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踏上修真大道,悠悠數千載光陰,云清子已見多了人世間的人情冷暖,生離死別,也親身經歷過數不清的風霜雨雪,沉淪起伏,對于人生,他還是有頗多感悟與見解的。
但死后感這玩意兒總結起來是真的難尤其是這個過程跟他想的那是一點都不一樣。
「放輕松,第一次來這兒的人都這樣,感覺困惑是正常的,」于生也看出了云清子眼神里的困惑,笑著開口道,「當然了,之前來這兒的最多也就是心智上瀕死一點,像你這樣真死了的確實是頭一遭云清子坐在大教堂的長椅上,猶豫了好一會才看著于生的眼晴開口:「道友,你莫非是執掌這死后世界的神君?」
「神君?不是不是,那你想多了,我就一普通—·行吧,可能也沒那么普通,但我就是一人類,」于生擺了擺手,又指著周圍,「但這地方確實是我的。你可以把這里當成是我的「洞府」,
它有點特殊,可以容納靈體進入—”
于生便大致把靈魂曠野的情況跟眼前的老人講了講,順便提起了對方之所以在死后抵達這里可能的原因(授血),而整個過程中云清子都沒有開口,他只是格外認真地聽著,就仿佛數千載歲月以前,第一次跟著師父踏入道途時那樣。
云清子看著于生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地表示自己是個「人類」,甚至嘗試表示自己是個「普通人類」(未遂)的————不明存在。
于生跟他說了很多東西,其中大部分都坦誠可信,但就這句關于「我是人」的話的可信度在云清子心里絕對是零。
老頭這輩子見得多了,他堅信眼前這位哪怕是42號混凝土都不可能是個人!
人有這樣的嗎?!
但隨著于生興致勃勃地講了很多跟這片靈魂曠野有關的事情,又講了一些關于「授血」的知識之后,云清子飛快地壓下了心底里的那點開口質疑的沖動。
是人就是人吧,總比真是別的什么要好。
之后,于生又介紹了一下身旁的露娜,以及油畫中的艾琳。
在此之前,借助那些「黑衣修士」的眼睛,云清子是「見」過她們在現實世界中的模樣的,但到了這靈魂曠野,他還真沒認出來她們。
「怪不得,見到這位金發姑娘的時候總覺得氣息有些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云清子恍然地看著露娜,而后又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艾琳,「倒是這位艾琳姑娘——在這里的氣息完全變了,
是一點熟悉感都沒有了。」
「那是,C型扣多淺薄啊,我多有深度!」艾琳頓時在油畫里瑟地抱著熊仰著頭,雖然也不知道這有什么好拽的但她已經拽起來了,「你看我這框帥不帥—”
云清子:「..—
「不用搭理她,艾琳就這樣,你感覺自己跟不上她節奏的時候讓她自己在一邊瑟就行了,」于生擺了擺手,又好奇地看著眼前的老人,「我這邊介紹完了,這回該你說了吧?」
云清子便略做思考,將自己來到這里之后還能記得的經過都說了出來。
「..—老夫是從中途才漸漸‘清醒」的,起初只記得些渾渾噩噩的片段,后來每走一段,老夫的心神便‘填補」一塊—
「路中遇到了一座大篝火,篝火周圍有石柱十二,老夫在那篝火旁歇息了一會,后來不知怎的,便突然「知道」了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
「對了,老夫還帶著一樣東西,道友對它應該有些興趣—」
云清子說著說著,便忽然想起什么,然后在懷里掏了掏,當著于生的面,摸出了一塊核桃大小的不規則水晶。
正在旁邊飄著的艾琳一眼就看到了那水晶的質感顏色,頓時在半空中一僵,然后啪嗒一下子就掉在地上:「臥槽一」
下一秒她就一下子又沖了上來,在油畫里跳著腳仿佛要蹦出來:「你把啥玩意兒帶回來了啊老頭!這東西咋還在啊!?」
「冷靜點冷靜點,」于生趕緊把上蹄下跳的油畫抓住,一邊讓艾琳冷靜一邊把目光落在了云清子手中的「種子」上,觀察了片刻之后才騰出另一只手伸過去,「拿來讓我瞧瞧。」
云清子把種子遞了過去:「它應是無害了,但老夫見識淺薄,也不敢妄下結論,還是道友你來好好檢查一下。」
于生便接過種子,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又時不時皺起眉頭,露出沉思的模樣。
就這樣過了許久,他忽然抬頭看了露娜一眼。
露娜舉著她那柄金光燦燦的雙手圣劍就來了,腳步虎虎生風,帶著一股刺王殺駕的氣場。
「停停停!」于生一看冷汗都下來了,趕緊往后退了半步,「不是放血一一我是問你這教堂院子里有地方沒,種樹的地方。」
