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官道上,一紅一白兩匹駿馬,飛快的馳騁著。
它們的身后,有著若干男女護衛緊緊跟隨。
白色大宛馬上,一身大紅色繡金線胡服的王姮,再次拿出千里奔逃的架勢,以最大的極限策馬狂奔。
沒辦法,阿父意外摔倒、昏迷,作為女兒,可以在外面忙公務。
但,公務結束后,卻要第一時間趕回來。
做戲做全套。
王姮絕不會因著“人在外面,可能不會被人發現”這個借口,就有所疏忽。
她會無時無刻都維持著自己孝女的人設。
更會在關鍵時刻,將自己的好名聲,經營到極致。
不就是受幾日的罪嘛,只要熬過了這一遭,她就能徹底解決王廩這個麻煩。
噠、噠噠!
釘了馬蹄鐵的馬蹄,用力的踏在泥土路上,濺起了一層細密的黃土。
王姮原本距離京城還有一千多里。
在得到王廩“意外”的消息后,王姮第一時間舍棄馬車,跨上自己的小白馬。
她以每日兩三百里的速度,瘋狂的趕路。
這一次,王姮甚至可以更“拼命”。
她的身邊,不止有阿蠻保駕護航,還有樓彧時刻守護。
王姮根本不用懼怕騎馬過程中,有任何的閃失。
晚上,結束了一天的趕路,稍作休息的時候,亦有樓彧近身看護。
她不必擔心任何事,只需要全身心的趕路即可。
一千多里的路程,不到五日,王姮就趕到了。
午后,夏日的艷陽,高高懸掛在天空。
高溫炙烤下,熱氣蒸騰,整個京城似乎都變得氤氳起來。
城門口的官道上,遠遠就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城門守衛一改平日的懶散,瞬間變得警惕起來。
他們握緊長矛,守好路障,只要有任何突發情況,他們都能第一時間進行攻擊。
“讓開!瑯琊公主回京!”
“瑯琊公主回京,閑雜人等,火速避讓!”
樓彧搶先一個馬身,沖到了王姮前面。
他一手持韁,一手掏出一塊令牌高高舉起。
他不停的呼喝著:“避讓!速速避讓!”
城門的守衛,認得齊國公,更認得那枚令牌。
那是東宮的令牌,太子不在,可代表太子行事。
“快!快搬開路障!”
守衛不敢耽擱,幾個人一起上,快速的搬開路障,將城門讓了出來。
樓彧在前面開路,王姮緊跟其后。
一男一女,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如同離弦的箭,又如同一道流星。
城門口進進出出的行人們,很多都沒有看清楚,只覺得眼前一花,兩人便飛了過去。
緊接著,就是一隊人馬,他們快馬疾馳,風塵仆仆。
“瑯琊公主?是那位姜貴妃的愛女?”
“竟這般放肆,城門口也敢縱馬?”
“嘖,你們這就不知道了吧。瑯琊公主是有情可原,她的阿父,幾日前出了意外,如今只剩下一口氣了!”
“哦!原來是趕回來見耶耶最后一面啊!”
“難怪!看那公主,似乎已是強弩之末,想來這一路趕來,早已疲累困乏至極啊。”
“……不愧是皇后娘娘都盛贊過的孝女,果然至純至孝!”
城門口的守衛、百姓等,待王姮等人如同一陣風似的閃過,望著那一隊疾馳的背影,禁不住的議論起來。
這幾日,京中最大的新聞,莫過于前幾日的韋家清談。
本該是極清雅,能夠露臉的雅集,不成想卻鬧出了意外。
主家行事不妥,害得客人摔倒、昏迷。
雖然有韋般若以及韋家人的善后、補救,但,相關流言,還是在市井坊間傳得紛紛揚揚。
這也不能怪韋家控制輿論的力度不夠,實在是王廩其人,太有話題度。
本身身份就尷尬,還有昏迷后被“孝女”喚醒的傳奇經歷,如今又受傷昏迷……嘖,只這一人,就能養活京中多少的戲班子、說書先生啊。
王廩處在了輿論的風口浪尖,可惜他最孝順的女兒不在。
不過,瑯琊公主雖然離京,但她留了公主府的長史,和最好的姐妹王郡君幫她看顧家人。
王廩出事后,長史將人接回了公主府,王郡君則遍請京城名醫、掏空珍藏的名貴藥材,只為幫瑯琊公主孝順長輩。
短短四五日的時間,京中有關公主府、王宅的話題,都始終掛在京城八卦榜的首位。
今日,瑯琊公主回京了,不要命的趕路,滿身的風塵與狼狽。
任誰見了這副模樣,都能夠想象得到,瑯琊公主為了盡快回京,途中是怎樣的艱難與急切。
噠噠噠!
