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兄，一百四十九枚星幣，已經算是不錯的價錢了。”
“不錯？”蘇哲挑了挑眉。
“是啊，”無證理所當然地點頭。
“星虐之時，人命最不值錢。這些人雖然是體修，但沒什么特殊技藝，腦子也不太靈光的樣子，能賣出這個價，還是因為他們身強體壯，可以用來做些苦力，或者……充當某些實驗的材料。”
他全然一副討論貨物的成色的語氣。
“若是在平日，價格或許能高一些，但也有限。畢竟，在星海城，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蘇哲默然。
一百四十九枚星幣……買十幾個宗師境修士……
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對星幣的購買力可能存在巨大的誤解。
或許，一枚星幣的價值，遠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
他想起了在“有間客棧”吃飯時，清風逸報出的那些菜價，當時只覺得還好，現在想來……難道這才是星海城的正常物價水平？
“原來如此……”
蘇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布袋收好。
看來以后需要重新評估星幣的價值了。
他忽然心中一動，看向無證。
“無證道友，既然這奴隸價格不高……那這星海城里，可有專門販賣奴隸的地方？我想……買一個試試。”
這話一出，蘇哲自己都覺得有些別扭。
曾幾何時，他會對買賣“同類”產生興趣？
但這星海城的環境，似乎正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他的某些觀念。
或者說，只是讓他認識到，在不同的規則下，事物有著截然不同的價值標準。
無證聽到蘇哲的話，面具后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哦？蘇兄也對這個感興趣？”
他語氣輕快地說道。
“這自然是有的！而且種類繁多，從普通的苦力、侍女，到有些特殊技藝的匠人、樂師，甚至……還有些血脈特殊、容貌出眾的，應有盡有。”
他拍了拍胸脯。
“這星海城里，要說交易‘貨物’最齊全的地方，那還得是‘萬惡交易所’。蘇兄若是不嫌棄，我現在便帶你過去開開眼界？”
蘇哲心念微動。
萬惡交易所……聽這名字就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不過，既然身處星海城，了解這里的規則與黑暗面，也是生存下去的必要一環。
而且，他對那便宜得離譜的奴隸價格，以及無證口中所謂的“價值”，確實存有幾分探究之心。
“有勞無證道友了。”
蘇哲點了點頭，并未表露出太多情緒。
“小哲哲，要去買小奴隸了嗎？哎呀，要不要買個身強體壯，眉清目秀的？晚上還能……嘿嘿嘿……”
腦海中，任歡夢那不正經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蘇哲仍舊直接無視了她。
跟著無證轉身，兩人并肩朝著交易所的方向走去。
星虐之時的瘋狂遠未結束。
扭曲的光影下，模糊的人影在互相追逐、撕咬、交合、虐殺……
蘇哲只能開啟空無之力，將自身與這污濁的環境隔絕開一層，那些瘋狂的氣息和偶爾濺射過來的不明液體都無法觸碰到他分毫。
無證對這一切早已司空見慣，，甚至饒有興致地側頭對蘇哲介紹著路邊一些“精彩”的場面。
“蘇兄你看那邊，那個用腸子當跳繩的，有點意思吧？是‘絞腸客’劉三，就喜歡玩這套。”
“還有那個……嘖嘖，口味有點重啊，居然在啃食自己的手指……哦，是‘自噬者’老王，老毛病了。”
蘇哲面無表情地聽著，目光只是平靜地掃過那些模糊而瘋狂的影子，心中卻忍不住暗自吐槽。
這都什么鬼外號？
星海城里的人起名字都這么直白且具有概括性嗎？
任歡夢的聲音再次響起。
“哎呀呀，那個絞腸客身材不錯嘛，雖然看不清臉，但這動作……嘖嘖，柔韌性真好！小哲哲，要不我們先把他抓起來問問價？”
蘇哲強忍著用“人性”物質把任歡夢捏成一團的沖動，加快了腳步。
很快，一座陰森的建筑出現在兩人面前。
與其說是建筑，不如說是一個龐大的、由某種黝黑金屬和森白骨骼胡亂拼接而成的巢穴。
“這便是萬惡交易所了。”無證抬手示意。
“星海城內九成以上的‘貨物’交易，都在這里進行。”
內部空間極其廣闊，光線昏暗，只有墻壁上鑲嵌的一些散發著幽綠光芒的晶石提供著照明。
與外界的純粹瘋狂不同，交易所內部似乎有著某種扭曲的秩序。
一個個攤位或者說囚籠，雜亂無章地分布著。
模糊不清的人影在攤位間穿梭、討價還價。
蘇哲的目光掃過，即便隔著星河偽裝，他也能隱約感受到這里正在發生的種種“交易”。
有的攤位上，幾個赤身裸體的模糊身影如同牲畜般被鎖鏈拴著，供人挑選，不時有人影上前，粗暴地捏捏他們的“品相”。
有的角落里，模糊的身影正發出痛苦的哀嚎，似乎在被進行某種殘酷的改造或實驗。
