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金枝第八十三章 逃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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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逃


更新時間:2025年02月14日  作者:薩琳娜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經商種田 | 薩琳娜 | 攀金枝 
正文

正文

“搜!看看船上還有沒有人!記住,一個活口都不許留!”

幾個人影,穿著黑色的胡服,臉上蒙著黑面巾。

為首的一個,一刀戳穿漁民的胸口,看著對方倒下,又拿刀在脖子上補了一下。

鮮血噴濺出來,與胸口的血混在一起,在甲板上暈染開一片。

他拿著刀,在尸體的粗布麻衣上擦了擦,抹去上面的血漬,冷聲吩咐道。

船尾,陰影處,有個小小的身影,用力捂著自己的嘴巴。

她略顯單薄的身體劇烈顫動著,一雙眼睛里滿是驚恐與悲痛。

眼淚早已爬滿了臉頰,打濕了捂著嘴的手。

“……”耶耶!阿耶!

她的耶耶,老實本分的漁民,這一輩子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只是尋常打漁,卻突遭橫禍。

她聽得分明,那些人還要斬草除根。

必須趕緊逃!

趙錦娘雖然被嚇壞了,卻頭腦格外清明。

她知道,現在不是害怕、難過的時候,她要趕緊逃走。

留下一條命,她才能跑去報官,才能給阿耶報仇。

水匪!

這一定是水匪。

從小在沂河上討生活,趙錦娘不止練就了一身好水性,還了解到了河道的艱險。

偌大的沂河上,水匪就從未斷絕。

“……只是,那些水匪大多劫掠的都是過往貨船,我們只是普通漁民,除了一船的魚獲,根本就沒有值錢的東西。”

水匪只是兇殘,并不傻。

他們出動一回,定是要搶到足夠多的財貨。

說句難聽的,就自家的這條破船和些許魚蝦,都不值得水匪動手!

趙錦娘不明白,這般沒頂之災,怎么就降到了自家頭上。

她用力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趁著水匪們在船艙搜查的時候,她瞅準位置,一個縱身,就跳進了河里。

“什么聲音?”

“有人落水了?”

“該死!有活口!快、快,找到他,弄死他!”

撲通的落水聲,還是引起了水匪們的注意。

他們紛紛循著聲音跑到船尾,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扒著船舷,極力在水面搜尋。

趙錦娘的水性極好,常年跟著父母打漁,還練就了水下憋氣的本事。

她屏住呼吸,潛在水下,小心翼翼的挪到了自家的船底。

燈下黑,漁船下也有視覺盲區。

“沒人!”

“對啊!也沒有動靜!”

若是有人逃走,跳下了船,定會賣力的往岸邊游。

不管是人,還是劃水的聲音,都逃不過他們的搜索。

但,此刻,漁船周圍并沒有游水的人,水面上,別說水花了,就是連個泡泡都沒有。

“或許是掉了什么東西吧!”

“走!繼續搜!”

為首的那人,見河面上沒有發現,便故意喊了一嗓子。

其他人都領命而去,有的返回船艙,有的則跑去船頭。

而隨著腳步聲遠去,船尾處,似乎沒了人。

趙錦娘藏在漁船下面,聽到船上的動靜,心下一動:走了?那——

不行!

事關性命,以及阿耶的仇,她不能妄動。

繼續屏住呼吸,哪怕胸腔已經開始缺氧,她的臉也開始痛苦的扭曲著,她都沒有冒出水面。

不知過了多久,趙錦娘覺得自己已經熬過了一輩子,她的神志都開始模糊。

忽然,她隱約聽到了一句“果然沒人!”

然后,又是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她,賭對了!

那個水匪果然狡詐,他只是攆走了其他人,自己則留在了船尾。

若是剛才,自己一時性急,偷偷探出頭來,可能就會被他抓個正著。

水匪,不只是會用刀,他們的水性也都非常好。

一旦被他們發現了行跡,即便是在水里,趙錦娘也沒有信心能夠逃脫——

她還是個孩子,而對方,則是窮兇極惡的悍匪。

腳步聲走遠,趙錦娘繼續拼命憋氣。

撲通!

又有東西落了水。

趙錦娘潛在河面之下,河面微波蕩漾,她的視線也變的搖晃、模糊、變形。

她努力瞪大眼睛,試圖看清楚落水的是什么。

然后,她眼里再次滾出眼淚:……耶耶!是阿耶!

