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恭喜母親。”孫瀅笑盈盈地說道。
老太太欣慰的點點頭,老三這孩子,聰明是聰明,但就是不走正途。
別人讀書的時候他念佛經,別人做官的時候他游歷天下,這次他終于回來了,又答應去當差,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改天她得問問老四,到底是怎么說動老三去當差的。
孫瀅吩咐跟著的芍藥,“你使人去孫氏學堂說一聲,讓史姑丈和盧會元挑出來三個去國子監讀書,是不是孫氏的后人倒無所謂。”
過了一會兒芍藥回來稟道:“讓魯婆子去學堂了。”
孫瀅點點頭,看著大家試衣裳。
值得一提是陸家針線房的水準不比花想容差,每一針每一線都透著精致和用心。
還未試完衣裳,傳話的小丫頭稟道:“盛芙的掌柜來了,說夫人吩咐的首飾都做好了。”
孫瀅就讓她將人帶到松鶴堂的院子里,她在薔薇架下的石桌前見了掌柜。
掌柜的捧了一大匣子首飾,過來讓孫瀅看。
孫瀅就吩咐跟著丫頭一起來挑,將挑中的放入一個甜白瓷托盤里面,沒挑中的讓伙計拿回去低價售賣。
“給他們說,這是盛芙剛開業優惠,消費三千兩從今年在售的新款都可以挑一樣。”
掌柜的雖領命去了,心里卻想著,今年又是旱災又是蝗災,也不知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恐怕首飾不會好賣,消費三千,估計根本不可能。但是東家發話了,他也只能照做。孫瀅就將這些紫寶石運進去給小娘子們挑選。
一時之間,人人高興莫名,跟過節日一樣。
章蘭和章欣向孫瀅不好意思地道:“咱們姐們倆人空著手來了陸家,沒想到四夫人準備的衣裳也好,首飾也好,我們都有份!等回去了我們也給四夫人繡幾條帕子,只求夫人別嫌棄。”
孫瀅笑道:“好。不過少繡幾條,你們七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都給我繡帕子,這太多了,我根本用不完。”
二夫人笑道:“用不完就拿出去賞人,可千萬不要辜負了她們的一片心意。我看了你們的四夫人手帕上的花色很一般,就是沿一條邊,再繡上她的名字就好了。”送幾條帕子就能得到衣裳首飾頭花,傻子才不信。
章家的兩個小娘子本來以為只有自己兩人給孫瀅繡帕子,哪想在座的都在繡,馬上變得不那么拘束了。
孫渏卻笑著走到老太太面前掏出一條寶藍色團花紋的雙面繡抹額頗為不好意地向老太太笑道:“老太太這個是渏兒孝敬您老人家的。”
老太太忙親自接了過去,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回針線,拉著她手笑道:“你有心了,不要做太多的針線,仔細傷了眼睛。女德雖說是言容德工,‘工’排在最后面,會做就行了。像我自己做小娘子的時候,恨不得針都是身邊的人在拿。”
說得眾人都笑起來。
“我們不敢跟老太太相提并論,你老最有福氣。”章蘭說道。
孫瀅是最后一個去試衣裳,唯有一件絹紗金絲繡牡丹花的長裙沒人穿。孫瀅看了看就將它給穿上了。
陸箏笑嘆道:“嬸嬸,這長裙就像為你量身定做的一般。也就只有你能壓得住牡丹,真真是人比花嬌。”說著去選了兩只耳鐺,四嬸嬸,你戴這個,紫色最襯你!簡直就不是我的嬸嬸,是個神仙妃子下凡。”
孫瀅失笑,她喜歡穿棉布道袍,但今天是去章家赴宴,她不想引人注目,最好還是隨大流的好,豈料到了章家還是沒能如愿。
章大夫人和章二夫人一起將人給迎進了章家的花園旁邊的待客的廳里,此時正是四月初,花園里的花開得正艷,很多蘭花都開了,還有兩株開得正好的海棠花。
章老夫人遠遠地迎了上去,“顧姐姐,你來了,快請。”
陸家老太太姓顧,出身永昌伯府,和章老夫人何氏也算是手帕交,一段時間沒見總會托人打聽一下另一人的近況,如今顧老太太來了王家,何老夫人可謂倒屐相迎。
