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境中,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的頭腦。
只有保持清醒,才能看破幻象,找到通往下一關的道路。
與此同時,苗黎曦也來到了一個幻境之中。
他的幻境卻與劍青截然不同。
苗黎曦發現自己回到了苗疆的時候。
自己手中握著一條已經被煉制成蠱的毒蛇,而不遠處躺著幾具新鮮的尸體。
那是其他參與圣女選拔的少女們,她們都死于蠱毒。
這里分明是苗黎曦曾經參與圣女爭奪時的場景。
那些日子無比殘酷,為奪得圣女之位,不僅需要超凡的蠱術造詣,更需要冷酷的心腸。
每天的血腥殺戮和煉蠱祭蟲讓尚且年輕的她逐漸喪失了對自己的認知。
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否變成人非。
“黎曦,你必須繼續煉制更強大的蠱蟲。”
旁邊傳來師父的催促,“只有最強的蠱師才能成為圣女。”
苗黎曦低頭看著手中的毒蛇,那條蛇正在痛苦地舞動身體,發出嘶嘶的聲響。
她曾經習以為常的場景,此刻卻讓她感到一陣反胃。
“黎曦。”
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轉頭一看,竟然是蘇哲站在她身邊。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苗黎曦驚訝。
這個場景明明發生在很多年前,蘇哲那時候根本不認識她。
“繼續煉蠱吧,這是成為圣女的唯一途徑。”
師父的聲音再次響起,“否則,你就會和她們一樣。”
師父指了指地上的尸體。
苗黎曦看著那些尸體,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這不對...我明明已經是圣女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
“這是幻境!”
她猛然醒悟。
但幻境并沒有因為她的醒悟而消散。
周圍的景象依舊真實,師父的身影在她面前晃動,不斷催促她繼續煉蠱。
“我...我不能...”
苗黎曦握著毒蛇的手開始顫抖。
即便知道這是幻境,那些往事帶來的痛苦和掙扎依然讓她難以承受。
就在這時,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用害怕,我在這里。”
蘇哲的聲音傳來。
“這些都不是真的。”
苗黎曦感受著手腕上傳來的溫度,那是如此真實而溫暖。
她將手中的毒蛇扔在地上。
“我早就不是從前的我了。”
焚天龍根的幻境里,苗黎曦早已看破虛妄。
然而蘇哲這一邊,卻是幾乎空無一物的絕對虛空。
他站立其中,如一粒塵埃飄蕩在無盡蒼穹間。
腳下沒有支點,身旁沒有地平線。
連時間的流逝也像被抽離了一般。
他甚至無法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像是整個人泡在無聲的深海里,連回蕩的回音都不存在。
“妙啊……”
沉寂許久后,蘇哲悠悠嘆了口氣,“這幻境,居然直接掏空了一切。”
蘇哲至今見過數不清的幻術,其中不乏能蠱惑人心、映照欲望的幻境。
但眼前這場“無物之地”卻是頭一回。
手指朝前一劃,一道勁氣發出,卻沒有任何景物阻擋,它徑直“消失”在了虛空中。
“有意思……幻,還是實?”
蘇哲索性橫盤而坐。
心神沉浸,摸索著體內流轉的氣機。
忽然間,那股的氣機卻似石沉大海般悄然無蹤。
他驚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從存在中抽離,只余下連虛幻都稱不上的空白。
這幻境,是真的狠啊!
難道它能到達這種程度,幾乎將他的“自我”徹底磨滅?
思緒翻涌,無形中,蘇哲了然。
這根本不是考驗耐力與意志的磨礪,而是直接斬斷靈魂與肉身聯系的斃命招式!
“呸,哪門子幻境!”
以剝離感官和意識為手段的幻境,越剝越清晰。
蘇哲逐漸回過頭來發現自己愈發不受干擾。
這狗東西也敢試圖斬斷人的核心?
可在蘇哲面前,它絕無可能得逞!
圍繞周身的無影無光空間,恍若一場耐心的博弈,沒有任何異動。
然而突兀間,一道陌生聲音從耳畔響起,“哎喲,‘天涯咫尺’的蘇宗師,怎么著,在虛空之中也找樂子呢?”
蘇哲渾身一震,猛然支起上半身。
這聲音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分明之前空無一人,這無垠虛境里竟還有其他活物?
可是,映入眼簾的,唯有蒼白死寂。
沒有一絲波瀾。
他正凝思不動,那聲音再次冒了出來,如針尖刮過耳膜,刺得他腦中轟鳴。
“蘇哲,連你的‘真我’都守不住,何不干脆沉入這深不見底的虛空!嘿嘿,大宗師?不過如此罷了!”
蘇哲沒搭話,甚至連皺眉都省了。
他靜靜聽著對方的話,從語言縫隙里挖掘信息。
激將么?
哈哈,有趣至極。
這拙劣的挑釁,不但沒讓他失控,反倒使他冷若冰霜中多了一絲灼熱。
猛然間,他揚起手掌,朝自己胸口狠狠拍去!
頓時,掌風刮過肌膚直下骨髓。
蘇哲居然以自傷的方式,用疼痛逼肉身返神。
他賭對了!
耳邊那尖厲的嗓音再度響起,比上次更急更狂傲。
“唔,還敢玩這種花樣?成啊!讓我試試你的‘虛空錮鎖’,到底能掙出個啥名堂!”
頃刻間,四周從無光的靜寂轉為濃稠而暗黑的暴動。
洶涌的漆黑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
就連蘇哲身旁原本死寂的空間已徹底化為激流般的黑暗巨潭。
然而,他依舊端坐不動。
那淡然的眼神里,冰冷已積成霜雪的層疊。
深邃陰影的逼近,忽然勾連起蜃樓般的畫面。
熟悉的庭院大雨傾瀉,戰場火光夾雜著濃煙。
苗黎曦懷蠱血舞,龍伯與他無休無止的擂臺搏擊……
熟悉與陌生交雜一起,沉甸甸砸向蘇哲。
“哈哈!原來你就是這破爛幻境的心臟!居然把我的羈絆當兵器,拿來往我身上扔。算你有些腦袋!”
蘇哲輕笑兩聲,滿臉從容。
“來啊,我倒要看看,你這能耐還有幾分深。”
話音落下,黑暗的深處開始變得不同尋常。
像是一片靜止的水面突然泛起漣漪,那涌動的陰影中,逐漸顯現出一張人臉。
鼻梁的輪廓高挺清晰,眉眼間充斥冷意,而那張臉竟是蘇哲自己的復制。
“有點趣味,居然弄了個‘我’出來,想來惡心人?”
對面的人臉咧嘴笑開,露出一排森森的白牙,排列得近乎病態完美。
那笑容的本質卻讓人直皺眉毛,陰冷。
“蘇哲啊蘇哲,你真以為自己了解你自己?真以為你能主宰什么命運?大笑話!嘿嘿,你的一舉一動,都不過是打在我棋盤上的棋子罷了。”
蘇哲一時卻無半分波動,只是挑了挑眉,俯視般地盯著那張臉。
“是嗎?呵,那我真想瞧瞧,你‘無所不能’的荒謬,到底能掀多大風浪。”
下一刻,他的氣勢驟然攀升。
若真要比喻,那赫然是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巖漿涌動間震得山川欲裂。
“不自量力!”
對方冷嗤一聲,黑暗像掙脫了禁錮的獵獸,翻滾、攪動,如潮水一樣奔涌過來。
在那些黑暗的浪涌之中,無數粗壯的觸手猛然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