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生當然知道衍星體是晦暗天使,但他想問的顯然不是這個。
「嗨暗天使」,這是一般人對衍星體的稱呼一一所有像這樣來自世界之外的入侵者都被人們稱作晦暗天使,赫卡之星,美神,樹天使,無影骸骨·都有這樣共同的稱呼。
但在跟安卡艾拉接觸過之后,于生就意識到了這些「異界入侵者」背后的真相可能遠比人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晦暗天使」只是一個籠統的說法,搞明白們的本質才是唯一可能解決這一「入侵現象」的法子。
在這一點上,已經與衍星體高度共生的「云清子」明顯已經知道了些什么。
但很遺憾,「云清子」似乎并不打算配合。
他甚至察覺到了于生正在進行的「侵蝕」,察覺到了那些正在不斷向地下深處滲透的血液。
在千分之一秒內,衍星體有了反應,
一股令人不安的震動從地下深處傳來,與洞穴相連的周邊水晶結構迅速發生斷裂,水晶鏡面中的云清子幻象眨眼間消散,而后整個洞窟便開始解體、塌一一地面首先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縫隙中依稀可以看到地脈微弱的光流,而又有縱橫交錯的晶枝連接在那些地脈涌泉之間,包含于生血液成分的水晶結構則被整個「切割」了下來,順著那道裂隙向地底跌落。
于生感覺自己的意識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擾動,感覺自己仿佛被困在了這塊被「拋棄」的結晶牢籠里,他看到自已在快速墜落,墜落的盡頭是地慢深處的熔巖湖泊,而在墜落的過程中,在那片宛若煉獄般灼熱的地下空間里,他看到了衍星體那已經刺穿整顆星球的龐大肢體—
羽化外殼支撐著地殼,輸送能源的管狀結構浸泡在熔巖與地脈深處,宛若巨獸骨架般的水晶巨構正在震動中移動位置,似乎是在為「飛升體」的脫離做著最后的準備工作。
下一秒,黑暗降臨,死后的混沌視界包裹了一切。
地慢層大空腔內,位于無盡巖漿湖上方的其中一道晶枝上,云清子的身影從晶簇中浮現,他望向那片煉獄火海,看著那團從主體上切割下來的「水晶污染物」落入熔巖,并眨眼間被可怖的熱量吞噬。
污染被遏止了,那詭異的血液被攔截在了免疫屏障之外,位于層層保護之下的「飛升體」并沒有受到影響但這股始終不散的不安又是怎么回事?
「云清子」緊緊皺著眉頭,他找不到這種不安的來源是什么。
不行,必須提前執行「飛升」,這顆星球上已經有太多事情超出控制了。
雷霆擊碎黑暗,狂風驟雨在護城大陣之外的曠野上肆虐,令人不安的靈力余波在空氣中動蕩,灼熱的煙塵在風雨中緩緩散去。
兩方人馬在墨城的護城大陣前對時著。
墨染緊握利劍立于高塔上,感覺冷風中裹挾的寒意幾乎已經刺進了骨子里,她死死盯著城外的天空,而伴隨著下一道驚雷炸裂,她看到的是大大小小的仙舟結成戰陣,御劍而立的修士們在雷光中羅列云端。
在陷入這樣的對峙之前,雙方其實已經爆發過了一次短暫而激烈的沖突一一如今空氣中殘留的灼熱與動蕩靈力以及地面上的千溝萬壑便是剛才那番短促激戰的結果。
此刻聚集在城外的云山君等人之所以停手,當然不是因為他們脫離了衍星體的控制,
而是因為一個人。
墨染輕輕吸了口氣,帶著一絲敬畏之色看向護城大陣之外。
白衣白發的元昊真人負手立于云端,靜靜站在對峙雙方之間,目光平靜地俯瞰著雨中萬物,在他身后,四象五行之力化作虛幻符陣,于天地間浩蕩循環,千百道靈光在陣法中穿梭盤旋,遙遙鎖定看城外的大軍。
在元昊腳下,一道仍然冒看滾滾熱浪的裂痕橫亙大地,分隔在墨城與城外大軍之間,
一直延伸到極遠處。
太上合道境的大能一擊出手,哪怕是被衍星體控制的城外修士們也瞬間冷靜到了現在,無一人敢繼續妄動一一畢竟云山君他們只是被認知干擾,而不是像之前那些黑衣修士一樣直接被洗腦成了云清子的爪牙,基本的判斷能力還是在線的。
玄澈垂手立在元昊身后,與大師伯一同面無表情地向下四十五度角盯著遠方地平線。
二人傳音入密。
「大師伯,接下來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我也很慌啊—」元昊真人面無表情,「城外這些人只是被知見障所困,總不能真的大開殺戒吧?」