更遠處，甚至能看到一些極度扭曲、難以名狀的怪異生物被關在籠子里，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殘暴、怪異……各種蘇哲難以理解甚至無法想象的場景，在這里都成了常態。
他能清晰看見的，依舊只有身旁的無證。
無證似乎察覺到了蘇哲目光中的波動，或許是那份屬于“正常人”的審視讓他有所感應。
他側過頭，溫和地說道。
“蘇兄，看你的樣子，似乎對這些……不太適應？”
蘇哲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皺了皺眉。
適應？這種地方，正常人誰能適應？
無證輕笑一聲，看穿了蘇哲的心思。
“呵呵，也是。畢竟蘇兄剛來星海城不久。這些有意識的‘貨物’，雖然玩法更多，但也更麻煩些。既然蘇兄是第一次嘗試，不如……我們去那邊看看？”
他指向交易所深處一個相對安靜的區域。
“那邊是‘無意識貨區’，里面的‘貨物’都被處理過，沒了神智，如同木偶，更適合新手。”
無證推薦著他認為對于蘇哲來說的最合適的商品。“價格也更便宜些。”
蘇哲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點了點頭。
“也好。”
至少，不用面對那些清醒狀態下的絕望和痛苦。
兩人穿過喧鬧的區域，來到所謂的“無意識貨區”。
一排排低矮的平臺或地坑里，躺著或堆疊著許多模糊的人形。
他們一動不動，就像真正的死物。
與外面那些或掙扎或哀嚎的“貨物”不同，這里的“貨物”只有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能量波動證明他們還“活著”。
模糊的人影正在這些平臺間走動，偶爾停下來，用手中的器具戳弄一下某個“貨物”，檢查著什么。
無證走到一個平臺旁，指著里面躺著的一個相對完整的模糊人形，說道。
“蘇兄你看，這種品相尚可，沒什么明顯殘缺的，大概七八個星幣就能拿下。若是那邊有些殘缺，或者看起來快要‘耗盡’的，五個星幣左右就夠了。”
蘇哲的目光落在那些“貨物”身上。
他們就像是被隨意丟棄的破爛玩偶，身上沒有任何遮蔽，皮膚上布滿了污垢和不明痕跡。
五個星幣……九個星幣……就能買下一個曾經活生生的人，哪怕現在他已經失去了意識？
蘇哲心中再次對星海城的物價和價值觀產生了強烈的沖擊。
他的目光又落到平臺邊緣放置的一些粗陋的瓦罐上，里面盛放著一些黑乎乎、散發著古怪氣味的糊狀物。
“這些是……？”
蘇哲忍不住問道，他實在看不出那是什么東西。
無證瞥了一眼那些瓦罐。
“哦，那些是他們的食物。”
“食物？”蘇哲一愣，那種東西也能叫食物？
“是啊，”
無證似乎覺得蘇哲的問題有些奇怪，理所當然地解釋道。
“就是排泄物混合一些雜物罷了。”
“排……排泄物？！”
饒是蘇哲心境沉穩，聽到這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胃里一陣翻騰。
他看向那些躺尸般的“貨物”，又看了看那些瓦罐，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寒瞬間竄遍全身。
任歡夢的聲音也帶著一絲驚奇。
“這么重口味的嗎？吃……吃？小哲哲，這星海城也太會玩了吧！”
無證看著蘇哲震驚的表情，似乎覺得很有趣，繼續解釋道。
“蘇兄有所不知。在星海城，你雖然不會真正‘死亡’，但饑餓感卻是真實存在的，而且……這里的饑餓，是連帶著靈魂一起餓。”
他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絲過來人的滄桑和……隱藏極深的恐懼？
“那種滋味，深入骨髓，灼燒靈魂，比任何酷刑都要難熬。一旦餓極了，別說反抗，你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不會有，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意識和靈魂一點點被饑餓吞噬，陷入永恒的痛苦深淵。”
無證頓了頓，看向那些無意識的貨物，眼神復雜。
“所以，哪怕是這些失去了意識的‘貨物’，為了維持他們最低限度的‘存在’，不至于徹底‘耗盡’，每日至少也要喂食一次。至于吃什么……在這種地方，有的吃就不錯了，誰還會在乎是什么呢？”
他的話語像狠狠刺入了蘇哲的心臟。
靈魂饑餓……排泄物……每日一餐……
蘇哲看著那些躺在平臺上，如同垃圾般等待被交易，甚至連維持“生命”都只能依靠最低賤食物的“貨物”，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心底升起，讓他遍體生涼。
這已經不是殘酷能夠形容的了。
這是將生靈的存在價值，徹底踐踏到了塵埃里，甚至連塵埃都不如。
無證看著蘇哲沉默不語，面具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再次開口。
“蘇兄，感覺如何？要不要……挑一個帶回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