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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易出行。
齊國公府大門外,一輛輛的馬車早已準備妥當。
為首的是雙駕四輪馬車,這是王姮的專屬車架。
樓彧與王姮手牽著手,夫妻倆一起出了門。
行至馬車前,車夫已經將車凳擺好。
樓彧立在一旁,抬起手臂,扶著王姮的手,讓她上了馬車。
“阿兄,阿詩琳呢?她不跟著我們一起走?”
王姮站到車架上,沒有立刻進入車廂,她左右看了看,并未在人群中發現某道鮮艷的身影。
“不急!她會趕來的!”
對于這種滿心算計的人,是不能太過主動的。
樓彧淡淡笑著,俊美如玉的面容上,有著一如既往的溫潤、儒雅。
王姮最是相信樓彧,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便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彎腰、低頭,王姮進了車廂。
車廂里,座位、小桌等都已準備妥當。
座位上擺放著隱囊、抱枕等,小桌上則擺滿了水果、小食。
當然,還有最要緊的——冰,也早已放在了車廂底部的夾層里。
王姮剛剛進入到車廂,就感受到了一股涼意迎面撲來。
她坐到靠窗的座位,因著車廂里有冰盆,車窗并未打開,沒得散了冷氣。
白芷等奴婢,也趕忙進入到車廂,或是近身服侍,或是去到隔間等候。
車夫等人都上齊,便撤了車凳。
樓彧這邊,并沒有立刻進入車廂,而是先騎上自己的大宛馬。
“阿姮,我先去前頭看著!”
樓彧用力一夾馬肚子,策馬上前。
王姮的雙駕四輪馬車在車隊的最前面,但馬車前面,還會有身著甲胄的護衛開路。
此次去南州,樓彧、王姮堪稱大張旗鼓。
不但帶了十幾個丫鬟,還帶了四百樓家部曲,二百公主親衛。
六百人的護衛隊,有騎兵,有步兵。
全都配備甲胄、軍械等。
慢說只是隨性保護了,就是沿途隨機去剿滅一個山寨,兵力都是充足的。
除去樓、王兩家的隨從,還有小夫妻精心挑選的“嫡系”——
陳硯已經接到了吏部任命的文書,要跟著樓彧一起去南州擔任某個中縣的縣令。
鄭十六帶著奴婢、部曲等,與陳硯同行。
樓嫖等樓氏子弟,也都帶了家中的護院,樓家軍退役的老兵等,加入隊伍中。
還有幾個或學生、或親友,他們都愿意相信樓彧,愿意為了自己的仕途拼一拼。
好幾家的主子、隨從混在一起,組成了長長的隊伍。
樓彧作為統領者,自是要對所有人負責。
他騎著馬,從頭到尾,從左到右的進行巡視。
確定隊列都已準備好,樓彧高高舉起右臂,“出發!”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騎士上馬,車夫跳上馬車。
駕駕!
一聲聲的呼喝,還有鞭子的破空聲,車隊動了起來。
浩浩蕩蕩的隊伍,出了平康坊,進入到朱雀大街,一路朝著城門而去。
城門口的守衛,看到這般陣仗,并不敢過多的攔阻,趕忙讓出門口,撤去路障。
車隊順利出了城。
城門外的官道旁,王棉、鄭十三等早已等待多時。
“阿玖,一路順風!”
“公主,祝平安!”
其實,在昨日,她們就已經來公主府與王姮告別。
王姮也叮囑:“不用再來送行了!”
又不是一去不回,沒必要弄得這般傷感。
王棉、鄭十六卻堅持。
兩人都準備了送行的禮物,還親手做了些小東西,全都命人送進了馬車里。
“京中諸事,就拜托給你們了!”
“阿棉!十三娘!珍重!”
王姮打開車窗,與兩人道別。
不遠處還停著一輛馬車,只是,馬車里的人并沒有下來,而是隔著車窗望著這邊。
王姮瞥了一眼,并未過多留意。
“……阿玖,我給你的錦囊,你一定要重視!”
就在車隊即將開拔的前一刻,王棉沖到車窗前,壓低嗓門,鄭重的提醒。
“嗯,我記得!阿棉,你就放心吧。”
王姮點點頭,嫡長閨的叮囑,她從不會輕慢。
王棉、鄭十三又與鄭十六告別,并提醒她要好好照顧王姮。
殷殷叮囑,終要離開。
王棉、鄭十三站在路邊,目送著長長的車隊緩緩駛上官道。
路邊的那輛馬車里,獨孤夫人扒著車窗,死死的盯著已經遠去的人。
她,真的失去大郎了。
上了官道,樓彧便騎馬來到雙駕四輪馬車旁。
他利索的翻身下馬,一個飛躍,跳上了還在行進中的馬車。
“阿兄!”
看到樓彧進來,王姮趕忙招呼他:“快坐下,喝些茶水,去去暑氣!”