露娜舉著圣劍愣了一下,然后一邊把劍放下一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主人,您要把這東西——種在這里!?」
「臥槽你倆玩這么大的嗎?」艾琳也是一驚,扭框看著于生,「C型扣在這兒叫你主人啊?」
于生:「..合著你就關注這個?我要把衍星體的種子種在這里你就不驚訝一下?」
「廢話,你平常靈光一黑的點子多了去了,我驚訝得過來嗎,」艾琳在畫框里叉著腰,但很快皺著眉語氣一轉,「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確認這玩意兒—能種?」
于生一時間沒有開口,只是定定地看著手中的水晶。
晶體在他眼中折射著暗淡的輝光。
而在更深一層的「感知」中,他則能觀察到更多的東西。
在拿到這枚種子的瞬間,他就重建了與它的聯系一一現在,他能「讀」到它所承載的信息,了解到它的結構,甚至模模糊糊看到它成長起來之后的模樣。
一株純白的水晶巨樹,扎根在靈魂曠野上,樹冠蔭蔽著教堂,枝丫伸向天空。
種子在淺睡,它想象著,在睡夢中勾勒著未來的模樣。
「——它是第三代了。」于生忽然說道。
艾琳眨巴著眼睛:「—啥意思?」
「第一代,是異世界的‘母藤」,第二代,是在我們這個宇宙流浪的衍星體,第三代,是這粒種子,」于生抬起頭,耐心地解釋著自己從這枚種子中讀取到的信息,「如果我判斷沒錯,衍星體在最后還是突破了他的‘飛升循環’,這粒種子,就是結果。」
艾琳微微睜大了眼晴:「啊等等,不是,衍星體怎么辦到的?不是說他早就卡進死循環了嗎?」
于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不由得在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場在太虛靈樞上空盛開的「綻放」。
嗨暗天使是不容于本宇宙的「異物」,是被萬物法則所排斥,因而只能卡死在自己的死循環中的「異界殘骸」,安卡艾拉因此被卡在童話夢境中,衍星體則被卡在了他自己的「飛升循環」里,
一直以來,這種「卡死」現象都是無解的。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種「卡死」,才讓晦暗天使在這個世界變成了一種「無法被擊殺」的天災。
們自己被永困于死循環中,而對于那些受到天使威脅的人而言,他們同樣也無法殺死一個「不存在于邏輯中的事物」。
于生慢慢撥弄著手中的種子,思緒不自覺地延伸著,某些困擾許久的事情,漸漸在迷霧深處顯現出清晰的輪廓來一一一切都源于異宇宙之間的「不容」。
———那如果「相容」了呢?
完全的相容很難做到但如果只是在兩套系統之間建立了一個「接口」呢?哪怕只是一條能讓兩個系統都讀取到的信息,一個不起眼的腳注,一個—交匯的瞬間。
死在異鄉。
于生抬起頭,很認真地對周圍的人說道:「死亡,是嗨暗天使與這個世界之間最大的公約數甚至目前看來,可能也是唯一的公約數。」
艾琳了一下,扭框看向露娜:「他說什么呢?」
「不知道,」露娜搖了搖頭,但緊接著又一臉堅定,「反正肯定是很有道理的事情。」
「你就該跟傻狐貍坐一桌!」艾琳瞪著眼睛,然后轉身就用畫框敲了敲于生的胳膊,「公約數啥的我不懂啦,你就說這個種子吧反正你的意思是這東西已經無害了是吧,但為啥又非要種下來呢?這玩意兒畢竟是那個‘衍星體’生出來的,總感覺有點別扭哎。」
于生想了想:「我有一個點子—」
結果他剛說出這幾個字,艾琳就瞬間在畫里擺了擺手:「好的我明白了你種吧。」
于生:「..—哎不是,我就剛說我有一個點子,你不聽聽具體內容?」
「你都說你又有個點子了我還能說什么?那當然是只能順從,」艾琳理直氣壯,不過最后還是撇了撇嘴,「行吧,看你那憋不住的樣,說吧,你想干啥?」
「這粒種子,可能代表著晦暗天使向本宇宙‘兼容轉化」的一個可能性,」于生一本正經地看著小人偶,很耐心地解釋道,「當然現在它還很弱小,看不出有什么‘力量’,但我想試著給它定向培養一下一一或許有朝一日,我們就能完全掌握這種‘兼容轉化’的技術。」
艾琳聽著,很認真地想了想,
沒想明白。
「好的,我已經完全懂了,」小人偶對于生豎起大拇指,露出個燦爛的笑容,「這點子不錯,
我支持你!」
于生:「....”
他懷疑這個人偶啥都沒懂,而且不需要證據。
但問題不大,反正他也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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