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山脈。
一道身影驟然跌落。
黑袍獵獵,半跪在地上。
氣息由盛轉衰,直到虛弱不堪。
那人緩緩將蓋在頭上的兜帽取下,臉上覆蓋的氤氳黑氣,也消失不見。
露出了真容。
正是余意。
只不過,此刻的余意,原本青春年少的青絲,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滋生出道道白發,皮膚也生出了皺紋。
“蘇兄,余某,總算還是幫到你了。”
余意面色慘白,笑容卻是異常燦爛。
“行了,快跑吧,老夫的三尸武道現世,少不得腥風血雨。”
“老夫可不想再死一次。”
蒼老的聲音響起,催促余意。
余意點了點頭,調整氣息起身:
“多謝三尸老祖!”
“為了那個小子,值得么?”
“值得。”
“為什么?”
“因為……他送我過小魚干……”
三尸老祖簡直無語了。
就為了小魚干?
什么天材地寶的小魚干,能夠讓余意如此賣命?
簡直絕了。
沉默良久。
三尸老祖頗為無奈道:
“也行吧,那小子,非人中之龍鳳……日后若是踏足宗師境,或許能在你被千夫所指,萬人圍攻之時,助你一臂之力。”
“當年老夫,就是太絕情了……最終到了眾叛親離,無人相助之地。”
這三尸老祖,眼光高絕。
千古風流,驚才絕艷之人,實在太多。
但如蘇哲這般人物,實乃罕見。
除了根骨改易之體外,似乎氣運也極為強盛。
倒是入得了他的法眼。
余意笑了笑:
“他會的,他不喜歡欠人。”
廬縣。
雁蕩山。
小雨。
蒼山如墨,細雨如絲。
山間小徑,苔痕新綠,雨水匯成涓涓細流。
距離上一次雁蕩山之戰,已經過去了九個多月。
雁蕩山的血煉教信徒,被衙門清掃一空。
如今,倒是顯得冷清下來。
鮮有人之痕跡,倒多了一些天地自然的韻味。
那五色祭壇,失去了香火之后,變得極為普通。
黑衣女子獨立祭壇之上。
一襲黑衣如墨,量體裁衣,顯得頗為合體,勾勒出曼妙身姿。
她面容冷艷,雙眸似寒星,氣質高貴而凜冽。
手中兩柄匕首,寒光閃爍,似欲飲血。
風過,衣袂飄飄,她宛如暗夜女神,傲然而立。
祭壇之下,橫七豎八,躺著無數青年武者,鼻青臉腫。
這些人的武道氣息,倒是與之之前蘇哲遇到過的追命司殺手,頗為類似。
“還有人欲戰么?”
那黑衣女子傲然,輕啟朱唇,開口問道。
“韓師妹,我等不行了……”
“此番你贏了,我等認輸,認輸!”
“韓師妹,你這修為,精進好快啊……不愧是集圣地氣運的天才,我等自愧不如……不如啊……”
祭壇之下,倒地不起的武者,紛紛出言恭維。
他們可知曉自家這個師妹,下手可狠著。
天賦極高,且似乎出身也格外高貴。
若是惹惱了她,可沒有好果子吃。
黑衣女子面色不變,臉上卻不由閃過一絲傲嬌之色,秀鼻一蹙,看向十丈外。
“師尊,此番比試,終是弟子贏了,這彩頭,總是我的吧?”
黑衣女子開口說道。
十丈外。
一名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的老農,點了點頭,輕笑說道:
“區區彩頭,提些興致罷了。”
“以你的身份,竟還會在意這些?”
那老農身著粗布衣衫,樸實淳樸。
面色蠟黃,身形佝僂,盡顯虛弱之態。
發間夾雜銀絲,眉梢帶愁,似被歲月與病痛雙重折磨。
他微微喘息,仿若風中殘燭。
說罷之后,氣息不順,劇烈咳嗽起來。
一旁的撐著雨傘的小丫頭見狀,急忙取出手帕,遞了過去。
竹骨為架,油紙為面。
竹骨堅韌,油紙輕透,細雨落于其上,似珠玉滾落。
老農接過手帕,輕輕捂嘴,而后點頭道:
“謝了,孩子。”
那丫頭,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看起來清秀可愛。
梳著羊角辮。
“師尊,凌露師姐,好厲害啊……”
“要是我有這般厲害便好了。”
那丫頭看向五色祭壇之上,挫敗追命司眾多師兄的師姐,不由面露期望之色。
若是她當初有這般能耐。
家中又如何會遭劫?