六月流火啊。
這般炎熱的天氣,就是太陽初升的上午,也讓人熱出一身的汗。
樓彧在外面騎馬,好一番的折騰,額頭、脖頸都有了汗珠兒。
隨著王姮的一聲招呼,白薇捧著托盤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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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盤上放著的是兩塊投好的棉布巾子。
樓彧伸手拿起一塊,棉布巾子濕濕的、涼涼的,不但能擦去汗水,還能帶來清涼。
再加上馬車里的冰盆,還在散發著涼氣,在外面被炙烤得渾身都要冒油的樓彧,瞬間涼爽下來。
用完一塊,又換了一塊,樓彧這才覺得愜意。
他靠在座位上的隱囊上,接過王姮遞過來的涼茶,小口小口的啜著。
“阿兄,你方才說,阿詩琳會跟上來?”
王姮還惦記著出門時,樓彧所說的話。
且,從出城到上官道,這也已經有了幾里路,可她并未看到阿詩琳的蹤跡啊。
“這人,慣常用些小伎倆。”
樓彧深邃的眼底,寫滿自信:“自己心思重,便會敏感多疑。”
“我若極力邀請她回南州,她定會生疑,認定我對她有所算計。”
雖然樓彧確實在算計阿詩琳,阿詩琳也知道他會利用她。
但,操作的時候,卻不能將這個事實戳破。
“我只是告知我要去南州赴任,并隨口提議,可護送她回南邦,我卻不會一味深勸。”
樓彧神情淡淡的,“我甚至會在她客氣的婉拒后,稍稍露出些‘如釋重負’的模樣。”
樓彧就是故意做出,不想讓阿詩琳跟他一起回南州的姿態。
而他越是這般,阿詩琳反倒越疑心——
“阿兄,我知道了,阿詩琳原本還擔心你會阻礙她在京城搞事情。”
“而你這般‘淡然’,甚至有些放任、鼓勵,她反而要擔心你真正要對付的是南邦。”
“作為南邦的王女,王位繼承人,阿詩琳最看重的還是南邦。”
“她不能讓你去南邦絕了她的根基——”
王姮聽了樓彧的話,瞬間反應過來。
她禁不住在心底感嘆,在算計人心這一項上,樓彧最是擅長。
“所以,阿詩琳一定會追來。”
其實,除了樓彧所說的原因外,還有個樓彧沒有提及的原因:
阿詩琳對樓彧有執念,對王姮更有著莫名的惡意。
如今,他們夫妻遠赴南州,阿詩琳為了自己的某些陰暗想法,也會緊緊跟隨。
“郎君、公主!有一輛馬車追了過來!”
車隊兩側跟隨的護衛們,領隊的統領策馬行至車窗外,低聲回稟道。
樓彧和王姮相視一笑:來了!
“你去看看,是何人?他們可是沖著咱們來的?”
樓彧沉聲吩咐道。
“是!”統領答應一聲,便撥轉馬頭,沖到了隊伍的后面。
不多時,統領又騎馬趕了回來:“回稟郎君,來人是南邦王女阿詩琳以及她的侍女。”
“她聽聞郎君要去南州赴任,正巧她收到了南邦來信,有急事回南邦,途中巧遇,便想與我們同行!”
樓彧看著王姮,故意說了句:“公主,您覺得呢?”
王姮眼底閃過笑意,嘖,阿兄這就開始演上了?
不過,作為從小一起長大,彼此心意相通的小伙伴兼夫妻,王姮與樓彧的默契早已深入到骨子里。
她略沉吟,幾息后,才帶著一絲猶豫的說道:“到底是南邦王女,此次來大虞,更是代表南邦的使臣。本就同路,索性就帶上她吧。”
“……公主寬厚、大度,顧全大局,臣不勝欽佩。”
樓彧又化身恭敬的臣子,說話的語氣都帶著謙卑。
統領:……唉,這就是求娶皇家公主的悲哀啊。
尊貴如我們家郎君,都要對公主畢恭畢敬。
統領一邊腹誹著,一邊再度撥轉馬頭。
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隱約聽到馬車車廂里傳出公主女君的小聲不滿:
“那妖精,最會魅惑人。夫君,你切莫要被她勾引了去!”
統領似乎明白為何女君會擺出公主的譜兒來了,合著是嫉妒啊。
難怪啊!
平日里女君最是和氣,對郎君也愛重,很少逼得郎君自稱臣。
這會兒會如此,約莫是不滿于阿詩琳的不請自來,還是試圖糾纏。
“……臣不敢!”
空氣中傳來的,便是樓彧有些卑微的回復。
統領暗暗搖了搖頭,騎著馬行至車隊的后面,來到那輛馬車前,隔著車窗,看到了一抹火紅的、艷麗的身影,禁不住嘆息:
果然是尤物,也難怪公主會吃醋。
統領的眼神雖不太直白,卻也流露出了些許。
阿詩琳極會察言觀色,見到統領那模樣,便隱約猜到了:
很好,樓彧的公主娘子,果然生出了嫉妒,還有了危機感。
如此,他們夫妻就很容易生出間隙,繼而被她成功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