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白須,不怒自威,年歲樣貌約莫五旬,身披長衫,為幫主楊頂天。
黑色勁裝,虎背熊腰,身高兩米出頭,皮膚黝黑,為破軍堂堂主王山。
著灰色貼身短打,雙臂肌肉虬起,鐵牛似遍體頑皮,交加一字黑眉。
怒發渾如鐵刷,猙獰好似狻猊,天蓬惡煞下云梯。
此乃匠心堂堂主孫鐵心。
楊頂天位居其中,兩位堂主則坐在身側,三人落座太師椅,身后則是跟著幫內諸多長老。
楊頂天目光平靜,從一個個學徒身上掃過,而后道:
“今年倒是不俗,人比往年多些,幫內發展,你二人功不可沒。”
王山和孫鐵心頷首:
“不敢當!”
王山主幫內刑罰,對外征戰。
孫鐵心則統御幫內鐵匠,鍛造武道兵刃。
相輔相成,這才促成了鐵匠幫為廬縣第一大幫的地位。
“人多只怕無用,需知,那漕幫去年招攬了一個甲級天才,我幫卻有數十年未出這等資質的種子了。”
“長此以往,只怕我幫,青黃不接啊。”
王山聲音低沉,冷哼一聲說道。
眼神若似還無,掃過場中學徒。
這些學徒頓覺如同被一只惡虎盯梢,個別心性差的,甚至雙腿發軟。
蘇哲敏銳察覺,那王山的眼神飄忽,卻在一個冷峻少年身上,稍作停留。
“媽了個巴子!大不了放棄一些利益便是,鐵匠幫以匠人起家,只要老子在,倒不了。”
孫鐵心粗鄙無比,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挖出一團深黃之物,大拇指和食指微微一碾。
深黃之物,化為一顆泥丸,屈指一彈,正好落在一個學徒身上。
那學徒臉色煞白,滿臉驚恐看著肩膀上的泥丸。
心里厭惡得緊,卻也不敢動彈分毫。
王山冷冷掃了孫鐵心一眼,搖了搖頭,嘆氣道:
“據說塘府鎮府宗門,鑄劍山莊,今年廣開山門,納八方才俊。”
“唯天賦高絕天才,方可拜山。”
“罷了,與你這般鐵牛多言,也是亂彈琴。”
孫鐵心瞪大銅鈴大眼。
他是粗鄙,他是莽夫。
但他不是傻子。
這句“對牛彈琴”,他是聽懂了。
他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正欲發作。
卻聽到幫主楊頂天呵斥道:
“你們二人皆為幫內肱骨,豈能讓小輩笑話?”
“給老夫安分點!”
幫主說話。
孫鐵心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諸位入我鐵匠幫也有三年,苦修技藝,終熬到了今日。”
“武者,便是老天爺賞飯吃的行當,根骨天賦,缺一不可。”
“老夫不善言辭,學了些許摸骨之相,爾等上前,今日摸骨傳功開始!”
楊頂天右手輕撫長髯,言簡意賅。
隨著楊頂天話音落下。
眾學徒師傅便安排麾下學徒,一個個上前,請楊頂天摸骨。
“摸骨之說,陳師傅倒也和我講過。”
“所謂摸骨,便如同摸金,古玩識寶等奇門之術一般。”
“初時,摸金一脈全憑運氣撞大墓,也認不得一些寶物。”
“但一代代積累,前人將大墓寶物等特點,分門別類,最終形成了一套甄別的體系,摸骨,也是如此。”
“不過,此術畢竟是小道,而人之變化又更為繁多,總有看走眼的時候。”
蘇哲看楊頂天為學徒摸骨,心中好奇的緊,暗暗想道。
但見楊頂天雙手掃過學徒肉身,推,拿,按,揉,點……
這學徒骨骼發出“噼里啪啦”之聲。
前后不過十個呼吸,楊頂天便收回手掌,淡淡說道:
“丙上,外門再干三年吧。”
那學徒聽聞楊頂天話語,如遭雷擊,腳步都有些踉蹌。
“如此心性,還妄圖成為武者?”
“幫主有令,無論今日是否能入內門,皆可獲一兩銀子。有這般福分,還不滿足?”
王山執掌破軍堂,在幫中便是閻王一般的人物,心中看不得失敗者小女兒態,冷哼一聲說道。
“一兩銀子?!沒入內門,還有這么多?”
“哈,我等趕上了啊!”
財帛動人心。
王山此言一出,學徒們頓時激動不已。
一兩銀子,大魚大肉都能吃到吐。
對于這些花錢入外門的學徒,那可真是一筆巨款。
人有別,根骨自然也有別。
在楊頂天摸骨術下,絕大部分學徒都達不到乙級根骨的標準。
雖有些惋惜,但一想到一兩銀子的安慰獎,似乎也沒那么難受了。
“乙級下等!不錯……嗯?”
“這是天生‘氣壯如牛’之相!”
楊頂天為蘇哲摸完骨,眉眼一挑,抬起頭來,待端詳蘇哲面相,感受口鼻中吐出的渾厚中氣,楊頂天不由一怔。
眾人聞言,皆回過頭來,看向蘇哲。
尤其是孫鐵心,眼神微動。
乙級下等,倒是能入門內。
天生氣壯如牛之相,倒是極為適合修蠻牛功,契合匠心堂的苗子。
可惜……
“根骨堪堪過內門標準線,有些淺薄了。”
孫鐵心搖了搖頭,眸子漸漸黯淡下來。
僅是如此,還無法讓他意動。
不過,待此子在內門磨煉幾年,若有所成,到時候孫鐵心再收為親傳,也不無不可。
“哲哥成了!”