至此連個親人都沒有。
“會的,會的,會有這么一天的,咳咳咳……”
老農摸了摸丫頭的腦袋,柔聲安慰道。
那五色祭壇上的黑衣女子聽到老農之言,不由蹙眉,冷哼道:
“師尊,彩頭事小,但弟子武道修行,可不曾落下半分。”
“可入得了師尊法眼?”
那黑衣女子,名為韓凌露。
鮮有人知曉其身份,但老農卻知曉,韓凌露,可是當朝異姓王齊王之女。
當年,若非齊王出手,老農早就死了。
韓凌露身份高貴,骨子之中,自然也有一股不服輸之勁。
當下,老農點頭道:
“不錯,不錯。”
“縱然是煙霞山圣地的圣子,再給你些時間,你也可名列前茅。”
煙霞山圣地……
聽到老農這般言語。
韓凌露不由眉頭一蹙,心中不悅。
“區區煙霞山圣子,不過是癡長我些年歲罷了!”
“名列前茅,這可遠遠不夠!”
韓凌露冷哼一聲,傲然抬起頭,朗聲道:
“師尊放心,追命司在我手中,必將無敵于大乾。”
“師尊你這一身傷病,我必尋出破解之法,且為你報仇雪恨!”
巾幗不讓須眉,小雨淋落,卻是熄滅不了女子豪情。
“只怕為師,等不到那一日咯……”
老農瞇起了眼睛,笑了笑。
有欣慰,也有感傷。
韓凌露面色大變。
正欲出言反駁。
“轟!”
地脈為之一動。
五色祭壇,轟然炸裂。
從地底,竟然沖出一道人影。
這炸裂之力,極為恐怖,氣浪滾滾,將人影和韓凌露,沖到百丈高空。
“什么人?!好大的膽子,竟然對我出手!”
韓凌露勃然大怒。
歷來都是他們追命司偷襲別人。
眼下竟然還有人偷襲她?
短暫錯愕。
二人沖擊力漸緩。
開始下落。
韓凌露雙手兩柄匕首,吞吐真氣,如同毒蛇獠牙,星光點點,向著來人點去。
其光幽暗,泛著翠綠,顯然還是淬毒了。
蘇哲也是離了一個大譜!
他明明想著,讓黃麒麟施展縮地成寸,帶他去廬縣林府。
結果,卻被帶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還被困在地下,暫時出不來。
若非是蘇哲神力驚人,只怕要被困死在地底。
最慘的還是冶丘子,僅剩一顆頭顱,沾滿了泥土,連手都沒有,清理不了。
蘇哲破土而出,感覺自己好像撞碎了什么東西。
結果,就看到一個女武者,殺意滿滿,向著自己出手。
蘇哲抬手一錘,蕩開韓凌露出招。
韓凌露一驚。
這破土而出的武者,修為不過七品。
但這出手,竟比她這八品巔峰,還要凌厲幾分。
韓凌露回想自己方才,比試之中,勝過了自己諸多師兄。
一吐豪情,覺得自己同階無敵,戰力無雙。
結果,轉眼間就出來一人打臉自己。
這如何了得?
韓凌露面色一沉,正欲再度出手。
蘇哲心中暗嘆。
這女人,看來是不肯罷休啊!
蘇哲半空之中,貼身而至。
“砰砰砰!”
二人瞬間在空中交手數十招。
蘇哲眼下十全武道已有所小成。
看準機會,雙手鬼魅,擒住女子,反束在其身后。
蘇哲單膝,抵在女子大椎之處,瞬息封鎖其周身大穴。
轟隆隆!
二人落地,重重砸在地上。
只不過,這韓凌露在下,蘇哲在上。
韓凌露當了一次肉墊。
“混蛋!登徒子!你到底是何人?”
“師尊,師尊,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韓凌露披頭散發,雖無性命之憂,但心頭卻異常屈辱,身子不斷掙扎,開口怒吼,聲音凄厲。
蘇哲無奈。
這個黑衣女武者,讓他想起了蘇慧音。
那個開啟人重七情中“怒”的蘇慧音。
二人極為相似。
比漁村過年的豬還難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