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元嗯了一聲，頭也沒抬。
江辰也有些緊張：“娘娘，臣，臣其實也不大熟悉，這個圖紙，臣，臣要拿回家去跟家里存放的那些圖紙對比一下。”
圖紙很重要，否則的話，建著建著發現不對，那可就太遲了。
他心里有點沒譜，朝廷從太祖時期就開始禁海，到現在都已經七八十年了。
七八十年，造船廠荒廢了七八十年。
現在的資料就算是全都能召回來，建造出來的船也未必能用。
何況他也去看了戚元帶回來的那幾艘海匪的船。
說句實在話，海匪的那些船，他看著都覺得離奇，不知道是如何造出來的。
戚元面色如常：“人還在，就能造的出來。”
江辰就忍不住苦笑，覺得太孫妃真是想當然。
隔行如隔山，太孫妃或許覺得造船不是什么難事，實際上卻真的不容易。
戚元一眼就看透他的想法，挑了挑眉淡淡的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無非就是圖紙不夠精確，就算是精確，距離現在東瀛他們的造船技術，也差距的有些遠了。”
江辰點了點頭，這才驚覺戚元并不是隔行如隔山，她竟然是真的認真的深思熟慮過的。
否則不會一眼就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能懂一些那就好說了。
江辰看著她的臉色，低聲將自己的顧慮說了：“既然太孫妃您都知道，那就恕微臣直言了，您說的這些是問題，還有一個大問題，那就是銀子。”
造船那可是大工程。
以前的江南造船廠，每年朝廷就得撥下來五六百萬兩的銀子。
這是什么樣的數目？
現在的戶部會愿意嗎？
更別提到時候興建水軍還有更大的花銷了。
銀子上哪兒去找？
戚元淡淡的看著他，直到把他看的都有點發毛了，才沉聲說：“這不是你應該考慮的問題，我讓你來，是重建造船廠，你只需要告訴我，給你圖紙，給你人，給你工匠，你能不能造的出來？”
她相信江辰是有這個本事的。
畢竟上一世的江辰最終就建造出了比東瀛更加先進的戰船。
房間里蔓延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辰咬了咬牙，后槽牙都咬的死緊，抿著唇點了點頭：“若是太孫妃能給臣人和錢，微臣盡力！”
等的就是這句話，戚元嗯了一聲，笑著說：“那就等著吧。”
說著將圖紙給了他，你再等一等，晚間讓你見個人。
江辰捧著圖紙還有些出神，半響才反應過來戚元在說什么，忙點了點頭。
等到他出去，戚元看著玲瓏：“沉香，這里沒什么事兒了，你若是想去拜媽祖娘娘的話，就去吧。”
玲瓏急忙應了一聲。
她本來就是用想要拜神的名頭跟出來的，現在自然是要裝裝樣子，忙答應下來。
離開的時候，她特意在門外停留了一會兒。
聽見里頭白芷跟戚元說：“姑娘，晚上有大批的煙火，我見廟里的那些耆老們都在點數呢。都是各家各戶湊出來的銀子。”
玲瓏嘴角就噙著一抹冷笑。
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真是有趣，不是嗎？
戚元摸了摸白芷的頭發：“行，那晚上就看個盡興吧。”
白芷正要答應，就聽見一陣輕響，隨即窗戶就被戚元打開了。
一只灰白色的鴿子落在戚元手腕上。
白芷忙去把窗戶給關好。
摘下鴿子腳腕上綁著的竹筒，戚元看了一眼信里的內容，面不改色的將紙條扔進火盆里燒掉，淡淡的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將窗戶打開，鴿子便撲閃著翅膀很快不見了蹤影。
戚元垂下眼簾。
好戲開場了。
媽祖飛升慶典，往年這個時候，邱家也該是一片喜氣洋洋。
作為當地首富，邱家每年都是捐銀子捐的最多的，邱漢清也早早的該去媽祖娘娘廟第一個幫忙請出圣像了。
可今年，邱家一片冷冷清清。
邱大夫人捂著自己的頭從床上坐起身來，看了一眼趙媽媽：“外頭是什么聲音？”
趙媽媽壓低聲音：“是媽祖娘娘出街了。”
邱大夫人的手腕就頓了頓，喉頭一陣腥甜。
她推開了趙媽媽手里端來的藥，沉聲說：“我去看看老爺。”
趙媽媽急忙勸她：“夫人，怎么也先吃了藥再去啊。”
邱大夫人哪有心情吃藥？
她強撐著下了地，正要穿鞋，就聽見屋外傳來一陣陣喧嘩聲。、
怎么回事？
她心里突突突的跳的厲害，看向趙媽媽：“你去看看......”
話音未落，房門噗通一聲被推開，來人驚慌失措的看著邱大夫人：“夫人，夫人，老爺出事了！”
什么？！
邱大夫人猛地扶住了旁邊的床欄才沒有倒下去，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的腦子里都一陣一陣的發懵。
雖然劉大夫之前就已經說過，邱漢清已經是兇多吉少。
但是人總是容易抱著僥幸心理。
劉大夫之前說邱漢清最多撐不過三天。
但是時間一天天過去，邱漢清雖然看著隨時都要咽氣，最終卻還是沒有咽氣。
她還以為，總是能找到辦法。
或者說，總歸是還有時間。
可現在，這一天這么快就來了！
邱大夫人哭出聲來：“老爺！老爺啊！”
她們趕到的時候，邱焱東夫妻也都已經趕到了。
邱漢清倒是還沒有斷氣，只是躺在床上不停的抽搐，口吐白沫。
懂行的人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這是人已經不行了的，都忍不住嘆氣。
邱焱東雙手都發涼。
這一次慶典，府城中竟然沒有任何人來知會邱家，反倒是讓其他幾家人，尤其是高家做了主事人。
他就已經知道大事不好。
現在要是邱漢清再沒了，那邱家可真是完了。
他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爹，膝行著到了床前。
邱大夫人渾身發顫，一把將他給推開，指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腦子里嗡鳴著，亂作一團。
但是卻還記得該讓大夫來，急急忙忙的喊：“快，找劉大夫，找劉大夫！”
大家都忍不住嘆氣。
這個時候，找扁鵲來又能怎么樣？都已經于事無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