馬蹄鐵快速的敲擊著青石地板。
王姮直接上了朱雀大街,順著那寬敞筆直的馬路,繼續狂奔。
這時,樓彧已經退回了半個身位,繼續以護衛的姿態,牢牢守護在王姮一側。
另一側則是阿蠻,她如今已經是王姮身邊第一得用的女護衛。
她天生神力,自幼接受嚴苛訓練,武藝高,馬術精湛。
人看著瘦瘦小小,實則戰斗力MAX!
“駕!駕駕!”
王姮的大腿內側,已經被磨得紅腫,王姮都有些麻木了。
疼,非常疼!
可她已經顧不得。
抓緊韁繩,一路疾馳,終于沖進了平康坊。
“瑯琊公主回府,閑雜人等,速速避讓!”
護衛們開始大聲呼喝。
坊內馬路上,來往的馬車、行人等,紛紛躲避。
王姮面前再無阻礙,她順利的沖到了公主府的大門前。
“吁!”
王姮拉緊韁繩,來了個急剎車。
馬兒停止奔跑,卻在慣性的作用下,高高躍起了兩個前蹄。
通體雪白的大宛馬,直接立了起來,咴兒咴兒的叫個不停。
王姮則仿佛是受不住這種巨大的沖力,或者急著趕路、身體達到了極限,在馬兒立起來的時候,竟一個控制不住,整個人從馬背上跌了下來。
纖細嬌美的身形,仿佛一只斷了翅膀的鳥兒,直接被甩飛出去。
“阿姮!”
樓彧一個縱身,直接從馬背上飛了出去,撲向了王姮。
“公主!”
阿蠻絲毫沒有遲疑,踩著馬鞍,縱身而下,瞅準王姮降落的位置,直接趴在了地上,以自己的身體為主子充當肉墊。
在半空中,王姮被樓彧一手攔腰抱住了。
樓彧單手摟著王姮,在落地前,用力翻過身子,牢牢的墊在了下面。
樓彧和王姮,摔落下來。
沒有砸到阿蠻,而是摔在了距離阿蠻只有半步遠的地面上。
樓彧在落地的那一刻,確定王姮安全,便火速松開了抱緊她的那只手。
王姮則非常默契的順勢一個翻滾,讓自己從樓彧懷里滾了出去。
在外人看來,就是緊急關頭,樓彧出于救人的本能,顧不得男女大防,出手相救。
但,王姮甩出去的力道太大、勁頭太猛,樓彧倉促出手,也只是堪堪接住了她,最后王姮還是摔在了地上。
嘖,這得多不要命的策馬狂奔啊,齊國公、護衛等,都沒能接住。
王姮在地上滾了兩圈,發髻亂了,臉上、身上都沾了一層的土,看著十分狼狽。
停止滾動后,王姮明顯僵硬了片刻。
應該是被摔暈了、弄疼了,可她的怔愣只有少許時間,她便快速回過神兒來,咬著牙,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
“耶耶!耶耶!!”
王姮一邊爬,一邊帶著哭腔的喊著。
她早已不復光鮮、體面的公主模樣。
一身污穢,滿臉淚痕,就如同一個即將失去至親的小可憐。
路人,以及鄰居們,聽到動靜,紛紛圍了上來。
正好看到王姮急剎車、摔馬,以及踉蹌著爬起來的模樣。
眾人禁不住心生憐憫:唉,瑯琊公主可憐啊。她今年也才十五歲呢,還是個需要父母庇護、疼愛的小女郎。
母親雖在,卻不能守在身邊。
阿父又……
為了趕回來見父親最后一面,瑯琊公主不遠千里,日夜兼程。
這般金尊玉貴的絕色美人兒,硬是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狽、憔悴不堪。
且,剛才的摔馬,真真是驚心動魄啊。
若不是齊國公搶救及時,瑯琊公主定會摔傷,一個弄不好,興許還會——
“關心則亂啊!瑯琊公主馬術好,可架不住她心急如焚、惦念長輩啊!”
“果然純孝,不只是平日里悉心照顧,緊急時刻,更是真情流露!”
王姮在公主府門口的一番表演,徹底完美了她孝女的人設。
樓彧全程默默圍觀,并在必要的時候給予支持。
正所謂“婦唱夫隨”嘛。
當然,這還只是開始,真正屬于樓彧的“重頭戲”,還未開始。
王姮一邊喊著耶耶,一邊踉踉蹌蹌的往府里沖。
幾個奴婢聽到動靜,紛紛迎了出來。
他們或是攙扶,或是安頓馬匹等,好一番忙碌。
樓彧則繼續護在王姮身邊,緊跟她的步伐,快速的沖到了中軸線的正房。
寢室里,王廩躺在榻上,臉色灰白、氣若游絲。
長史、王棉、王二郎等,都守在近前。
“耶耶!我回來了!不孝女阿玖回來了!”
王姮撲到榻前,抱著王廩的一個胳膊,哀哀的哭起來了。
樓彧欺身上前,彎腰看向王廩,忽的,他驚喜的喊了一句:“動了!王世叔的眼皮動了!”
眾人:……
哪兒就動了?
他們為什么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