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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府。
“什么?你說什么?樓含章向東宮舉薦了一名神醫,那神醫姓李,還是個女冠?”
最近一個月,都在外面奔波的楊壽,好不容易回了趟王府,就聽到這么一個消息。
他猛地站起來,面前的案幾都被踢翻了。
案幾上的杯盞等物什,噼里啪啦的發出聲響,溫熱的茶湯灑了一地。
楊壽卻顧不得這許多,他快步走到那回稟的小廝面前,彎腰抓住他的衣襟,疾聲厲色的喊道:“你再說一遍?樓含章做了什么?那神醫可是姓李名明堂?”
楊壽的力道極大,死死拽著衣襟,小廝險些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他漲紅著臉,極力向后仰著頭,艱難的說道:“回稟世子,就在三日前,樓、樓少卿向太子舉薦了一名神醫,姓李,名諱不詳。”
“她是個女道士,醫術精湛,最擅長治療心疾。”
“就在昨日,她已經為皇后娘娘治療,聽說極有成效,圣人甚是歡喜,坊間有傳言,說是圣人的獎賞不日就會賜下來。”
小廝不敢掙扎,卻又被勒緊了脖子,只能快速的將自己從市井、從茶樓等地方探聽到的消息,快速的告訴楊壽。
楊壽頹然的松開了手,因為奔波而變得有些消瘦的身形,禁不住的晃動著。
雖然小廝沒有打探到那位神醫的名諱,但,姓李、女冠、擅長治療心疾,這些條件的指向性已經非常明確。
他在外面,苦苦搜尋了一個多月的李明堂李神醫,早已被樓彧找了去。
之前他就懷疑,自己被人截胡,還曾經將樓彧列為懷疑對象。
如今,塵埃落定,他的猜測也成了真。
“樓含章!好個樓含章!”
“你這手伸得未免也太長了吧!”
楊壽又驚又怒,混沌的大腦閃過清明:“是誰?到底是誰走露了消息?”
“難道是十三娘?不可能啊,她根本就不知情!”
楊壽不可避免的懷疑上了鄭十三。
原因很簡單,放眼整個瑞王府,唯有鄭氏這位世子妃,與樓彧關系莫逆。
她,可是樓彧的表妹!
還是樓彧未婚妻的伴讀!
鄭十三即便嫁了人,也會定期去公主府請安。
她有機會向樓彧通風報信。
想到這里,楊壽怒氣直往頭頂沖,握緊拳頭,就不管不顧的沖去了王府東路的主院。
這里是他與鄭十三的院落,亦是整個王府,除了中軸線主院外最好的地方。
楊壽大步流星的來到正堂,這一路上,遇到的諸多奴婢,紛紛向他行禮,他卻看都不看一眼。
他這副面含冰霜的模樣,很明顯就是正在氣頭上。
奴婢們察覺到主子的憤怒,小心翼翼行禮的同時,也禁不住暗自猜測著:
“世子這是怎么了?出去了一個多月,回來了就生氣?”
“還是說,世子在外面受了氣,想要回府找人撒氣?”
“哎呀,他要去的好像是東苑,難道他泄憤的目標是世子妃?”
眾奴婢猜測著,有人擔憂,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暗搓搓的抄近路,溜去給鄭十三通風報信。
果然啊,鄭十三寧肯倒貼嫁妝也要管家,絕對有著自己的謀劃。
“世子回來了?還一臉的怒氣?”
楊壽還沒有進入院子,坐在堂屋的鄭十三就收到了消息。
她卻絲毫都不擔心。
怒了,又如何?
李神醫被截胡,瑞王府既不能攀附皇后、太子,亦得不到舉薦之功。
這王府啊,就還是過去那個落魄宗室。
不說王府的富貴,就是楊壽個人的仕途,都需要鄭十三這個“賢妻”幫扶。
但凡楊壽還有點兒腦子,他就不敢跟鄭十三撕破臉。
當然,鄭十三習慣了當個柔弱、無害的小白花,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跟楊壽掀桌子。
旁的不說,鄭十三還需要楊壽給她一個兒子呢。
她與楊壽已經做不到相濡以沫,卻也要維持表面的相敬如賓。
至少近幾年內,鄭十三還要繼續表演惹人憐愛的菟絲花,與楊壽做一對恩愛夫妻。
快速梳理好情緒,鄭十三便恢復到剛才的悠閑。
她坐在窗下,就著明媚的陽光,一針一線的繡著。
噔!噔噔!
臺階上響起了重重的腳步聲,鄭十三抬起頭,露出一張嬌弱的、精致的面容。
一雙丹鳳眼,在聽到聲響的時候,瞬間變得波光瀲滟。
她似乎很是欣喜,又帶著幾分迫切,拿著繡繃,就起身迎了出去。
“郎君!你回來啦!”
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驚喜與期待。
她仿佛無比渴望丈夫的回歸,對于丈夫更是無比熟悉、愛慕,只聽腳步聲,就能判斷出來人是他。
她就像個滿心滿眼只有丈夫的小嬌妻,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都是對丈夫的思念、依賴。
楊壽原本怒意翻涌,但當他看到不管不顧的沖出來的妻子時,又禁不住愣了一下。
十三娘,還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信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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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崇敬,仿佛他是她的天!