「那萬一他們主動打過來呢?」玄澈偷偷用眼角余光看向旁邊,「能打過嗎?」
「打個屁!你故事書看多了?這么多人怎么打的過?更何況還有這么多戰船!待會繃不住了就直接往護城大陣里跑就行了,咱們就是拖延時間來的」
「額,那會不會有點丟人?」
「傻孩子,你師伯云游天下這么多年,歷經多少劫難成長至今,靠的就是能屈能伸—眼睛別亂動,繼續繃著!」
「哦哦。」
說話間,城外云端的大型仙舟之上,那位氣質儒雅的中年人已經神色凝重地盯著半空中的不速之客看了半天,此刻終于忍不住上前一步踏在半空,抱拳拱手:「這位前輩,不知·...」
「千峰靈山,元昊,來調停此事,」元昊真人抬了抬手,神色淡然,「若你們還愿聽從太虛靈樞的調令,現在便退去吧。」
云山君微微瞇起了眼晴。
嗡嗡隆隆的噪音回蕩在他腦海,他沒有聽清對面傳來的聲音,也沒有理解那噪音中偶爾清晰的幾個音節,但他既不覺得那噪音奇怪,也沒有真的好奇對面之人的身份。
事實上,他甚至看不清遠處半空站著的兩個人是什么模樣。
整個世界在他眼中都是「朦朧」一片,而這種「朦朧」————已經持續了一輩子。
這很正常,世界就是這樣的,只是此刻的墨城看起來有些古怪古怪?
云山君忽然感覺腦海中一陣恍,覺得自己好像忽然遺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錯地抬起頭,看到身旁最近的幾位家臣也正困惑地抬起頭,向他投來差不多的茫然視線。
自己為何來此?出了什么事情?剛才自己好像是在與人交手,但—與何人交手?為何與人交手?遠處那是墨城嗎?墨家家主好像就站在那邊,但為何那般如臨大敵的樣子?
一種怪異的轟鳴聲在天地之間回蕩著,又好像在每一個人的心底回蕩著。
墨城邊緣的一座山包上,胡貍的耳朵抖了抖,下意識看向護城大陣之外的那片結晶叢林,艾琳則從她懷里探出腦袋,帶著不安四處打量:「啥啥啥,這又是啥B動靜,又有東西要從地下鉆出來?」
胡貍回答不了艾琳嘩嘩叨叻的問題,她只是緊緊抱著人偶,而后忽然發現結晶叢林盡頭的大地竟在緩慢隆起,就仿佛一座新的山正在從那里「生長」出來。
一聲驚雷響起,天地間的風雨竟在這聲雷鳴中詭異地停滯了一瞬,就好像下著下著漏掉了一拍。
露娜在雨中伸出手,她似乎也是在注視著大地盡頭那座正在緩慢隆起的「山」,然而沒有人能從她那副蒼白的鋼鐵面孔中看出這位「人工圣女」真正的想法與目光的焦點
一成寂永恒的雨季倒映在她光潔的金屬外殼上,倒映出的風雨中卻朦朦朧朧地浮現出了一片廣曠野,曠野上荒草連綿。
城外半空,玄澈忽然注意到了遠處云端那些仙舟與御劍修士之間逐漸蔓延開來的混亂。
「大師伯,對面的戰陣好像亂了,」他立刻以神識傳音,「那幾個領頭之人的神色有異。」
「我看到了,」正努力繃著臉維持高手風范同時準備著隨時跑路的元昊真人微微點頭,神色不變,「先別妄動,情況不太對———地下的動靜不對。」
遠處云端,那些由附近幾座大城聚集而來的修士們所結成的戰陣已經出現明顯的斷層,不斷有人好像忽然驚醒般茫然四顧,有人突然脫離了戰陣,他們中有的轉身離去,也有人從空中落下,就好像聽到了什么呼喚般飛快地鉆進了那片正在蠕動搖晃的活體結晶叢林。
平原盡頭,有某種驚人的東西正逐漸從地下鉆出來,那里的地形正在發生改變,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詭異轟鳴逐漸變成了大地開裂的可怕巨響,在煙塵升騰間,大片大片的蒼白水晶鉆出了大地,如山般升起。
墨染倒吸了一口冷氣,握劍的手不自覺地顫抖,她看著那座正在平原盡頭升起的水晶之山,僅僅是目睹它,便感覺自己的心智已然搖搖欲墜:「那是—什么東西?」
她身邊一片死寂,家臣們顯然無法回答她的疑問,只有同樣的戰栗與恐懼正在人心之間彌漫,而就在某種巨大的無力感油然升起的同時,墨染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
一名親衛在風雨中跌跌撞撞地跑上了平臺,他的聲音聽上去就像從噩夢中嘶吼出來「軌,軌道平臺的通訊恢復了!他們,他們說——他們說成寂表面有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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