“我就知道哲哥可以,他這般聰慧!”
“可惜啊,我根骨不行,此后只能繼續在外門仰望哲哥了。”
與蘇哲同鐵匠鋪的學徒暗暗議論。
雖有人心存羨慕,但蘇哲人情世故極為老練,人緣極好,他們也不至于滋生嫉妒之心。
“僅僅是……乙級下等?這……會不會摸錯了?”
蘇哲則是臉色鐵青,心里涼了一截。
他裝備了八斤錘,疊加了陳師傅的根骨天賦。
按照陳師傅自述,他本就有乙級下等根骨,堪堪能入內門。
自己和陳師傅根骨,強強聯合,竟然還是乙級下等。
這代表……
自己原本的根骨,甚至還不如陳師傅。
蘇哲登時想甩自己幾個巴掌。
但礙于大庭廣眾,當真是,黑燈籠里點蠟燭——有火發不出。
“蘇哲,可直接入內門。”
一直到楊頂天的聲音傳來,蘇哲這才如夢初醒。
好在蘇哲養氣功夫極佳。
自身根骨差些,倒也不打緊,反正他靠的是外掛。
“弟子蘇哲,拜謝!”
蘇哲落落大方行禮。
“天生‘氣壯如牛’之相,怎的根骨不算上佳,倒是奇怪,甚是少見。”
“興許你根骨奇特,老夫摸骨術算不得高深,偶有失手,也是正常。”
楊頂天沉思片刻,而后開口對蘇哲道。
天生之相,極為罕見。
這代表擁有天生獸之相的武者,對某些武學天賦極高。
但諸如蘇哲這種“氣壯如牛”相,卻是乙級下等根骨,這般矛盾綜合體,太過奇葩了。
這讓楊頂天開始懷疑自己了。
失手個錘子!
蘇哲心中大吐苦水。
鐵匠幫幫規森嚴,膽敢違反幫規,私授武學,下場凄慘無比。
而陳師傅當學徒師傅多年,歷來守規矩。
眾人自然不會往“陳師傅私授蘇哲武學”這個方面想。
但只有蘇哲知道——
蘇某是一只披著狼皮的羊。
“幫主手眼通天,豈會摸錯?”
“弟子受幫內蔭庇,有學武機緣,已是萬幸,哪怕乙級根骨,也不損弟子為我幫鞠躬盡瘁的拳拳之心。”
蘇哲不卑不亢,風輕云淡,反而是真摯說道。
“善!”
楊頂天輕笑點頭。
幫中不少前輩,看向蘇哲的眼神,也柔和了幾分。
赤子之心,倒是顯得比根骨更為珍貴。
摸骨繼續。
僅僅是根骨一項,瞬間令九成學徒,鎩羽而歸。
而后,令眾人意外的卻是,竟然出現了一個甲級根骨的學徒。
蘇哲打眼一瞧,正是之前王山眼神有所逗留的冷峻少年。
名為余意。
“甲級根骨啊,可惜老夫摸骨之術淺薄,實在摸不出是甲級幾等。”
“不過,出了一個甲級,倒是大喜事啊!”
楊頂天撫掌而笑。
漕幫出了一個甲級根骨的天才,原本鐵匠幫還有所擔憂,若干年之后,被漕幫奪了廬縣第一的寶座。
眼下鐵匠幫也出了一個甲級,多了些許希望。
鐵匠幫諸多前輩,紛紛歡喜,臉上掛著笑容。
那冷峻少年余意謝過楊頂天之后,卻是多了一絲傲然之色。
蘇哲倒是保持一顆平常心了。
根骨既有等級,那出現個甲級太正常不過,哪怕鐵匠幫沒有,大乾泱泱數十萬萬子民,難道還沒有么?
蘇某既在這世間走一遭,又豈會被一個小縣幫派所束?
他主要注意點,倒是留在王山和余意之間,可惜沒發現什么異常。
“根骨合格者,出列!”
楊鐵心聲如洪鐘,開口喝道。
蘇哲,余意等人上前。
“武道之路,重根骨天賦,更重武道之心。”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大道酬勤,天衍一線生機,故此,入門之前,也需考驗考驗你們的心性!”
孫鐵心牛眼從眾人身上掃過。
考驗心性,這一關,蘇哲也從陳師傅口中知曉了。
根骨合格,那入內門便是板上釘釘。
但涉及幫內長老搶人,這才多了考驗心性一環。
“這一次武道心性,老子出題!媽了個巴子,都精神點!”
孫鐵心眼神灼灼,摩拳擦掌,一揮手。
匠心堂諸多弟子手持重錘上前。
重錘落地。
聲聲轟鳴,耳膜發鼓。
“今日傳爾等蠻牛裂石錘法一個時辰,而后各自用十五斤重錘演練,讓老子看看,誰堅持的時間最長!”
孫鐵心咧開大嘴,露出一口豁口黃牙,格外猙獰恐怖。
十五斤重錘!
眾人大驚失色。
合格的學徒紛紛駭然。
其中更是包括了蘇哲。
蘇某……
蘇某這是拿到郭靖模版了?
提前背好了九陰真經來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