他們、他們殺了阿耶,又把阿耶的尸體都進了河里!

尸體沉入河底,略略有些干涸的血跡,再次被暈染開。

趙錦娘目眥盡裂,卻也只能看著。

她甚至都不能游過去,伸出手,拉住下墜的阿耶!

“嗚!嗚嗚!”

趙錦娘悲慟、絕望,宛若小獸般無聲的嗚咽。

“……收拾一下,換上衣服,快!娘的,墨跡什么?趕緊啊!”

船上又響起了低低的呵斥聲。

接著,就是武器被丟在船板上發出的哐當聲,以及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

趙錦娘瞅準時機,小心翼翼的探出頭。

鼻子、嘴巴終于能夠正常呼吸,新鮮的、溫潤的空氣,瞬間讓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不過,她還是不敢發出聲音,張著嘴巴,盡可能小口小口的呼吸著。

緊接著,船就動了起來。

趙錦娘不敢耽擱,她如同一條靈巧的魚兒,緊緊貼著船底,跟著船一起游動。

“咦?他們在靠近那條畫舫!”

趙錦娘發現,自家這條漁船,在水匪的操控下,正一點點靠近那艘巨大、豪華的畫舫。

白天打漁的時候,趙錦娘就看到了畫舫。

畫舫的長度,足足是自家漁船的三倍。

上下三層高,有著高高的桅桿。

船身雕梁畫棟,扎著鮮艷的彩綢,掛著精致的燈籠。

白日看著,就已經十分壯觀、豪華。

到了傍晚,華燈初上,那艘畫舫瞬間變成了沂河上最耀眼的存在。

加上時不時傳出來的鼓樂琴瑟、歡聲笑語……趙錦娘覺得,天上若真有仙宮,大抵就是這個樣子!

“……那是貴人的船舫。我方才遇到了酒肆來送酒的伙計,那伙計說了,畫舫里,都是河東、乃至沂州各大貴人家的小郎君、小女郎!”

“聽說啊,他們要游河,還要賞月。也不知道,這河上的月亮,跟陸地上有啥不一樣!”

那時,趙錦娘就坐在船尾,托著腮,兩眼迷離的看著那畫舫發呆。

搖動船槳的耶耶,看到她好奇、羨慕的模樣,便笑著說道。

……這一幕,明明就在半個時辰前,耶耶那么的慈愛,從未因為她是女兒就嫌棄她。

教她鳧水,帶她打漁,阿耶還說,等攢夠了錢,就送她去德音堂讀書。

鎮上的讀書人都說了,東山書院有女子學堂,不拘出身,也不怕不會讀書,只要有一技之長,都能入選!

鳧水,能在水下憋氣長達一盞茶,應該也是“一技之長”吧。

“耶耶!”

望著越來越近的畫舫,腦海里浮現出阿耶的音容笑貌,趙錦娘再度紅了眼睛。

她,沒有耶耶了!

她也不能讀書,努力上進,成為讓耶耶驕傲的小女郎了!

漁船距離畫舫越來越近。

“什么人?停住!有貴人,不得冒犯!”

畫舫上,除了小貴人,還有小貴人的仆役和護衛。

他們站在甲板上,每隔三五步就有一人,或是關注船艙里的動靜,或是對著河面警戒。

沂河上有水匪,沂州的人都有這個常識。

雖然大家都覺得,按照常理,那些水匪但凡有腦子,都不會來冒犯貴人的畫舫,但,萬一呢?

若真有蠢貨,或是一時犯糊涂,忽然跑來沖撞,護衛們提前有準備,才不至于真的讓貴人們受了驚。

防范于未然,才是世家貴仆該有的忠心、能干。

某個護衛,就看到漸濃的夜色中,悄然劃過來一條破舊的漁船。

這船的樣子,像是河岸邊討生活的漁民所有。

但,也不能因此就掉以輕心。

萬一是偽裝的水匪呢?

畫舫的小貴人太多了,河東、沂州等各地數得上號的家族,都有小女郎、小郎君列席。

若是真的被水匪劫掠,整個沂州都要翻天!

“停下來!聽到沒有!再不停止,弓箭伺候!”

護衛開口呵斥,那小船卻還在游動。

他二話沒說,直接抽出了腰間的橫刀。

若對方再不聽話,他就會真的下令、射擊。

事關十幾位小貴人,就算殺了人,也是值得的。

家主那邊,自有辦法妥善處理。

幾個護衛聽到動靜,紛紛聚攏過來。

他們有的拿著刀,有的舉著弓,全都進入到了戰斗狀態。

“貴人!別誤會!別、別誤會!”

