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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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已經查到了曲池坊,那之前的計劃,就先取消吧。”
樓彧原本的計劃,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轉移出去。
放到其他坊也好,送到城郊也罷,都要務必保證與榮安切斷所有關聯。
樓彧行事,謹慎縝密。
他手中掌握著好幾支隱秘勢力,人、多,且能干。
只要樓彧一聲令下,就能夠做到毫無破綻,不留一絲把柄。
“是我低估了周既明,這人雖然刻薄寡恩,行事極端,卻也有真才實學。”
關鍵是,他夠拼敢拼,有著“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瘋狂與不要命。
或許這是他能夠在短時間內獲得圣人寵信的主要原因——
明君也需要咬人的瘋狗啊。
朝堂上的諸公,“耿直”起來,真的能夠讓一代戰神上將氣得喉噎胃疼。
偏偏圣人是明君,不但不得堵塞言路,還要善于納諫。
嘖,有些時候,看到圣人被某些老臣憋屈的臉都變了顏色,樓彧都要忍不住的可憐:
“圣人也不容易啊,九五之尊,亦要忍氣吞聲。”
還是養條狗比較好,只要拉緊了狗繩,不放任“狗”做大,就能在需要的時候,給自己出一口惡氣!
樓彧認可周既明的才能,卻生不出什么“惺惺相惜”。
開什么玩笑!
放眼京城,能夠站到朝堂之上的,哪個不是有真才實學之人。
還不是普通的有才,而是萬里挑一的天才。
樓彧見多了天才,自身更是天才中的妖孽,區區一個靠著出賣發妻上位的周既明,樓彧還不會放在眼里。
他更生不出任何的尊敬、或是想要親近的心思。
周既明查案的速度,比樓彧預料得快了一步,不過,也無妨,樓彧行事,自是不會只有一個計劃。
他還有備選。
稍稍想了一想,樓彧便站起身:“拿上我的名帖,咱們去給榮安大長公主請安!”
樓彧作為太子的心腹,與楊氏皇族的關系十分親近。
更不用說,他還娶了個公主。
假公主也是公主,只要有這個名分,樓彧就是榮安大長公主名正言順的晚輩。
榮安大長公主也沒有完全的“恃寵而驕”,這位可是個人老成精的主兒。
能夠成為宗室第一人,不只是靠著與圣人的姑侄情分,還有她的知情識趣。
比如王姮與樓彧大婚的時候,榮安大長公主雖然沒有親自前來,卻先讓自己的嫡幼女去給王姮送了添妝,接著又讓嫡長子夫婦帶了貴重的賀禮去齊國公府吃喜酒。
可以說,榮安大長公主對王姮、樓彧這兩個小輩,充分表現了善意。
兩家之間,或許更多的是利益上的考慮,但有了來往,慢慢的也就會有所謂的情誼。
榮安是諸多晚輩的慈愛長輩,樓彧身為小輩,昏禮過后,親自去公主府,給老祖宗請個安,亦在情理之中呢。
這,并不算突兀,更不會成為事后被人計較的“勾連罪證”。
至于拜會長輩的時候,具體談了什么,就無需向外人道起了。
“是!”
小廝答應一聲,便躬身去辦差事。
準備好名帖,又收拾了些許禮物,樓彧換了身為外出的圓領襕袍,便大踏步的出了門。
只是,剛剛抵達門口,就有暗衛閃現出來。
樓彧眸光一閃,“說吧,可是查到了那苗女的底細?”
他立在馬前,沒有翻鞍上馬,而是用手遮掩了一下嘴巴,輕聲詢問著。
暗衛躬身、低頭,小聲回稟:“好叫郎君知道,屬下查到那苗女并非傳言中所說的那般來自蜀地,她的來歷幾經被遮掩,最終的指向是邕州!”
樓彧挑眉,他通曉地理,又進入朝堂多年,自是知道邕州為何地,具體位置在哪里。
這,已經算是嶺南了啊。
早在十多年前,因著王棉的關系,樓彧就對嶺南比較熟悉。
只是那時,南北尚未一統,嶺南還屬于南境。
樓彧不好大張旗鼓的通過官方途徑派遣人手,便暗中組建了一支支的“商隊”。
去到嶺南,買地、買山林,圈占無主的荒山荒地。
樓彧的人還深入到了占城,弄到了王棉心心念念的占城稻。
在嶺南的大小田莊,一輪輪的試種,篩選,雜交……一年三熟的稻米,給了樓彧驚喜。
再加上與之一起發展的船運,王棉、樓彧、王姮三個小家伙,這才能大量的提供給太子糧食。
嶺南土地廣袤,未經開發,還是一片蠻荒之地。
毒氣瘴氣肆虐,蛇蟲鼠蟻泛濫,還有那高溫潮濕的天氣,但,樓彧王姮付出了足夠的人力、財力,還是一步步的進行了開發。
除了糧食,還有各種新奇的水果……王姮愛吃的荔枝,就是產自他們自家的果園。
還有甘蔗,王棉炮制出來的白糖、冰糖等,一經在京城面世,就引起了轟動。
大虞朝還從未有過這般雪白、甘甜的糖,有的只是麥芽糖,或是天然的蜂糖。
王棉直接將白糖賣出了白粉的高價,還供不應求。
還有各種香料,也源源不斷的從嶺南運出來。
一年三熟的田莊,滿山滿谷的果園,占地萬畝的甘蔗園……嶺南這片流放之地,卻帶給沂州三個小伙伴們帶來了世人難以想象的財富。
自家的“金庫”,樓彧對嶺南也就分外熟悉。
提及邕州,樓彧腦海里瞬間浮現出嶺南偌大的輿圖,以及邕州的具體位置。
還有——
“邕王?”