是啊,十三娘就是這么一個以夫為天的小女人。
他是她的一切,她怎么可能背叛他?
“郎君!你怎么了?可是在外面受了欺辱?”
鄭十三仿佛沒有看到楊壽眼底的情緒變化,她止住了飛撲向前的腳步,原本充滿驚喜的丹鳳眼里閃過一抹遲疑、擔憂。
“……十三娘,這些日子,我不在京城,王府諸事,辛苦你了!”
鄭十三關切的詢問,讓楊壽的心情愈發復雜。
一方面,他還在懷疑鄭十三。
另一方面,他又下意識的想要相信——十三娘這般愛他,依賴他,又豈會吃里扒外。
就算無關情愛,她也該聰明的知道如何選擇啊!
楊壽壓制住內心翻涌的情緒,開始進行試探。
他想知道,十三娘是不是已經知道阿蘇的存在。
在楊壽看來,能夠讓一個女子背叛丈夫,必然是因為嫉妒。
他將阿蘇養在外面,十三娘若是知道了,定會傷心、憤怒,繼而因愛生恨。
所以,想要試探是否是十三娘泄露了消息,可以從這件事上下手。
“不辛苦!王府也是我的家,我為自家操勞,何談辛苦?”
鄭十三眼底還有擔憂,但楊壽提及王府事宜,她還是溫馴的順著他的意思進行回答。
“父王、母妃一切安好……兩位妹妹,也都安分。”
鄭十三口中的兩位妹妹,說的就是那日在宮宴上,燕王賞賜的美人兒。
楊壽不是蕭無疾,鄭十三也不似王棉般剛烈,把人帶回王府的當天,楊壽就收用了其中一個。
接下來的日子里,楊壽除了尋人,偶爾回王府,也沒有冷落那兩個美人兒。
鄭十三賢惠,非但沒有吃醋,對著兩個美人喊打喊殺,還大度的將她們提做姨娘。
挑選了不錯的院落,選派了奴婢,每日的吃穿用度等,也都從不苛刻。
當然,賢惠之余,鄭十三面對楊壽的時候,還是會流露出些許小情緒——
她善待侍妾,是她愛重夫君,不忍心讓他為難。
可她也是真心愛慕夫君,不愿與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鄭十三在這方面的分寸拿捏的剛剛好,既給了夫君左擁右抱的自由,又能讓夫君感受到她對他的愛慕。
鄭十三:……沒辦法,有些男人,就是這么的無語。
不許他有旁的女人,他會覺得是妻子善妒、不夠賢惠。
可妻子若是給了他自由,任由他三妻四妾,他又覺得妻子不愛他,對他不夠純粹、赤誠!
鄭十三就呵呵了,還真是既要又要還要。
偏偏,這是男權社會,女子即便有靠山,也免不了居于弱勢。
鄭十三為了自己的謀劃,便只能虛與委蛇。
演戲而已,不過是做做樣子,作為一個從小受盡苛待的落魄世家庶女,根本不算什么。
而此刻,鄭十三的一番表演,就打消了楊壽的懷疑——
十三娘并不是善妒之人。
燕王賞賜的美人兒,還有他婚前就有的通房,十三娘都能容忍,并善待。
阿蘇一介外室,想來也不會成為十三娘“因愛生恨”的導火索。
再者,十三娘就是個小女人,剛剛嫁入王府,日常管家的時候,都會受到刁奴為難,又哪里來的能耐,能夠探聽到只有父王、母妃以及他才知道的隱秘?
楊壽心底的猜忌略略消散,但他還是想要進行最后的確認——
抿了抿唇,楊壽忽的說道:“聽聞樓少卿又立功了!”
楊壽一邊說,一邊覷著鄭十三的表情。
他發現,在聽到立功二字的時候,鄭十三眼底明顯閃過一抹驚喜。
“立功?表兄又破了什么要緊的大案子?”
樓彧如今是大理寺少卿,負責審理京畿乃至全國的大案要案。
所以,鄭十三聽到樓彧立功,第一個反應是他破了案子,絕對是正常又合理的反應。
楊壽眸光微閃,輕輕搖頭:“不是大理寺的差事。樓少卿他不知從哪里找到了一位神醫,姓李,擅長治療心疾。”
“樓少卿已經將李神醫舉薦入宮,李神醫果然能夠治療皇后娘娘的心疾,圣人、太子很是滿意,欲重賞有功之臣。”
“那李神醫治病有功,當賞!樓少卿舉薦有功,亦當賞!”
鄭十三眼底的驚喜愈發明顯,“真的?竟有此事!哎呀,這可真是太好了!”
“表兄果然厲害,他啊,早些年在沂州的時候,就豢養了許多部曲,還與沂河等河運幫派有來往——”
鄭十三的意思很明顯,樓彧有充足的人手,還叱咤黑白兩道,想要找個神醫,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