“小的是岸邊的漁民,剛剛打到幾尾鯸鮐,最是難得。”

“小的看這畫舫,便知有貴人。似鯸鮐這樣的名貴之物,理應奉給貴人。”

說話的,就是水匪中為首的那個。

他換了一身褐色粗布衣裳,袖子、褲腳等都挽了起來,光著腳,與尋常的漁民差不許多。

他三十來歲的年紀,皮膚微黑,裸露的胳膊,健壯有力。

畫舫的護衛,居高臨下,掃了一眼,看到他一身精壯,倒也沒有懷疑。

漁民、農夫等,都需要下苦力,胳膊粗壯些,都屬正常。

“鯸鮐?”

“對啊!平日極難得的,小的在河邊打了十幾年的魚,還是第二次遇到。上次還是幾年前,賣給了一位貴人。那貴人說,鯸鮐做成魚膾最是美味!”

匪首點頭哈腰,臉上帶著底層百姓的卑微,他似乎懼怕貴人,可又想討好貴人。

對于這樣的賤民,護衛見得多了,愈發覺得這可能就是個好不容易打到珍稀河鮮,想要以此來巴結貴人的漁民。

應該不是水匪!

護衛緊繃的神經,略略放松了些,“確是鯸鮐?共有幾尾?”

“好叫貴人知道,確實是鯸鮐。共有六尾。”

“……你且等著,我去問問!”

他雖然被這賤民稱作“貴人”,但真正的貴人,在畫舫里呢。

護衛不敢擅自做主,沖著匪首吆喝一聲,便轉身進了畫舫。

“鯸鮐?咦!正好!我們可以吃些魚膾!”

“對對!哈哈,今日果然是個吉日,皓月當空,還有獻美的魚膾!”

一眾十來歲的小貴人,玩兒正嗨,各個都在興頭上。

聽說還有極為難得的鯸鮐,還有人冷不丁的提到了“魚膾”,也都紛紛口齒生津。

嘗嘗唄,頭一次這么多同齡的小伙伴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唱唱跳跳、玩玩鬧鬧……他們只想更盡興、更歡樂。

“對了,除了這個漁家,周圍是不是還有其他漁船?他們可有打到什么新奇的魚蝦?”

有了魚膾,眾小貴人還是不滿意。

陸伽藍就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句。

其他人聽著有趣,也都紛紛附和:“哈哈,伽藍說得對!”

“家里的吃食都吃膩了,偶爾嘗嘗市井的粗食,倒也有趣兒!”

“對!都叫來!”

一群小貴人,喝了點兒醪糟,就都帶了幾分醉意。

他們或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就是想要跟著一起喊。

護衛們卻有些遲疑,都叫來?

萬一那些漁船……

當然,也有人持反對意見:新朝新氣象,沂州也早已沒有了亂象,哪里有那么多的“萬一”。

再說了,這是主子的命令,護衛們也只能服從。

眾護衛來到船舷邊,先是讓方才的匪首上船、送魚,接著又招呼周圍的幾艘漁船。

不多時,偌大的畫舫周圍,就停了大大小小七八艘的漁船。

漁船上,清一色都是二三十歲的青壯男子。

某些護衛覺察到了不對勁。

他趕忙提醒同伴,并準備去畫舫回稟自己的主人。

是的,這些護衛不是一家的。

而是參與游河宴的各家小貴人的。

十幾個家族,十幾波護衛。

有人“瀆職”,有人警惕。

比如王姮帶來的七八個部曲,就神色凝重,負責帶隊的小隊長是王姮用慣的阿胡,他沒有遲疑,直接進了畫舫。

“九娘,情況有些不太對!那些漁民——”

還不等阿胡把話說完,就聽到了一聲慘叫。

緊接著就是水匪們計謀得逞的呼喝聲:

“兄弟們,上啊!”

“哈哈!沂州長史、河東縣令……這些狗官家的小崽子,都在船上,不拘抓住哪一個,咱們都賺了!”

畫舫里的小貴人們,全都被這巨變驚呆了。

王棉兩世為人,擁有成年人的心智,反應最快,她一把拉著王姮:“九娘,快逃!”

她聽得分明,那個喊話的水匪,第一個提到的就是“沂州長史”,王姮的親爹!

所以,九娘也會是這些賊人的首要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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