“你這小子有出息,年紀輕輕中了會元,這么大的喜事怎么少得了我們陸家。”顧老太太說著命下人抬上賀禮,一刀宣紙一刀澄心紙。
別的倒也罷了,這澄心紙因被前朝某個皇帝極力推崇,建澄心堂藏之,以致后世很多方家為得到此紙為榮,今上更是為此紙也修了個澄心堂,所以一般有這種紙的人家都舍不得用而是留著做傳家寶。
今天顧老太太的禮送的有點重。
何老夫人忙雙手握住了顧老太太的手,“老姐姐,這么貴重的東西,給我們家的爺們用有些糟蹋了。”
章家老爺子工部侍郎,長子任翰林院侍讀,次子翰林院修撰,一門三進士,當不得用一刀澄心紙?“糟蹋”二字不過是何老夫人自謙的說法罷了。
顧老太太異常認真地道:“兩位章公子的學問好著呢,老候爺在世時,常跟我說羨慕你家的兩個小子。”
何老夫人卻只是一笑置之,她的目光已經被站在顧老太太右側的孫瀅給吸引去了,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四夫人吧瞧瞧這模樣,將這兩株海棠都給比下去了。”孫瀅只是抿著嘴笑,向章老夫人行了禮,就是不說話。
“孫夫人,你這裙子,真漂亮,可惜本宮聽說屁股大的女人好生養,你這弱不經風的,估計每頓飯也就吃幾顆米吧。”有人走了過來,居然是長公主的閨女清蕙郡主。
清蕙郡主已經生養了兩個孩子,又不好好保養,難免身材有些臃腫,若不遇見孫瀅她的這身衣裳,也能博眾人的眼睛,但是孫瀅本身長是就好,加上修行給她帶來的好處,使她看起來,頭發烏黑亮麗,面頰如桃花,眼睛如夜空中的寶石一般耀眼,她往那里一站,其他人全成了陪襯,清蕙郡主不喜歡她也是自然。
孫瀅若無其事地看了清蕙郡主一眼,擺擺手,“這園子里怎么跑來一只蒼蠅?”
清蕙郡主一下子暴跳如雷,“你,你個賤人,敢說我是蒼蠅?來人,將人給本宮拉去詔獄!治孫氏一個不敬之罪。”
孫瀅過去就給了清蕙郡主一巴掌,“本夫人好歹也是皇上親封的一品夫人,在你口中竟然成了‘賤人’?我鎮北侯府世代忠良,每一分功勞都是先輩們辛辛苦苦憑借軍功一刀一槍的掙來,他們的妻兒到了你口中,怎么就成了“賤人?”你是對皇上不滿,還是對皇后娘娘不滿?走,本夫人也不讓人抓你去詔獄了,咱們去宗正寺辯上一辯!看看到底是誰‘大不敬’!”
清蕙郡主暗叫一聲糟糕,本來她是想著替她長姐榮華郡主出口氣的,現在不僅沒出氣,而且將自己搭進去了。
“孫夫人,你不要糾纏不休,我妹妹說的難道不是事實,你進了陸家快有一年了,仍無所出,也不給陸大人納妾。”
孫瀅皺眉抬起頭來,將開口說話的榮華郡主打量了一番,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榮華郡主,請問你和我們陸府是什么關系?您是代表誰來問這句話的?”真是自不量力,就是長公主也無權過問別人家的私事,何況小小的郡主。
陸箏站出來道:“給榮華郡主請安,清蕙郡主說我四嬸每頓只吃幾粒米,清蕙郡主不知情,說話完全沒根據,我四嬸嬸可以吃一頭烤全羊的羊腿。”
說完挽著孫瀅就走。
章老夫人向顧老太太笑道:“你那四兒媳婦被郡主質問,你不心急?”
顧老太太得意地笑笑,“她自己能應付,無須這個我老婆子多言。”
陸箏挽著孫瀅來到片盛開的牡丹前,在石桌旁坐下,馬上章家的幾個小娘子就一起過來了,幾個年紀小的馬上向孫瀅行禮道:“謝謝孫夫人的首飾,姐姐把她們送給我等了。”
孫瀅回以微笑,道:“這些都是開采出來的邊角料做的,就是為了一個時興。你們喜歡,等回去了我讓下人多送一些過來。”
有個纖弱的小娘子馬上擺手道:“不可,我等不是討首飾的,是來結交孫夫人的。”說著走近孫瀅悄聲道:“我們也好討厭清蕙郡主,幸虧您這一巴掌。”
孫瀅一怔,馬上反應過來,清蕙郡主會來給章志行慶賀,絕對有想結親的意思在里面,要不然也不會無緣無故來章家的宴會。
可她卻給了清蕙郡主一巴掌,這該如何是好?