樓彧腦中閃過一個人影,他心中警鈴大震。
邕王是上皇的庶子,圣人的異母弟弟。
不是圣人心腹,也不是上皇、楚王一系。
不算受寵,可也不至于被忽略。
上皇登基后,冊封諸皇子,便給這位不起眼的兒子封了個邕王,并直接將他們一家打發去了封地。
邕王:……那是邕州,隸屬嶺南,是流放之地啊啊啊!
當然,邕王會被“流放”也不是全無道理。
人嘛,得志便猖狂。
他再不受寵,也是上皇的親子,是實打實的皇子。
上皇剛登基的那兩年,還是齊王的圣人,甚至是晉城一個公主,都忙著繼續征戰。
邕王卻在京城各種豪奢享受、違法亂紀。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上位者宣揚的美麗謊言。
真正的皇子,只要不謀逆,不管做多少天怒人怨的禍事,都不會死,甚至連責罰都沒有。
頂多就是選個不太好的封地,遠遠的將人打發出去。
形同流放,小懲大誡。
邕王就是如此。
上皇禪位后,圣人登基,對這個不干人事兒的弟弟,既不親近,也沒有報復。
圣人繼續讓邕王待在邕州。
至于他會不會魚肉百姓,會不會為禍地方……嗯,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本就是流放之地,人口、賦稅等,都不足以讓圣人關注。
邕州如何,邕王如何,圣人還真不十分在意。
樓彧卻不能不在意——
呵,一個原本來自邕州的苗女,卻遮掩了真實身份,不遠千里的來到了京城,還將手伸到了東宮,若說只是一個夷族女子的狂妄,樓彧是不信的。
作為一個優秀的政客,沒影兒的事兒,都要百般思慮。
如今,有了明確的線索,他更該謹之慎之。
“先去東宮!”
樓彧一個縱身,穩穩的坐在了馬背上。
“駕”,一抹紅影便飛快的沖向了馬路。
騎著馬,樓彧的大腦也沒有停止思考。
待他抵達宮城的時候,他已經將邕王的所有資料都整理清楚。
這人,未必有什么謀反作亂的野心,他就是個又蠢又壞的廢物。
偏偏蠢人的靈機一動,遠比惡人所造成的后果更為嚴重。
“這苗女,未必是被邕王所指使!”
“有可能是邕州有變。”
邕王既然不敢謀逆,也就不會對跟自己沒有利益關系的太子妃一系下手。
阿妮這位來歷神秘的苗女,有可能是“自主”行為。
而考慮到邕王在京城都敢胡來的性子,去到“天高皇帝遠”的邕州,還不等怎么作妖呢。
官逼民反?
邕州發生了民變?
“去,查一查,嶺南,尤其是邕州,可有什么變故!”
樓彧一個翻身,從馬背上下來。
他召來某個暗衛,低聲吩咐道。
暗衛答應一聲,一個閃身,便消失不見。
樓彧將韁繩甩給身后跟上來的護衛,大踏步的進了宮城。
太子見到樓彧,眼底閃過一抹意外:“怎么?又有事兒?”
昨晚上剛見過,這會兒又急匆匆的跑來。
太子很難不擔心。
樓彧沒有賣關子,直接將自己收到的消息,已經自己的猜測,全都稟明了太子。
“……含章,你說得有理。邕州可能真的有變!”
邕州作為嶺南的一處重要州府,雖偏遠,可也是大虞的王土。
有刺史,亦有縣級的官員。
作為刺史,不管有無大事,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向朝廷、向圣人呈送折子。
哪怕只是個請安折,也能證明這方土地并未與中央失聯。
太子仔細回想了一下,忽然驚覺:“孤已經有三個月沒有看到邕州送來的奏折了!”
這,確實有些不正常。
要么當地發生了天災,要么就是有了人禍,這才延遲、甚至是中斷了消息!
而太子的這個發現,也就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樓彧的猜測——
邕州果然出事了!
太子垂眸,仔細的思量著,片刻后,他抬起頭,望向了樓彧。
他的目光中帶著希冀,以及一丟丟的愧疚。
樓彧迎上太子的目光,瞬間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的仕途,有所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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