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獲?收獲是不少啊……收獲了一肚子的惡心玩意兒!你們管那叫熱鬧?”
他走到一張還算干凈的椅子旁坐下,呼出一口濁氣,想把那些黏膩惡心的畫面和氣味一同吐出去。
“怪不得,怪不得兩位老哥近百年才找到我這么一個‘看得順眼’的,也怪不得你們對那什么星虐之時提都不想提。”
蘇哲揉了揉眉心,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一群人像瘋了一樣互相折磨,甚至還有專門的交易平臺……這地方的人,腦子是不是都有問題?”
符笑愚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符紙,攤了攤手,臉上帶著近乎麻木的了然。
“蘇老弟,你這話說的。在這星海城里,不死不滅,你說還能怎么樣?欲望總得有個地方發泄吧?反正星虐之時大家臉上那層‘星河偽裝’暫時失效,可以看清彼此,但也僅限于那個時候。”
他頓了頓,帶著幾分過來人的滄桑。
“等星虐一過,‘星河偽裝’重新糊上,誰還認得誰?昨天晚上把你摁在地上摩擦的人,今天說不定就跟你擦肩而過,互相連個屁都不會放。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星虐之時鬧得再兇,又有什么意義?不過是場虛無的狂歡罷了。”
清風逸也停下了擦桌子的動作,靠在柜臺上,贊同地點頭。
“老符說得對。死不了人,恩怨也記不住,頂多就是被抓住折磨一陣子。可那又能怎樣?下一次星虐來了,照樣該瘋的瘋,該癲的癲。我倆啊,算算日子,都快有五十年沒正經出去參與過這破事了。”
他指了指外面漸漸安靜下來的街道。
“與其出去看那些糟心玩意兒,還不如在客棧里喝喝酒,研究研究新菜式,或者聽老符吹吹牛,日子不也照樣過?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清風逸說到最后,甚至帶上了滿足之色。
能在星海城這樣偏安一隅,已經是莫大的幸福。
聽著兩人的話,蘇哲沉默了。
他看著符笑愚那張年輕卻寫滿滄桑的臉,看著清風逸那故作輕松卻難掩疲態的笑容,心頭忽然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
是啊,死不了,也記不住。
一切的痛苦和瘋狂,都會隨著星虐的結束而被“偽裝”覆蓋,從未發生一樣。
在這樣的地方待上百年,千年……會變成什么樣子?
大概就會像符老哥和清風老哥這樣吧,對一切都習以為常,甚至覺得能置身事外,安安穩穩地待著,就是一種“挺好”的狀態了。
怪不得……怪不得當初清風逸第一次看清自己樣貌,發現自己神志清醒、舉止正常時,會控制不住地流淚。
在這座扭曲的城市里,保持“正常”,本身就是一件奢侈到足以讓人落淚的事情。
想到這里,蘇哲也感覺眼眶有些發熱,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那股莫名的情緒。
他娘的,這鬼地方,待久了怕不是真要瘋。
“小哲哲,你看,我就說吧,他們早就習慣啦。”
任歡夢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死不了只能互相折磨的設定,還挺帶感的嘛,要是能看到兩個俊俏小哥……嘿嘿嘿……”
蘇哲懶得理會任歡夢的胡思亂想,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
“對了,龍伯和方靈兒姑娘呢?他們難不成也出去了?”
按理說,星虐之時即將徹底結束,他們也該第一時間來八卦才對。
符笑愚聞言,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慢悠悠地道。
“他們啊?早溜了。”
“溜了?”蘇哲一愣。
“可不是嘛。”符笑愚放下茶杯揶揄道。
“你不是剛出門就和那個什么‘血肉傀儡’戰斗起來了么?嘖嘖,場面挺刺激的。方靈兒那小丫頭估計是沒見過世面,當場就被惡心得不行,臉色煞白。”
他朝著蘇哲擠了擠眼睛。
“然后啊,你那龍伯師兄,英雄救美的機會就來了嘛。我看他當時就護著方靈兒離開了,說是找個清凈地方待著去。這一晚上……嘿,我估摸著,他們倆一直湊一塊兒呢。”
清風逸也在旁邊幫腔,笑呵呵地補充道。
“沒錯沒錯,我看龍老弟對方姑娘那叫一個殷勤。嘖嘖,英雄配美人,我看有戲!估計這會兒,關系正突飛猛進呢!”
兩人一唱一和,調侃意味十足。
蘇哲聽著,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一方面是替龍伯高興,畢竟在這鬼地方能找到點情感寄托不容易,方靈兒雖然天真,但本性不壞。
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想到方靈兒那張清麗的臉蛋和龍伯憨厚卻充滿力量的身影湊在一起的畫面,心里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是他教導方靈兒情感一道入門的,也是他先和方靈兒互相認可,解除了星河偽裝……
“小哲哲,你這表情,有點微妙哦?”
任歡夢帶著濃濃的八卦意味。
“哎呀呀,是不是有點吃醋了?嘖嘖,想不到你這濃眉大眼的,也好這一口?”
“吃醋?呵。”
蘇哲在識海里嗤笑一聲,對任歡夢的調侃不以為意。
“我對那種小丫頭片子可沒興趣。我只是覺得,師兄他……唉,修行情感一道的,別到時候陷得太深,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行。”
他想起自己那位師父,任歡夢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雖然現在龍伯看起來憨厚可靠,但誰知道沾染了這星海城的鬼氣,又一頭扎進情感的漩渦里,會不會變成下一個“為情所困”的瘋子?
“切,說得好像你以后不會變成變態一樣。”
任歡夢不屑地哼哼。
“你之前斬首那些‘人’的時候,那享受的表情,嘖嘖,可別以為我沒看見。”
蘇哲嘴角抽了抽,居然無言以對。
他娘的,好像還真讓她說中了。
以前他動手,講究個干凈利落,一擊斃命,給對方一個痛快。
可剛才……撕裂血肉,捏碎骨骼的觸感,看著敵人從完整變得支離破碎的過程,似乎真的……帶來了一絲隱秘的快感?
這感覺讓他有些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