“你們這般高興,是不想讓清蕙郡主當你們的嫂嫂?”
“清蕙郡主在外面到處宣揚她愛慕我們的兄長。”
孫瀅暗道:記得清蕙郡主好像是成親了?難道是和離了?
馬上有個婆子替孫瀅解了疑惑,“清蕙郡主本來已經成了親,但是夫君卻在出去游玩的途中發起了高熱,剛好又是大熱天,荒山野嶺,沒有大夫,可憐郡馬很快就魂歸離恨天了。”
孫瀅不由望了那仆婦一眼,那仆婦訕笑道:“俺也是聽說書先生這么說的。孫夫人千萬不要介意。”
一群人在這里聊八卦,別人將知道的如數說出來了,你還介意那以后你必定是被孤立的那一個!
想到此孫瀅笑了起來,“你繼續說,我不介意。”根本就跟她沒有關系。
章蘭道:“都不許再提此事了,背后議論人,非君子所為。幸好孫姐姐不是外人。”
章五娘子道:“姐姐,你的稱呼錯了,咱們是正經親戚,孫夫人是長輩。”
章蘭一下子臉紅到了耳根,“孫夫人勿怪,晚輩一心想有您這樣一位姐姐,一不小心就喊錯了。”
孫瀅點頭道:“無妨。我也希望自己有像你這樣的妹妹。”算是把此事給說開了。
章蘭卻皺眉道:“孫夫人要小心,清惠郡主最愛記仇,小心被她報復。”
孫瀅也都一一記下了。
還是章二夫人旁邊的婆子過來催,“各位小娘子,今天是咱們章家自己辦宴會,各位主子可一定要記得替老夫人招待客人。”
章家的小娘子們這才依依不舍地走開了。
不過不一會兒,有章家下人送來了點心、茶水。
“這些都是咱們家大娘子吩咐人送來的。”陸箏悄悄地道:“大娘子就是章蘭姐姐,章欣行二,張婷行三……”她不好意思地停了下來,四嬸嬸我有些話太多了。”孫瀅笑道:“一個從張口說話說出來的大部份是廢話,哪有那么多的一本正經?你要不要和章家表姐們玩,我挺無趣的,怕你覺得乏。”
陸箏搖頭,小聲道:“我不走,我就陪著四嬸嬸,我剛才看見清蕙郡主的手攥成拳頭了,等到榮華郡主將她拉開,她自己打了自己好幾巴掌。我有點擔心她會對您不利。”
孫瀅訝然抬頭,陸箏卻誤以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話,繼續苦笑著解釋道:“我之前常來外祖家玩,清蕙郡主就在章家的隔壁,我小時候愛爬樹,常爬到那棵柿子樹上偷看清惠受罰。長公主其實對她那倆個閨女挺嚴的,但她們長大了,性格仍是討人厭的緊。小時候公主府里的歪脖子棗樹倚到墻上,棗子熟的時候,我們經常偷吃,清惠郡主就在那邊罵罵咧咧。后來長公主知道了,命人打了樹上的棗子分了一半過來,找上門來給外祖父,外祖母道歉。外祖父說什么也不肯收下那些棗子,后來長公主一氣之下就將棗子砍了。”
陸箏說著揀起一塊豌豆黃就想往嘴里丟,孫瀅忙奪了過來,“先不要吃,這豌豆黃上面的顏色不對,怕有人做了手腳。”孫瀅將糕點丟進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就趴在了石桌上。
“四嬸嬸,你還好嗎?”陸箏嚇了一跳,孫瀅抓住她的手,撓了撓她的手心。
陸穩站在孫瀅旁邊怔怔了很久,又照自己的胳膊揪了一下,淚水就止不住了,她拉著孫瀅道:“四嬸嬸,你再堅持會兒,我就去請大夫。”
陸穩不僅自己走了,還支走了孫瀅的貼身丫頭,道:“芍藥姐姐,你去將清池姑姑叫過來,守著四嬸,我這就去找大夫。”
芍藥站著不動。
一直到孫瀅踩了她的腳,她才悟了過來,忙忙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