門口,正用筆在紙上繪畫他們的肖像,不時抬頭細看,精準地捕捉他們的神態。
繡娘叫范七娘,是吳縣極有名氣的繡娘,以繡人物像出名,她是先繪畫,然后再進行刺繡。
她放下筆對小丸子道:“可以了!”
小丸子連忙上前對蕭夏道:“公子,繡娘說可以了!”
蕭夏笑著對陸謝庭伸手道,“我們再繡一幅站在一起的像,你跟我來!”
蕭夏氣勢強大,不容陸謝庭拒絕,她只站起身,慢慢走到蕭夏身邊,小聲問道:“殿下要我怎么站?”
“就站我前面,我們自然一點。”
陸謝庭施施然站在蕭夏前面,手中拿著團扇,蕭夏側身站在她的身后,兩人微微靠在一起。
繡娘迅速用筆將兩人合像繪畫下來,她笑著放下筆,“可以啦!”
陸謝庭連忙紅著臉閃開,她還從未和一個男人靠得這么近,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已經靠在晉王殿下懷中了,著實讓她難為情,但也只是難為情,她心中并不抵觸。
“殿下,我先回去了!”
“我們明天上午出發,你收拾一下。”
陸謝庭屈膝行一禮,轉身低頭匆匆走了,蕭夏給小丸子使個眼色,小丸子心領神會,連忙跟了上去。
蕭夏望著陸謝庭高挑的身影消失,這才收回目光,問繡娘道:“兩幅刺繡什么時候能繡好?”
“一個月左右!”
蕭夏回頭對親兵道:“賞她五十兩銀子!”
繡娘再三感謝而去。
入夜,陸慎言前來拜訪蕭夏,明天一早想,蕭夏就要返回江都,陸慎言需要把聯姻的細節在今晚敲定。
“殿下能看中謝庭,這是她的福氣,也是她的緣分,殿下今天送來聘禮,也足見殿下的誠意,我們很高興和殿下聯姻,只是希望細節上能稍微完善一下。”
“家主請說!”
陸慎言沉吟一下道:“明天謝庭可以跟隨殿下北上江都,讓謝庭和王妃相處幾個月,然后謝庭回吳郡,我們陸家會風風光光把謝庭送去江都,這兩年委屈這孩子了,我們想補償她一下,讓她風光出嫁,這樣安排,殿下同意嗎?”
蕭夏當然明白陸慎言的擔憂,想拖幾個月,避免豪強造反的風險,這就和崔家先訂婚,后迎娶是一回事,當然,各個家族都是趨利避害,陸家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蕭夏點點頭笑道:“幾個月后我會把謝庭送回來,然后我會派船來迎娶,讓謝庭風風光光出嫁!”
陸慎言大喜,晉王肯派人來迎娶當然更好,他連忙欠身道:“感謝殿下理解!
蕭夏欣然笑道:“那就這樣決定了,明天一早謝庭跟我去江都,我們保持聯系,家主有什么事,可以隨時通過蕭刺史發鴿信給我。”
陸慎言沉吟一下道:“還有兩件隱秘之事,我得告訴殿下。”
“家主請說!”
陸慎言緩緩道:“反叛朝廷的越地勢力并非漢人世家,而是山越族豪強,他們民風彪悍,十分善戰,殿下切不可輕敵。”
反叛勢力是山越豪強,蕭夏已經知道了,他點點頭,“我記住了,請家主繼續說!”
陸慎言停一下,又繼續道:“殿下可能不知道,從去年十一月到現在,元文真一直就呆在會稽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