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說完就命太監去陸家傳話,她要詔見李大夫人。
此時正是家宴分了兩桌,男一桌,女一桌,中間隔著個大屏風。
太監進門時,李夫人借著幾分酒意坐在那里問道:“貴妃可是要商量婚事?”
見她坐在左邊上首沒動,傳旨太監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驚得老太太忙站了起來,訓斥道:“大過年的,黃湯都灌滿了,連最基本的禮節也都忘了,還不趕緊站起來行禮?”
大夫人一見老太太動了怒,忙站起來和大伙一起行了禮。太監回了禮,老太太這才罷了。
又當眾訓斥了李大夫人,“宮里的阿貓阿狗都比別的地方矜貴些,千萬不要大意。”
李大夫人嘴上稱是,內心不以為然。
她和貴妃娘娘的母親斗了大半輩子了,從閨閣開始兩人就明爭暗斗,趙氏的女兒做了貴妃她的女兒轉眼就做了皇后,貴妃的兒子腿跛了,她女兒的兒子做了太子。
次次都是她贏!
現在她那個不成器的女兒又引誘她的兒子,想做她兒媳婦,她當然要擺一下準婆婆的款!公主又怎么樣?明明有了婚約,一樣肖想她的兒子。
老太太看了李夫人一眼,無奈地搖搖頭。
她現在真是說不出的后悔,一個好兒媳,旺三代,當初就不該由著老大自做主張,現在只能干干地看著。
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想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道理講了很多次了,但就是陰奉陽違,一點用處也沒有。
李大夫人沉浸在王貴妃低聲下氣的求著她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早早就醒了,梳妝打扮就去了坤寧宮。
哪知李大夫人在坤寧宮中枯坐了一個小時王貴妃姍姍來遲。
“李夫人久等了。”貴妃端起茶做了個請動作。
李大夫人本來等得有些浮燥,但她不愿意在沒意義的事情上做無所的爭執,不過一笑罷了。
“那本宮就直話直說了,小門小戶的女孩家嫁人也會先打聽一下夫家有沒有骯臟事。豈料堂堂皇后娘娘的母族,居然不如一個潑皮無賴人家,正妻沒進門,小妾就先有身孕了。如果是別人也罷了,可憐我那捧在手心長大的女孩竟然沒進門夫家就先有了庶長子,您是皇后娘娘的母族也罷,鎮北侯府也好,咱們一起去皇上面前說道說道!”
王貴妃祖上本是武將出身,向來直來直往。
雖然過了幾代,竟也沒有任何改善,偏生皇上就喜歡她這“率真”的性子!
李大夫人心里雖然一向看不上王貴妃,但聽她說要找皇上理論自家先有了庶長子之事,竟然無言以對。
“你……你……”李大夫人手指著貴妃半天,竟然不知后面該說什么,早知道就該給那小賤人一碗墜胎藥完事。現在被王貴妃揪住不放她也只能認了。
不過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拘于小節?
權衡之間李大夫人已經拿定了主意,強扯出一抹笑意,心一模,跪了下去,道:“貴妃娘娘息怒,柔嘉公主也是臣婦看著長大的孩子,一向拿當自家兒女一般疼愛,怎舍得她一到陸家就受這般委屈?請貴妃娘娘放心,這事臣婦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待。臣婦保證公主下降到陸家,事事以公主為先,不受任何委屈。”
有了李大夫人這個保證,柔嘉嫁過去總算不太難看。得饒人處且饒人。貴妃娘娘也不過多的糾纏,直接端了茶水送客,“那本宮就等李大夫人的好消息。”
李大夫人一臉灰敗地回到府中,將心腹婆子喊了兩個進內室交待道:“去煮一碗墜胎藥,給那賤婦喝了!”
婆子一看李大夫人的臉色,忙躬身領了差事退了出去,馬不停蹄地抓了藥,煎好直接拉著孫珍灌了下去。
“也不看看,什么玩意,也想母憑子貴,省省吧。真是晦氣!”兩婆子灌了藥,揚長而去。
徒留孫珍躺在地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陣鉆心的疼痛過后,孫珍覺得有什么寶貴的東西正在離自己而去。
她想張口喊人,可每個人看她的目光皆充滿了不屑。
這是陸家的長孫啊!
“快,告訴大公子,來救救孩子”孫珍拉住丫鬟的手,如拉著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丫鬟慌慌張張的跑出去,逢人就問陸大公子在哪兒。
婆子笑道:“公子此時正和幾個世家貴公子一起游湖品詩。”
這話能告訴主子嗎?
假如不說實話,日后再追問起來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丫頭心一橫,和孫珍出了實情。
孫珍聽了心如刀絞,難過得恨不得拉著陸彬一起去死。
憑什么只她一個難受?
世道對女人太不公平。
她在這里疼得死去活來,他卻在跟朋友花天酒地。
孫珍第一懷疑自己選錯了人,可此時的她已經成了殘花敗柳,一個小妾罷了,什么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晚上陸彬回來了,孫珍抱著陸彬失聲痛哭,“彬哥,我們的孩子沒有了,是個哥兒……”
陸彬低下頭,不敢對上孫珍的眼神,“沒了就沒了,以后還會回來的。”
還會回來?
陸彬,就算以后有再多的孩子,都不可能是這個孩子了!
你以后還會有孩子,皇室的血脈,貴不可言,我痛這一遭又是為了什么呢?
孫珍頭一次感到迷茫極了。
她躺在床上,足足躺了十天才能下床,已經如風干的臘肉一般,不成人形。
府里張燈結彩,人人喜氣洋洋。
“大公子要成親了!”小丫頭喜氣洋洋地道。
孫珍一把抓住她,“誰?誰要成親了?
“大公子要成親了,做駙馬了!”下人們看她的眼光更加肆無忌憚,如同看一只蒼蠅。
陸彬要成親了?
那她算什么?
她在陸家受的苦又算什么?
太多的不甘心了。
如果正妻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千金,她還有把握能贏。
現在一切都成了虛妄。
她一個罪臣之女,有什么資格和公主斗?
就算贏了又如何?
早在這個男人不顧孩子去喝酒游玩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